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祭旗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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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稟告將軍,開封府軍五千人馬,已到達滎陽大營。”

    在鄭州城外三十裏處,南朝駐軍的滎陽大營中,數位校尉,正在向鄭州將軍稟告軍隊集結的情況。

    洛陽被圍的事情,發生的太急,讓鄭州將軍有些猝不及防。

    但他反應相當快,第一時間就決定要去救援。

    洛陽乃是中原首善之地,那地方是接連關中與中原的要道,一旦洛陽失陷,中原戰場和關中就要被隔離開。

    中原防線就有被撕碎突破的危險。

    “好!”

    鄭州將軍是個五十多歲的高大漢子,也曾是大楚驍將,是南朝老國主趙虎的親信,作戰勇猛無畏,但少了些機變之才。

    不過在中原地區的禦守大勢,也不需要鄭州將軍多想,這地方和淮南地區的軍事,都是由淮南王趙彪主管統帥的。

    趙彪乃是趙虎的弟弟,是如今南國的攝政,也是戰場老將。

    因而鄭州將軍隻要會打仗就行了,軍略大勢什麽的,都有趙彪製定。

    “我滎陽大營,本就有悍卒七千,再加上五千府兵,以及周圍趕來的人馬,此番前去洛陽解圍,兵力不在北國賊寇之下。”

    將軍看著桌子上的地圖,他摩挲著手邊長刀,厲聲說:

    “北朝精銳星夜而來,自是疲敝之師,我等以兩日行軍,到達洛陽附近,便是以逸待勞,再有洛陽本地的軍士相助。

    要破北軍,易如反掌!”

    周圍心腹校尉紛紛恭維一番,說什麽將軍洞若觀火,雙眼如炬之類的話,引得鄭州將軍臉色滿意。

    這倒也不全是恭維。

    事實就如鄭州將軍所言,隻要他們頂住北朝第一波攻勢,使洛陽不失陷。

    再設法奪回黃河天險,不管後續北朝來多少大軍,在整個中原地區,加上淮南地區的武備支援下,這仗,肯定要打成拉鋸戰。

    再有天策軍前來支援,北朝根本勝不了。

    老於戰陣的將軍,很懷疑北朝那些統兵大將,這次莫非真是失心瘋了?

    國朝之爭,南朝雖大體羸弱,但也還沒弱到,能被北朝一波平推的地步。

    那齊魯之地,威侯前些時日,就打了個漂亮的反擊戰,把戰線一路推到聊城附近。

    那裏距離北朝國度燕京,隻有五百多裏的路,絕對是重挫了北國銳氣。

    按道理說,這時候初逢大敗,他們應該休養生息,加強齊魯之地的防備才對,這又跑到中原來湊什麽熱鬧?

    “爾等前去整合兵馬,兩個時辰後,大軍出發!”

    鄭州將軍想來想去,也沒個答案,他索性不想了,先把洛陽之圍解了再說。

    一眾校尉退了下去,整個滎陽大營便也熱鬧起來,而在將軍營帳附近,更是有精兵把守,還有朝廷的龍武衛高手護衛。

    北朝那邊也有武林高手,這軍陣大事,往往基於指揮者一身,而南北兩朝,都有國主被刺殺的先例,因此對於統兵大將的保護,南朝這邊也是下了功夫的。

    營帳中隻留下了幾名親兵,照顧將軍起居。

    在校尉們離開之後,鄭州將軍站起身,看著營帳後懸掛的地圖,這個沙場老將眉頭緊皺。

    北朝這一次冒險,裏外都透著幾分奇怪。

    “真不太像是兵家所為。”

    將軍摩挲著胡須,沉聲說:

    “如此冒進,無有準備,隻讓一萬前鋒突進,速度之快,和後援都脫了節。像是臨時起意,想要打我等一個措手不及。

    這般輕浮之舉,倒像是那些走江湖廝殺的江湖人想法。莫非是那位北朝國師定下的策略?這是把軍家大事當成兒戲嘛!”

    “將軍,該用晚飯了。”

    此時一位親兵端來幾樣飯食,洛陽被圍的消息來的突然,讓鄭州將軍自傍晚一直忙碌到現在。

    他坐在椅子上,看飯食飄香豐盛,還有一杯酒水,便拉下臉,對那親兵說:

    “上陣之時,哪能飲酒?你跟隨本將也非一日兩日,這規矩,都忘了?”

    這一聲嗬斥,讓那親兵身體抖了兩下。

    他低著頭,叉著手,站在將軍身邊,似是畏懼,低聲回著說:

    “將軍贖罪,小人隻是想著,將軍要去和北朝狗賊拚殺,便想讓將軍在鞍馬勞頓前,吃點好的,喝點好的...

