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無慘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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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皇宮在俗世的影響力很強。

    這處道家聖地,自幾百年前,就一直被俗世王朝尊崇,幾百年中偶爾的戰亂也未曾波及這處道宮。

    而百年營造下來,讓玉皇宮的建築群,幾乎獨占整個玉皇頂。

    富麗堂皇自是不必多說,這裏簡直就如臨安和燕京的宮殿一般,但比起俗世營造,這裏又少了幾分富貴之氣,多了幾絲出塵與肅穆。

    沈秋和小鐵隨著衝和道長,走在玉皇宮的白玉大理石廣場上,四處都有走動的玉皇宮道長,一個個麵色肅穆,手握各種道家法器,行走之間著實有大派氣象。

    隻是看上去,就比瀟湘劍門厲害多了。

    當日蘇州大戰結束之後,沈秋在須彌禪院中,也和衝和道長見過幾麵。

    那時,這位老道長穿的是樸素道袍。

    如今在門派裏,換上了全套行頭,自然大不一樣。

    光是那身繡著陰陽魚的玄色道袍,就讓人大開眼界。

    那道袍不但質地上乘,入目華貴而不失莊嚴,行走間自然垂於道長身側,又不顯拖遝,其紡織手法也是大家之作。

    還有玉環點綴,端莊大氣,堪稱寶衣。

    若是放在俗世中,必然價值千金。

    當然,這樣的衣服,在玉皇宮中,也不是人人都能穿的。

    沈秋當初聽說,衝和道長乃是紫薇道長的師兄,平日裏主管玉皇宮大小事務,在這門派中自然是地位非凡。

    這道家寶衣,大概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且這位衝和道長,也有一手精妙武藝,雖不入江湖榜,但也絕非尋常高手,按照當日沈秋所見。

    這位道長,應該是半步天榜的程度。

    比紫薇道人差一些,但放在江湖裏,已是當世一流。

    而像是衝和道長這樣的高手,在玉皇宮中,應該還有幾位,沈秋剛才就看到,另一個背著古劍的老道,穿著打扮和衝和道長幾乎一模一樣。

    不愧是百年宗門,底蘊就是強橫。

    “那日從蘇州回返,宮主就一直在玉皇頂修養,已是多月未曾見客,今日聽聞沈秋小友過來泰山,宮主心中甚是喜悅。”

    衝和道長帶著沈秋和小鐵,走入玉皇宮建築群後方,一處偏殿中。

    他一邊擺著拂塵,一邊笑眯眯的對沈秋說:

    “老道我已多年未見宮主對某位江湖後輩如此看重,當日還有疑惑,但現在看來,宮主的眼光果然獨到。

    沈秋小友一年之內,便武藝大進。

    前些時日,在洛陽和蘇州斬殺前來進犯的聖火教五方護法,當真是為正派大大揚名,也免了那些魔教人荼毒兩地生靈,真乃俠義之舉。”

    “衝和道長謬讚了。”

    沈秋拱手說:

    “若說是庇護天下生靈,紫薇道長與一眾正派大俠,在蘇州迎擊魔教魔君,護的蘇州一城,十數萬民眾安生,這才是大大的功德。

    晚輩這點小動作,在紫薇道長和衝和道長眼前,又怎麽拿得出手呢。”

    他這話倒也不是謙虛。

    不管是出於對真正高手的尊重,還是江湖名位,他現在都遠遠無法和紫薇道長這等前輩相提並論。

    真要因為幾句誇讚就洋洋得意。

    在這些高門大派眼中,確實是落了下乘。

    人家名震天下幾百年,什麽樣的英雄人物,什麽樣的大世麵沒見過,雙方的地位,根本就不在一個等量級上。

    還是謙遜些好。

    “好,不驕不躁,心態安穩,這樣才能走得長久。”

    衝和老道滿意的讚了一聲,他握著拂塵,一臉擔憂的說:

    “若是我門派中年輕弟子,都如沈秋小友一般,那才是邀天之幸,唉,那蘇州瀟湘之事,讓如今這江湖雲動。

    也讓一幹小輩耐不住苦修,個個都是熱血勃發,想要維護正道,打擊魔教,成就自己俠名,揚門派威名。

    卻也不想想,如今這好局勢,也是正派蟄伏十三年,一朝反攻才換來的。”

    “大門派通病,瀟湘劍門的弟子也是這樣。眼界很高,武藝也不錯,但就是對江湖有種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

    沈秋在心裏吐槽了一句。

    這話隻能在心裏說,是不能說出來的。

    他勸慰道:

    “道長也不必憂心,剛才我一路走來,見貴派弟子各個英氣逼人,百人一起,在場中習武,氣勢驚人。

    各個武藝基礎都打的極其牢靠,乃是未來江湖的中堅。

    再說了,熱血勃發,總比一潭死水好得多,年輕人嘛,都是這樣,隻要稍加打磨,經曆些事情,便成棟梁之才。”

