第二十七章 熱血上頭(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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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璦此話一出,登時引得滿堂大笑。

    尤其是楊再思更甚,不屑一顧的道“王大學士是當世術數第一人,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跟他相提並論?”

    李元璦想也不想,直接一腳踢了過去。

    楊再思哪裏想到李元璦說動手就動手,本是一介書生,更加無從抵禦,直接就地翻了幾個跟頭,一時間爬不起來。

    “我是不是東西,輪不到你來說。反正,教訓你,打了也是白打。”

    李元璦看都不看他一眼,這種居中挑唆的小人,最招人嫉恨。

    王孝通見自己的子侄給一腳踢飛了出去,怒不可遏,揮舞著手中的戒尺就道“孽畜爾敢!”

    他氣急敗壞的上前,舉著戒尺就打。

    李元璦伸手接住,說道“在下可不是國子監的學生,你這種狂妄自大之人,亦沒有資格做我的老師。想打我?你省省吧!本想見識一下所謂的‘當世術數第一人’有何等能耐,卻不想不過是一個盲目自大,貽笑大方的井底之蛙爾。”

    他說著一把搶過戒尺說道“還敢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說劉徽、祖衝之珠玉在前,便是區區在下,亦甩你十條街不止。還效仿呂不韋一字千金?就《緝古算經》中的隨便一題,我都能賺上數萬的黃金,試問您老拿得出來那麽多黃金嘛?”

    王孝通更是氣急敗壞,《緝古算經》是他這一身的心血,哪裏容得他人這般藐視,說道“庶子小輩,安敢辱我《緝古算經》。今日你不說個明白,老夫就是一死,也要跟你爭個高下。”

    “你……”他手指著王孝通不住顫抖道“你改,你給我改,改不出來,我跟你沒完。”

    “行,今日就讓您老見識一下,為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元璦說著對著堂下所有人道“你們是不是覺得這老家夥教的東西一點也聽不明白?”

    諸多學子不敢應話。

    但金勝曼卻如實道“或許是我才疏學淺,先生講解的課程,實在過於玄奧,完全無法理解。”

    李元璦道“那是因為王孝通用的解法是一種極有深度的解題方式,這裏我稱呼他為三次方程。而我們平時解題方式大多是用一次方程、二次方程,故而對於這全新的三次方程解法? 你們不了解? 自然看不懂。”

    李元璦說簡約,但是所謂的一次方程、二次方程都是後世人命名的? 也沒有多少人聽得明白。

    不過能進國子監的多多少少有點水平? 能夠聽懂一二。

    王孝通也不知什麽是一次方程、二次方程,更不清楚什麽是三次方程? 故而冷笑道“嘩眾取寵,故弄玄虛!”

    李元璦並不理會他? 詳細的說道“王孝通運用幾何方法列三次方程? 往往需要高超的數學技巧、複雜的推導和大量的文字說明,這也導致了將整套方案複雜化。這裏我用另外一種簡單的方式來解答《緝古算經》中的題目。首先來說第一題!誰能將第一題題目說一遍?我隻看過一遍,記不得了。”

    依舊是金勝曼站了出來。

    她用清脆的聲音,將題目念出。

    “假今天正十一月朔夜半? 日在鬥十度七百分度之四百八十。以章歲為母? 朔月行定分九千,朔日定小餘一萬,日法二萬,章歲七百,亦名行分法。今不取加時日度。問天正朔夜半之時月在何處?”

    王孝通心底氣惱? 他不信眼前這個毛都沒長齊的青年,能夠輕易的破解自己的《緝古算經》? 隻待他出醜,然後再給這沒有半點眼力的姑娘以判師之名? 將之逐出國子監。

    李元璦聽了全題,說道“這個題目看著複雜? 其實我們可以假設? 假設‘天正朔夜半之時月在某某’? 我們就以某某為答案,向前推論。”