    這才方便啟程上路啊。”

    前半句話說的還細聲細氣,這說到最後,已是寒意森然。

    那將軍反應極快,順手就要抽刀廝殺,但這刺客手段實在太高,還沒等將軍的手落在刀鞘,暗紅色的魚腸刺,便在他有盔甲保護的脖頸處,在那不到一寸的血肉間一刺而過。

    就如蜻蜓點水,一觸及分。

    但已切斷將軍喉管,連著聲帶一起刺破,他捂著喉嚨,發出咳咳聲音,對那熟悉的親兵怒目而視,卻又在後者攙扶之下,倒在了靠背椅上。

    營帳中還有四個親兵,卻對此熟視無睹,就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將軍倒下之後,另一名親衛快步上前,也不需要吩咐,就手腳麻利的解開自己和將軍的衣服,在眨眼之間換上,又伸手在將軍臉上塗抹些東西。

    十幾息之後,他伸手輕輕一拽,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便被撕扯下來,又被覆蓋在他自己臉上。

    行走幾步之後,赫然又是一個活靈活現的鄭州將軍。

    這等易容換形的本事,比精於此道的張嵐還要高出一籌。

    “赤雲師兄,這裏便交予你了。”

    那動手殺人的親兵看了偽裝者一眼,伸手幫他將胸口的徽記擺整齊,這才低聲說:

    “北朝另一路大軍已自晉陽出發,最多三五日,便會來到鄭州開封一線,到時與他們做好交接!”

    “放心吧,門主。”

    “鄭州將軍”坐在椅子上,對刺殺者拱了拱手,用那將軍一模一樣的聲線說:

    “這活,老夫幹了不知道多少次,不會出岔子的。隻是門主,你接下來要趕往洛陽那邊,老夫知道,洛陽城中,有被你懷恨在心的人。

    老夫不阻你報仇,咱們五行門講究的就是快意恩仇這說法。

    但可莫要小瞧了那些正派人士,尤其是任豪在場。

    暗血長老的死,已經是個極大的教訓。

    咱們五行門這些年,在七宗中,已經有些落入下風,此番門主勵精圖治,正是我五行門大展宏圖之時,且不可因為一己之恨,就斷送了大好前程。”

    這話說得有些重。

    尤其是對雙方的身份而言,赤雲說到底也是隻是個長老,但曲邪是門主,雖然他是曲邪的同門師兄。

    但這般說話,也有些掃了曲邪的麵子。

    但赤練魔君也不好發作,畢竟前些年,他沉迷修行陰陽邪術,做事確實有些太不講究。

    麵對師兄的勸說,曲邪隻是點了點頭,並未再多說什麽。

    不多時,一聲怒吼自營帳中響起,護衛講究的龍武衛高手衝入營帳,就看到將軍正手扶長刀,地麵上是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

    將軍手上還有血。

    “有江湖人扮做刺客,欲行刺本將!立刻封鎖滎陽大營!”

    將軍大吼到:

    “找出剩下的刺客,快!”

    軍令已下,本已準備開拔前去救援洛陽的大軍,便又停了下來。

    事情鬧得挺大,除了將軍幸運,躲過刺客刺殺之外,軍中校尉被殺了七個,都尉更是慘死十名。

    軍營倉庫中儲存的糧草,也被下了毒藥,毀去大半。

    如此情況,就算將軍還有心,執意要去救援洛陽,也被剩下死裏逃生的校尉,都尉苦勸了下來。

    這些活下來的家夥,往日都可是些不怎麽喜歡打仗的“和平派”。

    或者叫“投降派”。

    他們力勸將軍,說這事不能蠻幹。

    得先“謀定後動”,將軍憂心洛陽戰事,發了脾氣,但一時間也確實沒辦法,隻能順水推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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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這邊,第二日正午,城牆上。

    向下看去,北朝前鋒已擺出陣型,旌旗林立,還有戰馬在陣前奔馳,高聲呼喊著將帥命令,而洛陽城牆上,也是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

    墨家天機閣的巧匠,正在將一些守城器具搬上城牆。

    在不遠處的另一處哨台,任豪和雷爺,還有其他江湖門派的長老們,正和那獨臂的天策都尉在低聲談論,城牆上有打扮各異的江湖人士。

    很多人自詡不懼廝殺,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兩軍對壘。

    眼見北朝精銳沉默異常,結成軍陣,就如黑色浪潮,覆蓋在洛陽城外,太陽一照,那兵刃反射出寒光,讓一眾江湖俠士,都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

    大多數人,對於“數量”,其實是沒有概念的。

    超過千人聚在一起,就有人山人海的感覺,更遑論,眼前這可是一萬精銳,一眼都望不到邊。

    武林盟主端坐在城門之上,他少時就見過大世麵,還參與過天策軍驅逐北國賊寇的大戰,眼前這對他來說,隻是小場麵罷了。

    自然一臉無懼。

    但他身後眾人,卻不都是如此。

    雷爺,浪僧,張屠狗打定主意死守洛陽,他們身家老小都在城裏,心思一定,自然也無所畏懼。

    隻是其他宗門長老,就有些麵色不定。

    初上戰場的東方策,也是不斷摸著手中劍柄。

    這麽多人!