    這話說得,讓衝和老道看沈秋的眼神怪怪的。

    這沈秋明明也不過十歲,還未及弱冠,說話卻老氣橫秋的很,總是下意識就把自己擺在和談話者同級的位置上。

    但仔細想想,沈秋,也確實有這等傲視同輩的資格。

    這等年紀,這等武藝,不管放在哪個門派裏,都會被當成精英培養,即便是在玉皇宮中,在年輕一輩裏,想要挑一個能和沈秋相對的弟子,那也是極難了。

    想到這裏,衝和老道不由的又心生憂慮。

    天下道門兩處聖地,泰山玉皇宮和瀟湘太嶽純陽宗,兩者雖然都為道門正宗,同氣連枝,但彼此暗中較勁,還是少不了的。

    太嶽山有純陽子,玉皇宮有紫薇道長,高層武力平分秋色。

    玉皇宮還有威道太阿劍,便是稍勝一籌。

    但那太嶽山,還有東方策這樣的,可堪大任,又已經闖出名頭的年輕俊秀,而玉皇宮年輕一輩,卻拿不出一個出挑的弟子。

    衝和道長這一輩還好。

    但若等到這輩人故去之後,玉皇宮便是有衰落之危。

    這位衝和道長啊,是個憂天憂地的性子,心中思索頗多,說他杞人憂天有點太過,但心中事情太多,也是憂煩壓力。

    武藝卡在瓶頸幾十年,始終無法超脫登入天榜,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了。

    沈秋見衝和道長一臉憂思,也不知是那句話沒說對。

    但已經到了偏殿入口,衝和老道便告辭離去,沈秋和小鐵踏入偏殿中,就看到紫薇道人,正坐在蒲團上,觀賞一本道書。

    他乃是玉皇宮宮主,一派之主,穿著打扮比衝和老道還要誇張一些。

    那身道袍像極了沈秋記憶中的天師袍,繡滿了陰陽八卦,各種道門符咒,看上去頗有種獨特氣勢。

    紫薇道長頭頂道髻插著支青玉簪子,還有陰陽玉的墜飾。

    麵色溫和,隻是看去,便有種溫和平靜,又有種出塵離世之感,實乃真正的方外之人,一舉一動,都似有自然之理。

    有他在這裝飾稍稍樸素的殿中,便有種寧靜之氣油然而生。

    這是黃無慘無疑了。

    黃無敵那個莽夫性子,肯定是不可能有這等寧靜加身的。

    “來。”

    紫薇道長抬起頭,將懷中拂塵放在一邊,微笑著對沈秋和小鐵招了招手,那保養的很好的臉上,盡是一抹溫和姿態。

    這位道長年紀四十多歲,已有白發生於黑發中,但隻看臉的話,最多就是三十多歲的樣子。

    他不魯莽,不披頭散發的時候,麵容當真稱得上英俊。

    常年修道,又給這張俊秀的臉添了一絲柔和,讓人心生親近。

    “沈秋你此來,是為河洛幫送請帖的?”

    道長輕聲問了一句,手中翻越道書的動作並未停下,明明未看沈秋的臉,看上去多少有些不禮貌。

    但沈秋卻沒有感覺到被輕視。

    他從懷中取出一份燙金的紅色請帖,放在紫薇道人桌子上,他說:

    “是,雷烈多番請求,我也推辭不得,便前來送這請帖。”

    “以你的心思,你該知道,就算貧道收了帖子,也不會去洛陽的。”

    黃無慘溫聲說:

    “那這帖子送來,又有何用呢?”

    “河洛幫其實也沒抱希望。”

    沈秋輕笑了一聲,他肅起麵色,對黃無慘說:

    “雷烈是想借玉皇宮的威名,讓中原武林大會更添一絲莊重。

    他不但給道長送了帖子,還給涅槃寺,純陽宗,五龍歸藏兩處山莊,以及瀟湘劍門,江湖上的稍有些名氣的門派,都派了帖子。

    但我想,到時這武林大會的主角,怕也還是如我這樣的江湖散人罷了。”

    “你倒是看得通透。”

    黃無慘也是輕笑一聲,他將那帖子放在一邊,對沈秋說:

    “雷烈這人,我也曾聽聞過,心思陰沉,但頗有手腕,一心想把河洛幫推到一流門派的行列,讓這正派五門,變成正派六門。

    但河洛幫商業起家,平日待人接物便顯得小氣一些,重點也還在做生意上。

    底蘊不足,便想要魚躍龍門,怕是沒那麽容易。

    不過,自古英雄出自風雲際會,此時正邪之爭愈演愈烈,正派正是需要江湖同道同心戮力之時。

    這中原武林大會若是真讓他辦成了,河洛幫的威名,便不再隻會局限於中原,再潛心發展幾年,河洛幫倒還是有些可能的。”

    紫薇道長合起手邊道書,他輕歎一聲,對沈秋和小鐵說:

    “你兩人這些時日,在江湖也是闖出了些名頭,稱得上少年英雄,貧道便問問你們,這玉皇宮,你們觀如何?”

