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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嗖、嗖”

    飛針在夜色中急掠,速度飛快,又有公輸巧手微調方向,在出手轉瞬,眼前四處縱馬劫掠的北朝騎士,便翻身而倒。

    兩枚飛針刺入脖頸,當即了斷性命。

    受了驚的馬匹飛奔,拖著屍體在滿目瘡痍的街道上奔跑,一些燃盡的火已經熄滅下來,隻有微弱火苗在竄動。

    為這夜色,平添幾分淒涼。

    出手幹脆利落的殺了人的青青,從藏身處跳出來,靈巧如猴的翻身跳上屋簷,兩隻鳳頭鷹在她頭頂盤旋。

    這夜色,也阻擋不了鳳頭鷹的視線。

    在疾風,紫電的搜尋和提前示警下,青青這一路自白馬寺離開,往洛陽碼頭去,一路上繞過了大部分混亂的戰場。

    “走!”

    她向後打了個手勢,全身是血的鐵牛,便趕著一輛馬車從巷子裏衝出,往碼頭急奔。

    青青運起魅影步法,在街道兩側的屋簷上急掠,為馬車中的眾人保駕護航。

    芥子僧剛醒,吞氣蠱破了摧魂神爪的真氣束縛,但芥子僧被張楚那葉落殺生刀偷襲,身上筋骨各有損傷,一時間也是無力再戰。

    他從玄魚和瑤琴那裏,聽到了浪僧的叮囑,也明知了浪僧的心意。

    卻沒有再多說什麽,宣了聲佛號,便盤坐在馬車裏,運氣修養,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好起來。

    此時夜幕已下。

    城門那邊鏖戰半日,再無更多北朝騎兵衝入城中,想來,沈秋他們應是已經堵住了城牆破損,將戰場推到了城牆之外。

    洛陽城中卻混亂依舊。

    衝進城的北朝人四處劫掠放火,還有隨行的魔教人士,在這孤城中與正派俠客明爭暗鬥,無辜百姓流離失所,糟了兵災。

    本該在此時維持秩序的官府中人,卻一個個都不見了蹤影。

    但生在這亂世之中,又有誰能躲過災厄來襲?

    “停!”

    青青朝著馬車那邊打了個呼哨,鐵牛立刻停下馬車,抓起手邊禪杖,便看到青青躲在一處屋簷邊。

    十幾息之後,一夥提刀帶劍,穿著夜行衣的家夥,正背著大包小包,鬼鬼祟祟的穿過街頭。

    這...

    這夥人不是魔教人,也不是河洛幫或者丐幫的人,這是江湖正派人士!

    他們竟在這時候,在這淒涼城中,趁機做起了無本買賣?

    “可惡!”

    青青恨得牙癢癢,若是在平時,若是師兄見到這樣的貨色,肯定就拔刀砍上去了,但這會不行,護送詩音和瑤琴姐姐離了險境,才是最重要的事。

    浪僧和雷爺舍了命,才換來這點時間的,不能浪費在這些狗賊身上。

    待那夥賊人離開街道,青青便再度吹了個口哨,讓馬車繼續向前,就這麽走走停停,約莫一刻鍾之後,祂們總算是離了洛陽主城區。

    通往碼頭的路,就在眼前。

    但...

    “哈哈哈!果然如張楚門主所說,這是主動送上門來了!”

    在通往碼頭的道路前,一隊通巫教人正死守在那裏,為首的是個膀大腰圓的遼東漢子,雙手抱在一起,手指尖散發出點點寒氣。

    在腰間還掛著一把森白骨刀,在他周圍,是十幾個影影幢幢的通巫教精銳。

    眼見鐵牛跳下車,拿起了禪杖,打算拚死一搏。

    眼見連聲咳嗽的芥子僧,也從馬車中走出。

    眼見青青自高處落下,從腰間抓起一個長條木盒,這通巫教高手嗬嗬冷笑,握住腰間骨刀,向前一揮,大聲喊到:

    “殘兵敗將,還敢阻我成事!上,殺了男人,把女人都抓起來!”

    身後一眾精銳立刻撲上前去。

    結果衝進五丈,就見馬車裏丟出一個瓷瓶,摔落在地麵上,砸碎之後,就有蚊蟲嘶鳴的尖叫,在夜裏飛向那些暴徒,用力撕咬之間,纏的他們動作散亂。

    青青和玄魚的配合幾乎天衣無縫。

    蠱蟲纏住通巫教人,青青手中得自艾大差的機關弩機就一陣亂響,在這個距離上,十二支小弩箭射出,幾乎彈無虛發,將衝上前的十幾個人射倒一大半。

    對方也丟出暗器,但青青擋在馬車前,縛龍功全力運轉,膨脹開的流風氣盾將那些暗器捕獲,又在加速旋轉中,朝著那群人又丟了回去。

    “啊!”

