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伏牛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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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沈秋早早起床,收了帳篷,又叫醒青青和禿瓢少年,準備上路。
昨晚的規勸似乎起到了效果,今天一早,禿瓢少年,哦,他叫李義堅。
這家夥便垂頭喪氣的說,要和沈秋青青一起搭夥,回去洛陽家裏。
沈秋不是想帶著一個累贅上路的,但青青和這少年人頗為相得,央求了師兄,便讓李義堅同行了。
青青和沈秋同乘一匹馬,讓李義堅坐在另一匹馬上,三人沿著驛道向前,一路倒也悠然。
“李家哥哥,你離家出走,本是打算去拜師學藝嗎?”
青青坐在師兄懷中,她好奇的對垂頭喪氣的精神小夥問到:
“你打算去哪啊?”
“我本有兩個打算。”
李義堅抓了抓自己古怪的頭發,他說:
“第一個,是去瀟湘之地,尋瀟湘劍門,我父親和那門派的采買管事有些生意往來,我也稱他一聲伯父,想來他應該會助我加入那兩湖大派。”
這精神小夥雖然看上去中二呆傻,但實際上是個很有想法的年輕人。
他父親是洛陽豪商,買賣精通,他從小耳濡目染,也是心思靈活之人,隻是少年人定不住性子,才看上去有些不靠譜。
他還喜歡說笑,用沈秋的話說,就是有點逗比。
沈秋抓著馬韁,不參與兩個少年的交談,但他也聽著禿瓢少年的完美計劃。
那家夥對青青說:
“但瀟湘劍門一向隱世,而且招募弟子還要考校天資,我老爹總說,要做好兩手打算,免得一路走到黑。”
“因此我便還有第二重想法。”
李義堅抿了抿嘴,他帶著無限向往的說:
“若是瀟湘劍門不收我,我便沿著瀟湘之地直入湖北,去尋太嶽山真武純陽宗,先在那純陽宗裏做個外門小道長,然後和同門中人打好關係。”
“若運氣不錯,在那待上2年,自然也有習武資格,到時候學上一手太極拳法,或者耍弄幾招七截劍術,也能行走江湖了。”
“但若是純陽宗也不收你呢?”
青青點了點頭,這李家哥哥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她又問到:
“如果兩家宗門都不要你,你怎麽辦?回家嗎?”
“這還不是還有那本‘萬獸拳’秘籍嗎?”
禿瓢少年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包裹,他說:
“如果事不可為,我就打算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在那苦修這本拳譜,沒準還能得奇遇呢。”
“那你在家裏練拳豈不是更好嗎?”
青青嘻嘻笑著反問到:
“在家裏還有人服侍,也不擔心風餐露宿。”
“李家哥哥,你是沒在山裏住過,總覺得什麽事都好辦,真讓你去了深山,沒人幫你,怕是得餓死在那山清水秀之地呢。”
“更何況,習武之人,得吃肉才能長氣力,尤其是在你身體發育之時。”
沈秋也瞥了中二少年一眼,插話說道:
“攝不夠足夠營養,別說每日練武,打熬氣力了,你連活到二十都難。更別說,你選的路根本不對啊。”
沈秋指著身後,對尷尬到臉頰通紅的李義堅說:
“這條路向北走,一路進太行了,你要去兩湖瀟湘,得向西南走啊。還是說,你其實是個路癡?”
“沒有。”
李義堅抬起頭,反駁說:
“我出門前專門問了管家,本來是往南走的,但我想,我這一走,老爹老娘肯定要尋我,我就想著,向往北走,然後繞去南方。”
“你倒是有點小聰明。”
沈秋笑了一聲,他說:
“將來繼承家業,肯定能把你家商路發揚光大。”
“說起來,你也幸虧是先遇到我和師兄呢。”
青青對李義堅說:
“你再走下去,要是進了附近的伏牛山,可就完了。我聽說伏牛山有夥悍匪山賊,你這樣的富豪之子,又粗通武藝,要是被他們綁了票,你家人不得急死?”
“你別小看我啊。”
禿瓢少年被沈秋兄妹連番數落,有些氣憤,他握緊拳頭,說:
“我也是和護院武師學過一些拳腳的,隻是...隻是被沈秋師兄的刀法嚇住了,要是真的打起來,逃跑還是沒問題的。”
“你確定?”
沈秋瞥了李義堅一眼,他說:
“昨日我打你,可還沒用刀法呢,這套歸燕刀,乃是軍中武學,招式簡單,容易上手。但講求的就是一擊致命,要是真打起來,你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那你教我唄!行走江湖就是要威猛霸道!”
