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瀟湘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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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高地之上,呂坤越打越心驚。

    李家商鋪的夥計們,手持長矛,在李義堅的帶領下,將圍攻他們的瀟湘劍門的弟子驅趕出去。

    那些下級弟子武藝低微,麵對長矛攢刺便慌了神。

    但本可以依靠的數名老練弟子,卻又被那沈秋引走,戰事一時間變得混亂不堪。

    而攻向鏢隊那邊的瀟湘弟子敗的更慘。

    他們為了抓捕林慧音,星夜而來,根本沒有做好麵對弓弩齊射的準備,眼前的強弩攢射,已經射死了快十個人。

    剩下的幾個機靈些的,想要繞後偷襲...

    但這一去,便沒了生息。

    二十多個人在一炷香的死鬥後,便隻剩下了小貓兩三隻,雖然對方也有死傷,但總還是自己這邊弱勢了些,這還怎麽打?

    本以為是一群待宰豬豚,沒成想,對方卻亮出了虎豹的獠牙。

    這次,是失算了。

    “嗖”

    他擔憂眼下局勢,劍法便亂了幾分,結果被眼前單手持劍的林慧音尋得破綻,一劍刺來,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這驚得呂坤立刻後撤幾步。

    眼前的林慧音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她從師門逃亡數日,完全沒時間休息,從李家商隊得了藥物,也沒時間熬煮。

    完全是硬撐著一口氣在與他對戰。

    縱使這林慧音乃是瀟湘劍門天縱奇才,眼下這戰鬥也實在是占不得上風。

    呂坤強靜下心。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局勢,便下了決斷。

    那些隨他而來的弟子們,保不住了。

    也不用去保!

    瀟湘劍門家大業大,門中弟子林林總總有近兩千名,損失二十多個完全不是問題,隻要帶了林慧音腦袋回去,自己依然是大功一件!

    至於這些膽敢冒犯劍門的賊子們,回去師門,再帶一批精銳弟子前來,輕輕鬆鬆便能剿滅。

    剛好,還能把林慧音身死之故,推到他們身上。

    “慧音師妹。”

    呂坤臉上露出獰笑,他手握劍訣,朝著眼前喘息不止的師妹撲了過去,他說:

    “恕師兄我得罪了,這便借你人頭一用!”

    他腳尖點地,身若驚鴻,眨眼越過一丈,手中長劍鳴響,在空中抖出三團劍花,顯然已得瀟湘劍法真諦。

    在他眼前,林慧音幾乎是油盡燈枯,麵對師兄這必殺一劍,她隻能勉力揮劍格擋。

    劍刃上三聲輕鳴,鴻雁三啄前半招勉強擋住。

    但這後半招,無論如何也擋不住了。

    “唰”

    血光飄起,林慧音慘叫一聲,長劍脫手而出,她本人又被呂坤一腳踢中腹部,在地麵上翻滾幾周,正落在篝火邊。

    “哈,瀟湘回音劍,我便收下了。”

    呂坤腳尖一挑,林慧音的佩劍便落入他手中,他向前幾步,朝著無力抵擋的師妹揮劍砍去。

    林慧音倒在火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佩劍的劍鋒落下。

    她眼中已盡是絕望。

    她死了不要緊,就當是把這條命還給師父了,但師父還被那賊人困在門中,若她也死了,師父和整個瀟湘劍門就...

    “砰”

    一樣東西越過夜空,砸在了呂坤腳下,讓他揮起的劍停在半空。

    呂坤回頭看去,腳邊之物,赫然是一個滿臉恐懼,滿是血汙的腦袋,那是他的師弟,隨他一起前來追擊師妹的。

    “喲,呂師兄。”

    沈秋去而複返,他一手提著沾著血的鴻鳴刀,另一隻手裏還抓著三個綁在一起的人頭,那赫然是前去追擊他的幾個老練弟子。

    他就像是提著禮物一樣,滿臉笑容的對呂坤說:

    “你們這些劍門中人還真是熱情的很,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呂坤咬碎了牙,但他知道什麽重要,轉身便又是一劍刺向林慧音,但呼嘯破風聲驟起,一根沾滿鮮血的鐵棍橫掃而來,將呂坤逼退數步。

    被小鐵護著的青青快步衝上去,將虛弱至極的林慧音扶起來,還對呂坤呲了呲牙,和小鐵一起拖著落難女子跑回了馬車那邊,墨門中人便立刻為她療傷。

    另一邊也響起幾聲慘叫。

    沈秋揮刀加入了李義堅那邊,他身法詭異,迎著劍刃閃入人群中,左砍右殺,與李義堅前後夾擊。

    隻是轉瞬之間,剩下幾個還在負隅頑抗的瀟湘門人,便喪命黃泉。

    “狗賊!”