    他一邊說一邊在沙板上刷刷刷的畫著。

    李元璦用的解法是天元術,與現代代數學中列方程的方法基本一致,隻是在細節上略有不同。

    便是因為祖衝之、王孝通發明的三次方程過於繁雜,越到後邊高次方程的發展使方程的造法越來越困難,越來越麻煩。

    便有奇人異士憑借道家的洞淵所創的“天元”概念及“立天元一”天元術思想方法,創出了天元術。

    天元術是何人所創就不清楚了,但是徹底將中國的數學從三次方程的泥潭中解脫出來。

    李元璦這裏就是用天元術建立二次元方程來解題。

    因為用的是二次元方程,盡管不了解什麽是天元術的學生,卻能夠看得懂解題所用的思路。

    “所以,我這裏算出的答案亦是鬥四度七百分度之五百三十!”

    李元璦將答案寫在沙板上,簡單明了直接。

    王孝通臉色瞬間慘白,不可置信的叫道“不可能,這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這種三次元解題法是他創造出來的。

    自詡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怎麽可能讓人用簡單的算法,輕易的解出正確答案。

    李元璦說道“是不是巧合,等我再做幾題,你便知道了。”

    他並不急著將沙板上的字抹去,誅心般的自語道“我先數數幾個字,免得忘記虧了。”

    金勝曼“噗嗤”笑出聲來,妙目橫了李元璦一眼。

    他這哪裏是修改一字或一句?

    他是將整體的算法都改了,除了答案沒改之外,過程沒有任何重複的,每一個字都算的話,僅這第一題王孝通就得給李元璦幾萬金。

    “再來解第二題!”

    李元璦依舊讓金勝曼念了第二問的題目,然後根據天元術解題。

    這一次課堂上再無喧嘩聲,已經有人動筆記錄他的解法了。

    同樣的,李元璦用天元術結算出了答案台高一十八丈,上廣七丈,下廣九丈,上袤一十丈,下袤一十四丈;甲縣給高四丈五尺,上廣八丈五尺,下廣九丈,上袤一十三丈,下袤一十四丈;乙縣給高一十三丈五尺,上廣七丈,下廣八丈五尺,上袤一十丈,下袤一十三丈;羨道高一十八丈,上廣三丈六尺,下廣二丈四尺,袤一十四丈;甲縣鄉人給高九丈,上廣三丈,下廣二丈四尺,袤七丈;乙縣鄉人給高九丈,上廣三丈六尺,下廣三丈,袤七丈。

    當他將答案說出來的時候,王孝通身形晃了晃。

    居然一次不差。

    如果說第一題是巧合,這第二題答案一字不差,這肯定不是巧合了。

    術數最關鍵的就是數字,這數字連著正確,一點不差,足以表明,李元璦的解法可行是正確的,並且明顯比他高明。

    “不可能,不可能!”

    王孝通不相信,根本不敢相信。

    李元璦看著教室裏的眾多學生問道“我說的,你們聽得懂嘛?”

    這一回已經有人回答了“聽不懂!”

    “不明白!”

    ……

    各種聲音此起彼落。

    李元璦並不奇怪,又問了一句道“但跟王孝通相比呢?”

    一時無言,隨即便有人回答道“至少可以明白一點,而非一頭霧水。”

    其實不舒服王孝通的大有人在。

    畢竟麵對一個成天老子天下第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將前人視為草芥,將後人視為螻蟻的人,隻要思想正常都會不舒服。隻是因為他是先生,而且確實學識高深,他們無話辯駁。

    現今有人站出來,還是挺爽的。

    王孝通顫抖的指著李元璦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李元璦青著臉回應道“一個讓你說成嘩眾取寵,一竅不通的人。”

    王孝通立刻反應過來,道“《綴術注解》?”