    眼見自己小看了這隊人,讓自己的下屬傷亡慘重,那通巫高手一聲怒吼,憤恨之下,抽出骨刀,寒氣森森,逼退蠱蟲,就朝著青青砍殺而來。

    鐵牛和芥子僧欲要阻擋,但眼前這個也是地榜高手,雖然武藝差一點,但威脅是實打實的。

    他兩人根本不在狀態,阻攔不住。

    眼見那凶狠的遼東人衝向青青,兩把短刀落入小師妹手中,青青眼中毫無畏懼,也已做好拚死一搏的準備。

    不過就在兩人要接戰的瞬間...

    “唰”

    妖異紅芒自左側暗巷中亮起,在這烏雲遮蔽的黑夜中,這一抹紅芒閃的如此邪魅,如此耀眼,隔著十幾丈遠,便有血腥之氣籠罩在街道之上。

    整個馬車中所有人,連帶青青,芥子僧,鐵牛,還有那個遼東漢子,都被拉入這翻騰不休的血海幻象中。

    幻象侵襲,讓那遼東漢子心神受創,動作也慢了一絲,心智更是被震的一片茫然。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妖異紅芒如暗器飛來,輕靈的落在馬車車轅上,憂無命隨手一揮,眼前這個通巫高手,便如木頭人一樣,被砍掉脖頸。

    傷口沒有一絲鮮血噴出,頭身分離的瞬間,這人全身的血液,都被魔刀卻邪汲取一空。

    沈秋那樣無視血海幻象的貨,是異類。

    眼前這個通巫高手毫無抵擋,便命喪卻邪刀下,才是正常。

    這魔刀的血海幻象,要是人人都能如沈秋一樣無視掉,那這卻邪魔刀,就有些太掉價了。

    魔刀自帶的血海幻象,是無視雙方武力差距的,它是直接投射在精神層麵的,換句話說,就算憂無命麵對任豪時,這血海幻象依然能生效。

    當然,盟主手中也有十二器,那神秘的黑色拳套,天機無常到底有什麽效果,至今在江湖中還是個迷。

    隱樓對此,都是語焉不詳。

    “噌”

    魔刀歸鞘,紅光逸散,憂無命左眼中的血紅,也飛快的變回原本的淡藍色,他站在車轅上,扭頭看著青青,臉上盡是一抹難為和羞澀。

    “啊!小啞巴。”

    剛剛從血海幻象中清醒過來的青青,也是瞪大了眼睛。

    前幾次憂無命見她,給她送饅頭時,都不帶卻邪隨行。

    但現在,在親眼看到憂無命手中的卻邪之後,要是她還不知道,自己這個“筆友”小啞巴是什麽人,她就真的是腦子壞了

    “你是,卻邪刀主,憂無命?”

    青青帶著三分詫異,三分警惕,還有三分憤怒,一份疏離,她張開雙手,護在馬車前,對憂無命說:

    “你為何要騙我?還告訴我,你叫‘無憂’。”

    “我,沒有。”

    憂無命也是一臉委屈,他不善言談,隻能揮著手,結結巴巴的解釋到:

    “我,真叫‘無憂’,娘親,叫我無憂,說願我,一生無憂。憂無命,是張楚哥,起的名。”

    “張楚?”

    氣喘籲籲的芥子僧一把將青青拽回身後,他盤坐在車轅上,警惕的看著眼前這個古怪少年,隨時準備暴起搏鬥。

    但剛才眼見卻邪刀的氣勢,現在自己重傷之下,真不一定是這個下手狠辣的少年的對手。

    芥子僧看了一眼馬車邊,那被抽幹血液死掉的通巫教人,他說:

    “張楚讓你來,幹什麽?”

    憂無命看了一眼青青,又看了看芥子僧,他老老實實的說:

    “張楚哥,讓我,帶聖女,回去!”

    “帶哪個?”

    芥子僧追問一句。

    憂無命愣了一下,抓了抓頭,眨了眨藍色的眼睛,說:

    “不知道,隨便,帶一個。”

    “隻帶一個?”

    這下連青青都發現問題了,小師妹追問道:

    “為什麽不是兩個都帶走?”

    “不知道。”

    憂無命攤開雙手,一臉坦然的說:

    “張楚哥,說帶一個,我就,帶一個。你們,要去碼頭?我可以,護送。但我得,帶走一個,聖女,回去。”

    “你這少年...”