    李義堅商隊的夥計一番搏鬥,死的隻剩下了三個,連管事都被砍了一劍,好在並不致命。

    這副慘狀讓全身浴血的禿瓢少年怒氣勃發,他提著伏虎刀,就要衝上去和呂坤拚命,卻被全身是傷的張小虎死命攔住。

    自家少爺不是那狗賊的對手。

    這事...

    還得請沈家大哥出馬。

    沈秋卻不忙上前。

    他提著刀,對小鐵勾了勾手,後者立刻將墨家強弩丟了過去,被沈秋接在手裏。

    他把玩著手中弩機,對眼前被圍住的呂坤說:

    “呂師兄,你看,這本來你要殺你師妹就殺,我等我也不會插手,畢竟是你們內部事務,但你說你為什麽非要犯賤。”

    沈秋看著麵色難看的呂坤,他說:

    “現在好了,大家鬧得這麽僵,雙方都死了人,你說,這事現在該怎麽收場才好啊?”

    “我...”

    呂坤一邊敷衍,一邊運起真氣,想要提縱逃離,但還沒等他起飛,伴隨著機簧聲動,一枚箭矢就插在了他腳邊。

    沈秋舉起手中弩機,對呂坤晃了晃,他說:

    “師兄又為何想要溜走?這事還沒說明白呢。

    不如師兄暫且等候片刻,讓我等收斂了同伴屍體,再好生‘恭送’你離開如何?”

    “不用了,不用了,都是誤會。”

    呂坤陪著笑,又後退了一步,結果腳下是一具屍體,差點把他絆倒。

    下一刻,六把弩機齊刷刷的對準了他,李義堅抓著小鐵遞來的強弩,他一邊罵罵咧咧的上弦,一邊冷聲說:

    “都是誤會?我呸!”

    “義堅,別這麽沒禮貌!呂師兄是高門大戶出來的正派弟子,我們這些低賤的江湖散人要尊重人家。”

    沈秋勸說了一聲,惹得旁邊的青青丫頭笑出聲。

    他扭頭對呂坤說:

    “這樣吧,師兄,不如你舉劍自裁,我等就當今天的事情是誤會,如何?”

    “唰”

    呂坤轉身便暴起真氣,提縱掠向高空,他這是拚死一搏。

    在他飛起的瞬間,背後強弩連射,空中的呂坤慘叫一聲,還沒飛起,便摔在地上,他背後插滿了箭。

    “砰”

    沈秋走上前,一腳踢在呂坤嘴上,踢碎了好幾顆牙齒。

    他踩著呂坤胸口,舉起鴻鳴刀。

    他說:

    “好一個堂堂江湖正派,今日我沈秋算是受教了。”

    “唰”

    刀刃劃過,血光四濺,呂坤捂住脖子,如被割斷喉嚨的雞,嗬嗬叫著發不出聲音。

    沈秋不再理他,拿起腳下那把古樸的長劍,又對李義堅說:

    “要不要去補一刀,泄泄憤?”

    “算了。”

    禿瓢少年狠狠瞪了一眼瀕死的呂坤,他啐了一口帶血的口水,說:

    “死的太痛快,是便宜了他!”

    “行吧,那我就收下了。”

    沈秋回了一句,讓李義堅有些不明所以。

    收下?

    收下什麽?

    沈秋師兄又在說什麽怪話?

    “小虎,你和小鐵把屍體收一收,堆在一起燒了,所有東西都收起來,都燒掉!義堅,你帶上人,跟我來!”

    沈秋將手中劍遞給青青,他自己抓著刀走下高地。

    “沈秋大哥,你要去做什麽?”

    折鐵少年問了一句。

    沈秋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馬車便被砸碎的屍體,說:

    “有幾個人趁亂跑了,我去收拾一下,這等事雖然道理在我們這邊,但卻萬萬不能留下手尾,必須做的幹淨。

    另外,今晚你做的不錯。”

    說完,沈秋就和李義堅,還有剩下的3個夥計以及兩個手握弓弩與墨劍,沉默的墨家人走下高地,青青還在那邊喊:

    “師兄,這個女人怎麽辦?”

    “能救就救,救不了就一起燒了!”