    “不錯!”李元璦道“我辛辛苦苦編寫的《綴術注解》,就換來你這八個字?我開始還以為你有多高明,現在看來,你不過是盲目自大而已。《綴術》裏的東西過於深奧,你自以為是,覺得你不懂,就是人家錯。卻不知道《綴術》中不隻是存有正三次方程,還有負三次方程。論及深奧,更在你之上。你將你自己編著的《緝古算經》視為天下第一奇書,卻將祖衝之、祖暅之父子兩人的百年心血評價一文不值。”

    “身為學者,貶低前輩,蔑視同輩,輕視後學,以為自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實在可笑,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算學有今日,是從《易》開始萌芽,通過諸子林立,百家爭鳴,從《周髀算經》起,到《九章算術》,從漢初鄭眾九數基礎,到漢末大學者鄭玄發展勾股,魏景劉徽為算學打下堅定基礎,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理論體係。一步一步發展至今,才有祖衝之、祖暅之的《綴術》中的祖率及含有負係數的二次、三次方程。”

    “哪怕你的《緝古算經》同樣是因為有先輩孜孜不倦的研習,不迷信古人,敢於創新,實事求是,從而令得算學日漸精進。”

    “身為後輩,站在先賢偉人肩膀上學習,學成之後居然開始蔑視先人?這跟欺師滅祖有何其別?”

    “更可笑的是,任何一門學問,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精進完善。我輩既然習得先輩必生所學,即便無繼承遺誌之心,將所學傳下,引導後人另之後來居上,也不可拖後人後腿,阻礙時代進步。你倒好,什麽算術至今,已達巔峰?固步自封,你怕做夢都想不到,何為巔峰!”

    看到王孝通,李元璦終是明白為什麽隋唐術數不進反退了。

    就是出現了一個如此傲慢自大的存在。

    身為術數宗師,他便如那些手藝人,將自己所學私藏,用來炫技,而不好好的傳授。同時,還排斥他人,自詡無雙,說術數發展於自己已到盡頭,不鼓勵後人創新研究不說,還一個勁的拖後腿。

    盡管時代的進步並非一兩人決定的,但是個別關鍵人的存在,是能夠影響時代發展的。

    王孝通留下的算術弊端,好幾百年後才得以恢複。

    李元璦的話語振聾發聵。

    “說的好!”

    門外掌聲響起!

    國子監祭酒孔誌元鼓著掌走了進來,說道“今日聽商王一席話,某勝讀十年書。我輩讀書人,理當秉承先賢之誌,為後人開創大道。”

    商王!

    孔誌元這一表明李元璦身份,滿堂皆驚。

    無數目光都落在堂上那一人身上。

    筒車的發明者!

    灞水山莊的建造者!

    大運河貫通之人!

    東征高句麗,軍功第一。

    從一個爛賭鬼,一直到現在的大唐賢王,隻用了不到五年,完成了逆轉。

    之前因為不知道李元璦身份,學子們都不敢表態,現在得知是他,一個個的都歡呼起來。

    王孝通臉色更加的難看。

    若是尋常人還能用自己這些年混跡來的顏麵權勢,挽回今日之恥。但對方的商王,大唐賢王,自己一個六品芝麻官能如何?

    楊再思更是在一旁瑟瑟發抖,甚至都想腳底抹油了。

    之前還想著報仇,但是現在?

    就憑“商王”這兩個字,別說踹一腳,即便將他按在地上爆錘,也沒人敢說什麽。

    “然也!”李元璦看著一個個歡呼得學子,熱血上頭,一句話脫口而出“我輩學者理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此話一出,瞬間學堂裏的歡呼聲停止了。

    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瞧著李元璦,眼神逐漸變成了崇拜!熱烈!

    孔誌元激動的麵色發紅,眼角都溢出了淚花,顫顫巍巍的低念“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李元璦這話一出口,也瞬間懵了。

    這句話在後世最不值錢,不管大小視頻,還是各種電視裏,出現距離高居不下,都快成為口頭禪了。

    但是在這個時代,在唐朝,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重若千金。

    “說的好,說的太好了!”

    孔誌元道“商王這一語,道出了我輩人畢生誌願。老朽傾盡一生,所行所為,不過這幾字爾。”

    金勝曼細細琢磨著,看著李元璦雙眼全是說不出的敬慕,暗自念叨著“商王果真博學多才,居然說得如此偉大的話。”

    孔誌元拉著李元璦道“商王殿下,請直書此話,吾要將之刻於國子監門口,為天下學者共賞,以作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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