    這憂無命,幾句話說得,讓芥子僧和車裏一眾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了。

    說他陰毒吧。

    他這幾句話的水平,就和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邏輯一樣混亂,而且那藍色眼睛裏,不帶一絲惡意。

    大概是因為青青的緣故,他對這馬車裏的人,還頗有善意。

    但說他純真吧。

    剛才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是怎麽一刀砍死一個地榜高手的,簡直不比殺雞更難。

    “你先護送我們去碼頭。”

    玄魚從馬車裏探出頭,對憂無命說:

    “等到了之後,我們再給你一個聖女。”

    這就是騙人了。

    從小玄魚眼中的光就看得出來,她是在忽悠憂無命這傻乎乎的孩子。

    “不!”

    憂無命搖了搖頭,縱身一躍,擋在馬車前,他看了一眼青青,說:

    “我,不傷害,你們。但你們,也別騙我,先給我,聖女,我再,護送。”

    “小啞巴!”

    青青衝上前去,一把將憂無命推開幾步,她厲聲說:

    “你若當我是朋友,現在就走!

    當沒看到我們,你非要帶走一個聖女,那我就沒你這個朋友!我也不會讓你帶走她們中的任何一個!”

    “青青,你...你別,逼我。”

    憂無命更加焦急,他左眼中隱有血紅之光,他啞著聲音說:

    “你們,不是我,對手。我看你在,不害性命,但張楚哥,我也不能...必須,帶走一個!”

    說著話,憂無命的手摸向背後卻邪刀柄。

    他身上的殺氣再起,但卻完全沒有落在青青身上,而是落在了芥子僧和鐵牛身上,他體內血海魔功升騰。

    血海幻象飄在周身,讓周圍幾人呼吸之間,都有甜膩血腥氣充盈口鼻。

    玄魚丟出的,用來暗算憂無命的蠱蟲,在接觸到這血海幻象後,紛紛嘶鳴著後退,很是恐懼這腐蝕性極強的邪異真氣。

    “青青,回來!”

    芥子僧大急之下,抓起鐵牛的禪杖,起身掠到青青身邊,落地一個踉蹌,將青青抱起,丟向馬車,又對鐵牛喊到:

    “帶她們走!空悟,護好她們,我來拖住他。”

    眼見芥子僧擋在身前,憂無命左眼再度變為血紅,一隻眼睛血紅,一隻眼睛淡藍,看上去頗為邪異。

    他的手扣在卻邪刀並上,打量著芥子僧,搖了搖頭,說:

    “大師,你,擋不住我。你,會死。”

    “死也不會讓你過去!”

    芥子僧半邊鬼臉上,已露猙獰死誌,他抓著禪杖,杖頭低垂,大威天龍杖法蓄勢待發。

    眼見衝突將起,青青咬著牙,便要衝上去阻攔。

    她察覺到,憂無命對她似乎有些特殊的感情,也許,可以以此要挾那少年,讓他退走。

    但青青剛起身,就被從馬車中伸出的手壓在車轅。

    簾子解開,帶著麵紗的瑤琴探出身體,她看著憂無命,手指緊握,語氣冷冽,沉聲說:

    “護送她們去碼頭。我...我跟你走!”

    “瑤琴姐姐!”

    青青急得反手抓住瑤琴的手腕,但瑤琴卻溫柔的看了她一眼,輕聲說:

    “你和詩音都要叫我一聲姐姐,這便是我現在該做的。我已躲了太久了,若是這一次,能護的你兩平安,也無妨了。

    姨父在後方舍命攔截,浪僧大師之前也與我說過,他已存死誌,就是要為詩音尋得一線生機。

    若是輸在這裏,就枉費姨父一番心意。

    不必多說了,快走吧。”

    昏暗的街邊火焰映照中,瑤琴對青青眨了眨眼睛,輕聲說:

    “先送你們平安再說。

    你師兄也曾答應過,他會護我平安,我是相信他的。”

    青青看到了瑤琴的眼神,她心下了然。

    小師妹佯裝生氣的對憂無命哼了一聲,跺了跺腳,便躲回馬車之中。

    不多時,在夜色裏,鳳頭鷹疾風悄無聲息的飛出車窗,飛入夜空之中。

    這隻鳳頭鷹爪子上綁著一張紙條,掠向城門戰場,要在那裏找到沈秋,將解救瑤琴的最後機會,送到沈秋手中。

    護送這一行人往碼頭去的憂無命,自然是感知到了飛入天空的鳳頭鷹。

    但他並未阻攔。

    他朋友沒幾個,所以每一個都很重要。

    剛才已經惹青青生氣了,這會,還是順著她來吧。

    他在張楚哥的命令,和青青的要求之間左右搖擺,本就很艱難了。

    這會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至於自己帶回去的聖女,會不會被救下來,那就不是自己需要擔心的了。

    要是張楚哥,不讓他來做這麻煩事,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