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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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要馮醫師出手力挽狂瀾,這城中便不能再有魔教眼線聒噪。”

    校場附近小院中,武林盟主看向正在擦汗的雷爺,說:

    “雷幫主,你也知事情急迫,便由河洛幫,丐幫出人,在校場,還有城中尋找,沈秋隨行。

    我這侄兒有秘法能尋得魔教眼線,將那些身負七絕魔教內功的人都找出來!

    若有反抗,殺!”

    這一席話說的殺氣騰騰。

    雷爺也知現在已是關鍵時刻,又有盟主命令在前頂著,自然要放手大幹一場。

    眼見盟主如此果斷,雷爺心中憂慮便也平緩了一些。

    “我那故人,在洛陽城東,擂台對麵的客棧三樓,但任叔,她的身份,有些...敏感,還望不要怪罪。”

    沈秋低聲說了一句。

    任豪卻不在意,他說:

    “無妨,我不管她以前走什麽路,既然現在走在正路上,襄助正派,那就是同路人。”

    說完,盟主飛身而起,如閃電掠入高空,轉瞬不見了身影。

    沈秋為城中潛伏的五行門人哀默了一秒不到。

    以任豪此時的殺意,隻要沈蘭效率夠快,那他們就絕對不可能活著離開洛陽。

    可惜,沈蘭說,曲邪那老色鬼現在不在洛陽。

    若他現在就在的話,沒準明年的今天,就是曲邪的忌日了。

    目送任豪離開,沈秋和雷爺論了論行動的策略,便快步出門,回到白馬寺,很輕易的就找到了,正在張嵐房中吃美味饅頭的玄魚。

    他把馮亞夫的請求給小巫女一說,小巫女竟然非常爽快的就答應了。

    她平日裏,可是把那五隻蛤蟆當珍貴寶貝的。

    今日竟然如此大方?

    “你要替我告訴馮爺爺。”

    玄魚一口咬掉小半個饅頭,一邊和張嵐卿卿我我,一邊對沈秋說:

    “既然借了我苗疆人的毒術,那就是他向仰阿莎奶奶低頭了,我也不催他,反正一年之內,他要帶著小問荊回鳳凰城去。

    他要親自給仰阿莎奶奶認錯。

    至於仰阿莎奶奶的黑蠱家族,要怎麽罰他,那我就管不到了。

    還有,我剛才聽那些和尚說,城裏有了疫毒,我會用‘驅病蠱’護著青青她們,你們這些中原人,趕緊去把那些惹人煩的家夥打跑。

    本姑娘我在洛陽還沒玩夠呢。”

    沈秋麵無表情,臉色漠然的帶著五隻聒噪不休的蛤蟆出了門。

    心中一時間,竟有了一絲對馮亞夫的憐憫。

    但總算知道了,藥王鬼醫剛才突然冒出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什麽老太婆,認錯,跪之類的。

    這馮亞夫還真是慘。

    唉,有的藥王啊,看似光鮮,自稱鬼醫,一身毒術醫術,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被江湖客各種畏懼,各種謠言傳唱,在中原武林闖下了偌大的名頭。

    誰料,那等凶狠人物,背地裏,還是個耙耳朵老男人。

    果然,身為男人的苦,也隻有同為男人才知曉。

    看來,以後要離這些苗疆女子們遠一點,這都是群“女尊”份子。

    帶著這種想法,沈秋去了白馬寺後院,今日青青和雷詩音並未去校場看江湖比鬥,也算是逃過一劫。

    芥子僧已經知道了城中情況,這會正在指揮白馬寺僧眾,去封鎖四院四周。

    “內功深厚者,便不會被疫毒所傷,因此城中現在還有分戰力,藥王也在用心解毒,三四日內,災禍自消。”

    沈秋站在院子入口,對手持禪杖,寶相莊嚴的芥子僧說:

    “隻是青青,詩音,玄魚,還有瑤琴,都算不得內功深厚,一旦疫毒傳播開,她們也有受苦的風險。

    這毒雖不致命,但一旦染上,也是千難萬難。大師無比要小心些。”

    “我知,你是擔憂我徒兒青青。”

    芥子僧轉著佛珠,低聲說:

    “這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我見青青有股靈氣,便將多年前偶的的一份神奇功法傳授於她。那功法與青青心性相合,因而進展極快。

    我徒兒雖然內功還未達磅礴之境,但那功法奇特,可淨潔周身,疫毒便傷不得她。”

    “大師說的,是縛龍功?”

    既然話都說到這裏了,沈秋也不再隱瞞,他左右看看,用耳語的聲音,對眼前芥子僧說:

    “大師也別瞞我,你是不是那範家守護,青青生父?”