    就算不做抵擋,讓他們放手去殺,又要殺到什麽時候才算個完?

    很多人都和東方策是一個想法。

    他們雖然都是名滿江湖的前輩,但上陣廝殺還是第一回,就連一向淡定的衝和老道,這會手裏的拂塵,都來回揮個不停。

    天策大營的王都尉,坐在在另一邊,這天策軍老將一臉淡定,正大聲給周圍有幾分膽怯的江湖高手們,分析眼前這陣勢。

    “咱們天策軍以往攻城也多,這攻城之事,上策伐心,中策伐謀,下策伐城,若是無有城中相助,攻城之事,便往往要圍殺幾個月!”

    他對周圍人說:

    “本將聽盟主說,你等已經肅清了洛陽城中的北朝奸細,自然無有勾連,城門不可能自己打開。

    北朝狗賊想要圍困城市,但咱也有援軍正在趕來。

    我天策軍天下精銳,麵對這城高牆厚的洛陽雄城,就算做好萬全準備,也不敢說幾日就下城。

    天策軍多做不到,他北朝人又不是神仙,肯定也做不到!

    所以,照本將過往經驗來看,爾等不必憂心。

    北朝這一萬人,多是騎兵,不擅攻城,又不帶攻城器具,隻要守城之人意誌堅定,不畏死戰。

    這洛陽城,他們決計攻不下來!待到援軍到來,咱們出城廝殺,北朝狗賊敗亡,就在這一兩日之中。”

    聽到這兵家篤定之言,有理有據,周圍江湖前輩便鬆了口氣。

    專家說話,自然是讓人信服的。

    不過任豪卻麵色微沉。

    他不信那北朝國師沒做任何準備,就敢帶一萬孤軍前來攻城,高興必有後手,但任豪也不是特別心慌。

    畢竟已經基於現狀,做了諸多準備。

    他高興有底牌,任豪難道就沒有了嗎?

    盟主左右掃了一眼,在寬闊城牆上,並未看到沈秋的身影,他便心下安定,這洛陽一戰裏,他那位侄兒,就是他能守住洛陽的底氣。

    “誰能想到,這天下雄城,十幾萬人,中原大勢,如今卻集於沈秋一人之身。”

    任豪撫摸著椅子扶手,心中感慨:

    “劍玉之主,果然,每一個都是攪動天下之人。他生在正道,行正事,真乃天下武林之福。”

    “爾等聽著!”

    低沉聲音自城下響起,所有人目光所聚,便看到北朝大軍中齊刷刷的讓開一條道路。

    一個身形高大的遼東漢子,手扶骨刀,騎著白色駿馬,在一眾將校護衛下,來到軍陣前方。

    通巫教主衣著樸素,就是一身黑色長袍,他仰起頭,看著城門之上,目光和任豪對在一起。

    高興冷笑一聲,揮起手,一樣東西就隻朝著城樓而去。

    落點精準,正落在任豪腳下。

    一顆人頭。

    被冰封起來的人頭。

    很陌生,五十多歲,被冰塊封著,栩栩如生,那瞪大的眼中,還殘留一抹怒火。

    “這是...”

    任豪不認識眼前這人頭,但雷爺認識。

    河洛幫大龍頭麵色劇變,在任豪耳邊耳語道:

    “這是鄭州將軍!”

    “哈哈哈,爾等所待援軍,永遠都不會來了!”

    高興的聲音如寒風吹過城牆,他厲聲喊到:

    “這人便是為我國朝此戰祭旗,你等自持良善正派,便要為城中十幾萬無辜想想,若還敢抵抗,破城之後,城中所有,一火焚之!

    任豪!

    莫要再做無謂抵抗,爾等乃是江湖人,別插手這軍國大事!快快開城投降,否則滿城百姓,必不能見明日!”

    “虛張聲勢!”

    眾目睽睽之中,武林盟主也站起身來,雙手中黑色拳套哢哢作響,覆蓋在任豪手指上。

    他衣袍無風自動,體內道藏真氣流轉,也讓盟主氣勢勃發。

    他站在城牆上,看著下方高興,兩名天榜高手的氣勢在快速拔高,一者如寒風驟起,封凍萬物,一者如山不動,傲視沙場。

    任豪抬起手指,指向下方高興,他一字一頓的說:

    “打倒我前,你,和那些賊子,哪都別想去!”

    “噌”

    骨刀出鞘,森寒相加,高興軀體上覆蓋起尖銳冰甲,胯下白馬,也在嘶鳴中化作冰雕。

    刀刃指向上方,國師聲音沙啞如冰,亦有漫天殺氣。

    “好,那今日,本座便殺了你,給這洛陽一城生靈,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