    沈秋不耐煩的回了一句,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

    他們在淩晨時分才回到營地,又帶回了三具屍體,沈秋數了數,發現瀟湘劍門的屍體和他們來的人數對得上,沈秋這才放下心。

    上次青青被擄,就是因為周七的事情做的不幹淨,引來了報複。

    這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

    剩下的人圍在營地裏,高地之下是一片燃燒的火,沿途護衛的墨門中人帶著些火油,所以那些屍體燒的特別快,特別旺。

    沈秋這邊還好,除了他自己身上多了幾道傷口外,小鐵隻是被擦傷,幾個墨門中人完全沒受傷,青青丫頭也沒受傷。

    但李義堅這邊就損傷慘重,他自己都不說了,張小虎和管事那邊都很虛弱,幾個夥計正在沉默的挖坑,埋同伴的遺體。

    這古時候,想要同伴屍體帶回去簡直是不可能的。

    隻能先埋在這裏,做了標記,等後麵再來收斂了。

    “喝點吧。”

    沈秋坐在篝火邊,夜色裏還有刺鼻的血腥味,他拿起李義堅的酒壺,放在鼻孔下嗅了嗅,但沒喝,而是遞給了身邊沉默的禿瓢少年。

    他說:

    “我當初問過你,這血腥江湖,你喜不喜歡,現在我還要再問一次。”

    “不喜歡!”

    李義堅灌了口酒,大概是喝的急了,嗆得鼻涕眼淚一起流出來,他一邊手忙腳亂的擦著眼睛,一邊帶著哭腔說:

    “我帶他們出來,卻帶不回去人,此番我該怎麽給他們家人交待啊?”

    “照實說便是。”

    沈秋輕聲說:

    “而且比起這個,我覺得你更該想想,此番和瀟湘劍門交了惡,你家在這附近的生意怎麽辦?”

    “大不了不要了。”

    李義堅賭氣說:

    “我家現在受河洛幫庇護,我就不信,它瀟湘劍門敢去洛陽尋我家的事!”

    “這倒不必。”

    沈秋瞥了一眼馬車那邊,他把玩這手邊那把古樸的,頗為鋒銳的古劍,又將它交給李義堅,然後拍了拍李義堅的肩膀。

    他說:

    “如果那個引來禍端的女人不幸死了,你就隻能抓緊時間逃回洛陽了。但如果她能活下來,這事興許還有轉機。”

    禿瓢少爺也不笨,他看著手裏這絕非凡物的古劍,他對沈秋說:

    “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先去睡一覺吧。”

    沈秋說:

    “我在這守著,等那女人醒了,我們好好盤問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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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茶有毒!別喝!”

    伴隨著一聲尖叫,在第二日清晨時,林慧音從噩夢中猛地睜開了眼睛。

    顯然,她夢到了一些很不好很糟糕的東西。

    但她傷的挺重,這乍一醒來,便感覺全身都疼,不過作為習武之人,忍受痛苦是基本功,她咬著牙,調整著呼吸,看著自己身上。

    衣服被換了一套,手臂上被包紮過,還有股藥草味。

    她感覺周身在震動,身邊放滿了箱子,這是在一處馬車裏,馬車在前進,外麵還有女孩的說話聲。

    林慧音意識有些模糊,她本能的抓向身邊,卻抓了個空。

    從不離身的劍呢?

    師父給的瀟湘回音劍呢?

    林慧音艱難的坐起來,盤坐在馬車裏,她一邊喘息,一邊努力回憶著昨夜的事情。

    自己從李家商隊偷了藥材,但呂坤狗賊卻追了上來,眼看他要傷害被自己牽連的無辜者,林慧音腦子一熱,便從藏身地衝了出去。

    然後...

    然後呂坤與商隊的人起了衝突,這不起眼的商隊著實驚人,殺得瀟湘弟子四麵潰敗。

    自己看到了希望,但又被呂坤打翻在地,眼看就要死了。

    是那個帶著刀的年輕人,救了她。

    是的。

    林慧音記得很清楚,是那年輕人丟了錢師弟的腦袋過來,才阻止了呂坤刺死自己,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呂坤呢?

    “停下!”

    馬車外傳來一個聲音,很快,馬車停了下來。

    眼前的簾子被揭開,臉色慘白的林慧音看到了麵無表情的沈秋,後者對她伸出手,毫無善意的說:

    “你,出來!我們要問你一些問題。”

    林慧音強定心神,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抱拳行個禮,但左臂根本使不上勁,她隻能虛弱的說:

    “此番遇難得以幸免,全賴少俠你等相救,我必有所回報,隻是...”

    “你們正派中人,都這麽廢話的嗎?”

    沈秋打斷了林慧音的話,他又指了指外麵,冷聲說:

    “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幫’你?

    看在你昨晚害死了二十多個人的份上,我覺得這位女俠,你最好別那麽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