“我昨日偷看你練武,那刀法端得虎虎生風,頗是威猛,我也喜歡得緊,那正是我想學的威猛武藝。”
禿瓢少年猛地抬起頭,他對沈秋說:
“既然是容易學的武藝,那就教我唄,沈秋大哥,我也不讓你白教,就拿這秘籍和你換!”
“你要是需要錢財,我也可以求求老爹。”
說著話,這精神小夥就要掏自己那本拳譜秘籍。
“得了得了,你那本秘籍,還是自己留著享用吧。”
沈秋擺了擺手,他對李義堅說:
“我若是教你習武,以後你又生了行走江湖的心思,又自持武藝,好勇鬥狠,萬一出了事,那可就是我的心障了。”
“我不沾你這因果。”
“哦。”
禿瓢少年一臉失望,悶悶不樂。
青青看了一眼師兄,她已經很了解沈秋了。
師兄不喜多事,說了不教肯定就不教。
但她自己因為差點害死了李義堅,內心頗有些不安,便想著回報一下這中二少年。
中午吃飯時,趁著沈秋去解手的功夫,她便偷偷摸摸的對李義堅說:
“師兄不教你,我教你!”
“嗯?”
禿瓢少年詫異的看了一眼青青,他說:
“你不是不會武功嗎?”
“但我會內功啊。”
青青揮了揮拳頭,她說:
“我可以教你江湖心法,師兄學內功也是我教的呢,而且這套山貓拳雖說是大路貨色,但你要是不通道理,就按照拳譜去練,是練不出武藝的。”
“師父教過我強身健康的拳法,也是從意形拳簡化來的,道理都是一樣的,我可以指點你這套拳該怎麽練。”
“就當是,我差點害死你的報償吧,你也別怪師兄,師兄隻是...經曆了一番事情,才如此冷漠的。”
“那...好!”
禿瓢少年來了精神,他對青青說:
“我沒怪沈秋大哥,他對我說的,都是對的道理。他若真是壞人,也不會對我說這些的,但就是感覺有些少年老成。”
李義堅抓了抓古怪的頭發,他說:
“沈秋師兄明明和我一般大,都是16歲的年紀,不知為何,麵對他時,我總有種麵對家中管事的感覺。”
“就好像是,16歲的身體裏,塞進去了一個幾近而立之年的魂魄。”
禿瓢少年隻是有感而發。
但他身邊的青青卻眨了眨眼睛。
以往之時,她也感覺師兄有些大,現在被李義堅戳破這道理,青青便也有了些想法。
她感覺有些煩躁,便將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丟在腦後,又在禿瓢少年額頭上打了一下,說:
“不許你說我師兄的壞話!”
“還有,你記住了,不能被師兄發現我教你練武,所以,隻能在夜晚時練習,等師兄睡著之後。”
她說:
“師兄每日睡得頗熟,所以你無須擔憂,隻要管好自己的嘴,別被他三兩下詐出來就好。”
“好!我曉得了。”
李義堅認真的點了點頭,他學著武林中人抱拳的姿勢,對青青丫頭說:
“青青姑娘,你雖不是我師父,但你教了我,我也會銘記在心,以後若有所需,我必赴湯蹈火,再...”
“啪”
青青的手指蜷起,打在禿瓢少年額頭處,她老氣橫秋的,學著師兄的語氣說:
“別裝深沉,少年人就要有個少年人的樣子。”
“好,好。”
“師兄回來了,別被他發現,今夜我便教你,耐心等著。”
沈秋沒注意到青青丫頭和禿瓢少年的舉動,他吃了些幹糧,便再次上路,夜晚之時,沈秋握著劍玉進入夢中。
查寶的風雷指除了外功之外,還要用些藥物淬煉手指,來加強骨骼堅固,使骨指強健有力,眼下是沒有條件。
到了洛陽,便要循著查寶的記憶,去配置那些藥物了。
他很快進入了劍玉夢境,呼吸變得綿長有力,睡在他身邊的青青眨了眨眼睛,便偷偷摸摸的穿上衣服,離開帳篷。
李義堅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噓。”
青青做了個禁聲的動作,指了指帳篷遠處,她說:
“帶上火燭,跟我來。”
這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沈秋就注意到了禿瓢少年眼睛下的黑眼圈,還有他似乎暗自竊喜的表情。
他便問道:
“這是,昨夜沒睡好?”
“呃,是近洛陽了。”
禿瓢少年急忙拿出商量好的說辭,搪塞到:
“我擔憂父母,又怕被責罰,所以翻來覆去,很難睡著。”
“現在倒是害怕了。”
沈秋看著這離家出走的熊孩子,他說:
“當日離家倒是膽子頗大嘛,好了,快些走吧,早日到洛陽,也早日讓你父母放心。”
“現在的孩子啊,真的是...”