    “施主說笑了。”

    芥子僧麵色不變,語氣溫和的否認。

    沈秋又說:

    “大師,你知我對青青愛護至極,早去隱樓詢問過關於你的生平。

    但那隱樓神通廣大,竟也沒有你的絲毫記載,我又旁敲側擊,問過浪僧一些關於你的事情。

    這江湖易容縮骨,改變身形對於大師這等人物而言,也不難,

    那一夜在蘇州院中,我也與那範家守護接觸過,我自有方法辨認大師身份。”

    他看了一眼芥子僧,說:

    “不過,既然大師否認,沈某也不再多問。

    此時心中疑慮,眼見這洛陽亂起,我把青青和我關心之人,放在白馬寺中,可得安全?”

    芥子僧沒有再回答。

    隻是側身握著禪杖,擋在這小院入口,眼神堅定。

    “好!”

    沈秋退了一步,他對芥子僧說:

    “還有一事,城中局勢詭異,盟主許我便宜行事,在魔教進攻前,清除城中隱患。我欲帶張嵐一行,還望大師行個方便,解了他圈禁。”

    “非常之時,必行非常之事。”

    芥子僧點了點頭,對沈秋說:

    “沈施主自去找張嵐施主便可。

    另外,那陶朱縛龍功來曆神妙,範家血裔可學,他人卻不可學。沈施主,你已麻煩纏身,勿要自尋煩惱。”

    “我還沒有從師妹那裏偷學武功的想法,大師放心。”

    沈秋看了一眼院中,對走出房間的瑤琴和青青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要過來。

    自己雖然剛剛被馮亞夫用藥粉“消過毒”。

    但這疫毒如傳染病一樣,這會還是別接觸的好。

    “大師,護好她們。”

    沈秋叮囑了一句,轉身離開。

    不多時,被解了圈禁,還換回了瀟灑白衣的張嵐,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和小鐵一起,跟著沈秋出了白馬寺。

    他們先去了盟主別院一趟。

    馮亞夫已經在院中開始熬藥了,一個從城隍廟那邊拿來的破舊大鼎,問荊和雲霽小道士,正在給大鼎下塞柴火。

    幾個膀大腰圓的五龍仆從,在馮亞夫的指揮下,將一大包,一大包的藥材丟進鼎中煮熬。

    院子裏有股難聞的草藥味,在角落處,那十幾個疫毒“源頭”躺在那裏,還在艱難痛苦的咳嗽。

    沈秋抓了抓寬大袖子,在蛙鳴聲中,五隻如玉石一樣的小蛤蟆,便跳到地上,四處亂跑。

    沒了玄魚約束,這些天生毒物便沒了王法。

    四處噴出古怪毒煙,鬧得院子裏一片大亂。

    “都吵個甚!給老夫乖乖過來!”

    鬼醫手裏捏著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惡臭撲鼻而來,但那五隻亂跑的毒蟾,卻好似見了天下最好的東西,呱呱叫著跳到了馮亞夫腳下。

    “五色毒蟾,全天下的毒師都夢寐以求之物,卻被夫人丟給一個半大丫頭當玩物。”

    藥王摸著胡須,搖頭輕歎說:

    “真是暴殄天物。

    不過,有這天生靈物在手,這驅散疫毒,中和鬱毒的‘烏龍過山湯’,最多兩日便可藥成。

    兩日之內,不得打擾。”

    他將五色毒蟾撈入手中,也不在意手中騰起的五色毒氣,抬頭對沈秋一行說:

    “林掌門這兩日會護著老夫,你等便去忙你們的事吧。”

    “大哥,咱們要去作甚?”

    小鐵看到院中慘狀,尤其是相識的張小虎咳嗽痛苦的樣子,已是心中火起,他捏著拳頭,對沈秋問了一句。

    沈秋並未回答,旁邊擺著扇子,一身瀟灑的張嵐哼了一聲,輕笑道:

    “任豪沒動用正派力量,反而請了沈秋這把親近些的刀,還能幹嘛?自然是殺人唄。”

    三人出了小院,門外已有一眾河洛幫精銳等候。

    為首的,赫然是拄著把斷刀,還背著劍的老熟人郎木頭。

    “走!”

    沈秋一馬當先,一隊人入了校場,此時那些別染了怪病的江湖人,都已被送到周圍院子中修養,但還有上千人在校場裏。

    宗門那邊還好點,有長輩彈壓。

    但江湖散人這邊,就亂哄哄的。

    大多數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見到有人突然咳嗽虛弱,一個接一個被送走,便知有怪事發生,一些性子爆裂的,已經和守住四周的河洛幫人起了衝突。

    剛才有五龍仆從傳了任豪的命令,校場中人不得離開,但察覺危險的本能,依然讓這些江湖客想要離開這裏。

    河洛幫人自是不許的。

    場中氣氛這會壓抑的很,一些人與河洛幫人爭論,更多人在冷眼旁邊,竊竊私語,讓整個校場聒噪不休,就如波濤翻滾,孕育不安。

    “楊複,義堅,過來!”