    “富麗堂皇,肅穆大氣,不愧是正派高門。”

    小鐵說出心裏話。

    紫薇道長卻搖了搖頭,這不是他想聽的。

    他看向沈秋。

    後者想到剛才衝和老道的憂慮,便說道:

    “玉皇宮弟子人數眾多,又有道門傳承,基礎牢固,都是良才,但卻不太行走江湖,言語動作便有些不太接地氣。

    本事足夠,卻未曾真走入江湖,以後若是正邪開戰,怕是要吃點苦頭。”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黃無慘,他說:

    “晚輩倒是覺得,這次中原武林大會,就是個上好契機。

    紫薇道長是江湖泰鬥,自然不會輕易離開玉皇頂,但選出門中優秀弟子,往洛陽去,與江湖同道切磋一二。

    也許能去去心中傲氣,也能多些江湖經驗,又能傳揚門派威名,乃是大大的好事。”

    這番話讓黃無慘微微點頭。

    他作為門派之主,師兄憂慮的事情,他又何嚐不知?

    “你倒是個好說客,雷烈派你來,沒選錯人。”

    紫薇道長說:

    “好,這帖子貧道收下了。

    你回去與雷烈說,中原武林大會,那英雄會,玉皇宮會派人參加,而且以貧道的估計,以貧道對任豪大俠的了解來看。

    到時,可能真會有武林盟主參與其中的,讓他河洛幫提前做好準備。”

    “嗯。”

    沈秋點了點頭。

    他正欲告辭,卻又聽到黃無慘說:

    “還有,小冬之事,貧道從任豪那裏聽說了,貧道要替她感謝你。”

    小冬?

    這麽親昵?

    沈秋眨了眨眼睛。

    果然,馮亞夫沒說錯,這黃無慘和林菀冬之間,有些舊事,但仔細想想,那兩人年紀差的不多,又都是正派十大高手。

    再以紫薇道人的俊秀優雅,以林菀冬掌門的出挑長相,這兩人在上一輩的時代裏有些關係,倒也不是那麽讓人驚訝的。

    兩人的身份地位也很相配,真能成事,倒也堪稱良配。

    隻是,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林慧音都不知道自己師父和紫薇道長的舊事,那這兩人,應該就是因為一些原因,最後沒能走到一起。

    挺可惜的。

    沈秋和小鐵的表情變化,自然瞞不過紫薇道人。

    他有些意興闌珊,大概是想到了陳年舊事,便開口說:

    “你等也不必多想,都是些過往之事了,貧道雖是玉皇宮主,但並不是生在齊魯,貧道從小是與小冬一起長大的。

    後來她被瀟湘劍門選中,貧道則陰差陽錯,來了玉皇宮習武。

    自此一別,就是十年光景。

    後來,張莫邪屠了劍門高層,瀟湘劍門幾乎一夜崩塌,小冬那性子執拗,便手持瀟湘回音劍前去刺殺張莫邪。

    但她當時隻是個內門弟子,又怎是張莫邪的對手?”

    紫薇道長長歎一聲,他閉著眼睛說:

    “貧道在習武一途上,有些天賦。

    當時已經是師父確立的下任掌門,憂心小冬,便偷取了太阿劍,前去營救,卻還是慘敗在張莫邪手中。

    小冬是安然無恙的救回來了,卻也經曆慘事,心性大變。

    她說要重建劍門,不得再想私情,自那之後,我兩人便再未見過。”

    黃無慘說的輕描淡寫,但沈秋腦海裏已經腦補出了幾十萬字的言情情節,當年的事情,必然不會像紫薇道人說的這般簡單的。

    林慧音也說她師父一生未嫁。

    若說林菀冬心中真斷了舊情,那就是騙人了。

    隻是,林菀冬的雪霽心法,又是張莫邪教的。

    所以,林菀冬,黃無慘和張莫邪三個人之間,莫非還是讓人心生八卦的三角戀?

    不會吧。

    天下第一,還有一名天榜,一名地榜前列,江湖高手談個戀愛,都這麽刺激的嗎?

    “你心竅快了幾分,已是心思混亂,心神搖曳,莫不是在想什麽失禮之事?”

    溫和的聲音響起,如鼓點一樣,正打在沈秋心神上,他腦海中精彩的胡思亂想,被黃無慘一聲點破,便急忙收攏心神,口稱不敢。

    “算了,不計較了。”

    黃無慘擺了擺手,對兩人說:

    “你等在我玉皇宮休息一夜,明日便下山去,玉皇宮要為中原武林大會做準備,明日起,便要開始門派小比,擇優選良。

    若是你兩有興趣,不妨也多留幾日,當個看客,甚至參與其中,也都可以。

    我門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衝和師兄的弟子蕭靈素也是長於武道,再有一年半載,也能入地榜之中。

    你等與他切磋一番,也許能讓他武道更順暢。”

    這邀請,沈秋和小鐵,肯定是不能答應的。

    小鐵的劍術乃是蓬萊秘傳,尋常人看不出,但肯定瞞不過黃無慘。

    而沈秋就更糟了,一身武藝,大都是魔教武學。

    就算黃無慘不在乎,其他玉皇宮弟子肯定也不會這麽想的。

    唉,這江湖正邪之爭,就是這麽讓人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