他搖了搖頭,不再去理會禿瓢少年,坐在他懷中的青青偷偷的對李義堅比劃了一下大拇指。
這李家哥哥,說起謊來,倒是很擅長啊。
自此兩日,每晚在沈秋入睡後,青青都會教李義堅修行內功,順便指點他的拳架子。
到第四日,距離洛陽也隻有十幾裏路了,也快出了這伏牛山。
“昨日如何?”
燭火被放在石頭上,青青坐在石頭邊,問到。
禿瓢少年摸了摸自己下丹田的位置,對青青說:
“氣感有了,又衝開了三處穴位,估摸著還得半個月,才能完成小周天。”
“嗯,這才對嘛。”
青青滿意的點了點頭。
師兄說他隻是片刻鍾,便完成了內功小周天,這肯定是騙人的。
眼前李義堅花了3天,才有了氣感,又開始衝穴,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速度。
切,師兄肯定是在吹牛啦。
“那我們今晚繼續練拳架子。”
青青很快進入了在太行山教山鬼認字的狀態,她捏著竹竿,對眼前擺開了陣勢的李義堅說:
“昨天我對你說了,所謂招式,不能拘泥。”
“拳架子是讓你熟悉招式發力,但真正打起來,那就是揮拳亂打,拳由心動,不能死用招式。”
“但你自己心裏要懂,一旦對手露了破綻,便用合適的招式,打他措手不及。”
小師妹的竹竿打在禿瓢少年的腿彎處,她說:
“我與師父去兩廣時,聽拳館師傅說過,意形拳學野獸撲擊,拳力凶狠,氣勢十足,講求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肩與胯合,肘與膝合,手與足合。”
“身體再向下一寸,李家哥哥,你這馬步倒是紮得穩,以前練過?”
青青問了一句。
禿瓢少年嘿嘿一笑,他一邊按著青青的要求,將拳架子端到最完美的姿態,一邊說:
“我都說了嘛,我從小好動,老爹被我煩得不行,便請了護院武師教我,高深的武學他們教不來,但隻是馬步拳架還是教的很細心。”
“別得意。”
青青哼了一聲,她繼續說:
“師父教我拳時,對我說過,這意形拳行拳時,切要記住要點。”
“一要塌腰,二要縮肩,三要扣胸,四要頂,五要提,六要橫順,七要鑽落翻分明,你且聽我慢慢對你講,首先,你要...”
青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夜裏的嘈雜聲打斷了。
禿瓢少年也猛地警醒,眼看著嘈雜聲朝自己這邊而來,他當即吹滅蠟燭,拉著青青躲在了旁邊的巨石影中。
青青被嚇了一跳,她和李義堅偷偷從巨石邊探出頭,向外看去。
借著月色,依稀能看清楚,四五個人正從遠處林子裏衝出來,他們打著火把,手握棍棒刀槍,罵罵咧咧,大肆交談,語氣粗俗,不像好人。
“看那!”
青青看到了一物,便對身邊的李義堅說:
“他們抬著麻袋。”
“是人!”
禿瓢少年義憤填膺,他握緊拳頭,低聲說:
“這定然是山賊土匪從洛陽綁了人,也許就是伏牛山寨的匪徒!”
“我乃洛陽土著,我是知道的,從我出生到現在,每年都有良家人被這夥土匪掠走。最可惡的是,他們有時收了贖錢,還要撕票,根本不講江湖道義。”
“我們管不了。”
青青抿了抿嘴,她低聲說:
“除非找師兄來,但師兄不喜多事,他肯定不管的。”
禿瓢少年也有些默然。
這一刻,他真的希望自己有沈秋一樣的功夫,最少眼前這惡事,也就能管上一管,大好男兒,怎能坐視惡事在前不發聲呢?
兩個少年不想多事,但無奈事卻找上了他們。
“大哥,那邊有火光。”
一個握著刀的小嘍囉,對帶著四方巾,敞著胸口,拄著竹槍的大哥說:
“好像有行人在那紮營度夜。要不,咱們兄弟去‘借’點東西?”
“哈,這伏牛山乃是我等的地盤,這夥行人還敢偷偷溜走,走!弟兄們,去看看他長著什麽熊心豹子膽!敢在我等兄弟麵前拿大。”
“若是還有女人,讓兄弟們鬆泛鬆泛,那可就再好不過了,哈哈哈哈。”
伏牛山下,夜色之中,毛賊們的淫笑聲傳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