    沈秋帶著一幫殺氣騰騰的人入了校場,有經驗的江湖散人不敢攔路,急忙讓開。

    眼見這夥人帶著弓弩,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沈秋往人群喊了一句,和一夥濟南俠客站在一起的陰陽刀,還有擔憂小虎的李義堅易勝,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都及時掠到沈秋身旁。

    在擂台上,拄著刀的雷爺,也在其他幾位們派長老的陪同下現身。

    這河洛幫大龍頭,一改往日笑眯眯的表情,圓圓的臉上,滿是冰冷之意。

    他灌注真氣的聲音,朝著校場四周翻滾回蕩。

    “爾等聽好!

    自英雄會開啟時,便有魔教眼線混在正派之中,伺機而動!盟主早已察覺,但一直放任爾等行動,便是為了今日收網!”

    “諸位同道,盟主有令,此時便要清除魔教渣滓。

    宗門長輩,安撫門人,勿要妄動。

    江湖散人,心中無鬼的,便不要聒噪,安心待在原地。沈大俠,開始吧!”

    背著刀匣的沈秋推了張嵐一把,後者拉了拉袖子,上前一步,沈秋跟在他身後。

    張嵐收起折扇,低聲對沈秋說:

    “本少爺就知道,你帶我出白馬寺不懷好意,這是要我給你頂缸。”

    “咱們之間,說這些做什麽。”

    沈秋也耳語回答到:

    “你和張楚都撕破臉了,還怕個甚?”

    “哼。”

    張嵐嬌傲的哼了一聲,抬起纖細左手,似在運功,黑色的鬼影真氣自手臂逸散出來,看起來分外詭異。

    但這隻是為了掩蓋背後沈秋。

    他也在同時發動的生死契。

    黑灰色的生死契氣場自兩人為圓心,飛快的擴散到周身十丈,落入亂哄哄的人群之中,當即就有幾個江湖人慘叫著倒在地上,身體抽搐不休。

    他們體內的死契真氣瞬間失控,根本不受自己控製。

    早被吩咐的小鐵衝上前去,撥開人群,將那幾個慘叫的江湖人拖了回來。

    這一幕落在校場其他人眼中。

    有的還一臉茫然。

    有的認出了張嵐身份的,便麵色大驚。

    而在江湖散人人群中,眼見沈秋和張嵐向前行走,那些內心有鬼的,便心中惶恐,得知暴露就在此時,也再顧不得偽裝。

    當即就有十幾道身影,自人群掠出,朝著四麵八方飛掠而去。

    這會也不需要沈秋開口了。

    “賊子休走!”

    留著胡須的陰陽刀楊複上前一步,手中長短刀出鞘,數道刀氣破刃而出,血光四濺中,便將身前四五個逃走的人擊落在地。

    郎木頭那一行河洛幫精銳同樣不是吃素的。

    在賊人起身瞬間,便有弓弩聲中,那些人還沒掠出校場,便被刺成刺蝟,砸在地上。

    鮮血自石板迸濺,周圍江湖客便紛紛散開,那血光再加上人群中連續不斷的咳嗽聲,還有壓抑的氣氛混在一起,讓膽小些的年輕人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嗬嗬,爾等賊子自以為天衣無縫。”

    擂台上的雷爺發出冷笑,笑聲在校場上回蕩而起:

    “但我正派得人心,行大義,有棄暗投明的七絕門少主,義薄雲天的張嵐大俠鼎力襄助。爾等體內的生死契邪功又哪能藏得住?

    同道莫慌,這正邪之辯,不過一炷香,便自有分曉了。”

    周圍本還有些心慌的江湖人,親眼見張嵐自他們身前走過。

    那古怪功法當真奇異,並不會指認錯漏,倒也放下心來,但江湖散人這邊躁動漸消,門派那邊卻又鬧起事情。

    “雷幫主!你自稱正派,卻讓那魔教少主幫你辨認凶徒!”

    某個門派長老似是一臉正氣的大喊到:

    “我等又不知那魔門內功真相如何,萬一那張嵐故意坑害良善,我等又如何得知?”

    還有些聲音緊隨其後,有的更更尖銳。

    “河洛幫在眾目睽睽之下,和魔教人聯合,妄稱正道,我等不服!這英雄會,也是蛇鼠一窩,我們不陪你們玩了!

    開了門,讓我等離開!”

    各色指責滔滔湧來,都是些沒甚名氣的小門小派,四大宗門冷眼旁觀,一些有點名氣的門派,也開始收攏門人。

    麵對這指責,雷爺連聲冷笑,他說:

    “你們心中無鬼,又緊張個甚?今日就算說破大天去,爾等也不許離開這校場!”

    雷爺手中刀向前一揮,周圍便有河洛幫和丐幫的人從四周湧來,為首的,赫然就是浪僧和張屠狗兩位地榜高手。

    “魔教賊子使了手段,雙方惡戰就在眼前!”

    雷爺的聲音越發冰冷,就如寒風般吹打在千人校場之上。

    “這要命當口,大夥眼睛放亮點,別被某些人迷惑人心!若是鬧出事情來,見了血,咱們今日可都不好收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