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江心島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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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石磯江段上,有五個坐落不一的湖心島。

    有大有小。

    大的如沙洲一般,容納兩千人都綽綽有餘,小的卻如鎮子,隻能許幾百人列陣迎敵,五個沙洲連成一體,盡管南軍已經拆了原本聯通的橋。

    但北軍若是傾巢來攻,搭上浮橋,也是片刻的事情。

    待沈秋帶著一夥河洛精銳,和小鐵,張嵐,與李義堅三人組,李報國等衝到長江邊時,最北端的江心島,已經淪陷了。

    那島很小,幾百個齊魯邊軍精銳,根本守不住。

    眼見北朝來攻,他們便撤離到第二個島上,這裏麵積更大,守軍更多,還有營寨禦敵。

    “木頭叔剛到上麵!”

    小鐵提著巨闕劍,對沈秋說:

    “北寇來的太快了,他們來不及撤離。”

    “不用撤!”

    沈秋眺望戰場,北軍那邊也不是傾巢而來的,隻是一支前鋒偏師,數量算不太清,但應該不會超過三千人。

    以江心島的戰場寬度,這些人就是戰陣擺開的極限了。

    “這麽點人,啃不下來。”

    他左右看了看,見南朝營寨,並無援軍出現,便知道威侯也看出了,這隻是北寇的一次試探進攻罷了。

    但話雖如此,沈秋也不能坐視不管。

    旁人倒也罷了,那島上還有剛送過去的三百名河洛幫眾,那可都是以後雷詩音用來撐起河洛幫的精銳,不能折損在這裏。

    “小鐵,你和張嵐護著詩音,義堅,報國,你幾人隨我來!”

    沈秋回身叮囑一句,便帶著一隊精銳,不到百人,越過人群,往江心島去。

    一眾江湖人見有人衝陣,便也鬧哄哄跟了上去,一派烏合之眾的樣子,純陽宗那邊,也有性急的弟子要上去幫忙,卻被舞陽真人阻攔下來。

    其他門派也要援助,也被各自掌門喝令停下。

    任豪就站在高處,他看沈秋帶著一根長布條趕過去,便放下心來,對其他人揮了揮手。

    有百鳥朝鳳槍在,北朝再來兩千人,也不可能攻破江心島。

    更何況,任豪乃是上過戰場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戰場就那麽寬,去再多人,擺不開陣勢,除了搖旗呐喊之外,也是無用的。

    “眾掌門,帶各自弟子散開,在營地周圍巡遊。”

    任豪鼓起真氣,對其他人說:

    “防備魔教中人,趁機溜入大營,若遇到身份不明,一縷擒下,送入軍營,轉交大軍處理。”

    營寨中被驚動的江湖人,立刻散開,往四處去了。

    任豪自己,則留在原地,繼續觀察戰場。

    他要防備著魔教高手,趁機突襲軍營,這也是威侯請江湖人助戰的最大考量。

    江湖人,上軍陣不行的。

    他們自由慣了,隻懂得單打獨鬥,但他們,卻是最好的斥候探馬,細作刺客,又各有武藝特長,還有股好勇鬥狠的血勇,比軍中探馬好用的多。

    江心島上,沈秋一行掠過兩個江心島,距離已經有喊殺聲的戰場,還有不到三十丈。

    沈秋抓著手中灰色布袋,回頭看了一眼跟著自己衝陣的李義堅,他突然問道:

    “義堅,你老婆還有五個月,就生了,對吧?名字想好了嗎?”

    “啊?”

    李義堅這會本來已做好拚死準備,心中盡是肅殺,結果被沈秋這麽當頭一問,心下愕然幾分,在旁邊小虎和小勝的輕笑聲中,他一邊提縱奔馳,一邊說:

    “還沒呢,我爹說,要他親自給我孩兒取名字,這事輪不到我操心。”

    “行吧。”

    沈秋哈哈一笑,手中兵刃搖擺幾分,他說:

    “既將有孩兒,一會廝殺,就給我小心點,別缺胳膊斷腿的回去,還要我給含香解釋。你們也都別笑,一個個的,以後都有大好前程!

    可別死在這裏了!”

    眾人齊聲應諾,喊聲中也多了幾絲輕鬆。

    李報國抓著槍,看著沈秋背影,他心裏暗歎,這沈大俠,懂人心,上戰場,也確實不是心神繃緊就越好,繃緊了,反而會緊張些。

    這就是為將之道嗎?

    李報國抿了抿嘴,心中想到,要先聚人心,才能成軍?

    “栓子,長道,怕不怕?”

    這天策都尉順勢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親兵,他說:

    “若是怕了,這會也沒辦法了,隻能給我忍著了。”

    “都尉別亂說。”

    栓子抓著槍,跟著李報國奔跑,他咧開嘴,說:

    “我才不怕,北寇嘛,洛陽那邊殺了不知道多少了。”

    “我也不怕。”

    披散著頭發,穿著軟甲的司長道,背著劍,抓著槍,恨恨的看著眼前北寇,他冷聲說:

    “今日,就要殺光這群北狗!”

    “好!”

    李報國讚賞一聲,回頭越過搖晃浮橋,跟著沈秋衝入眼前南軍軍陣裂縫中,手中長槍輕抖,越過三人,便將撲來的北朝兵卒,刺到在地。

    郎木頭帶著三百河洛幫精銳,就在陣中,眼看沈秋帶人支援,他心下了然,便大呼幾聲,朝著沈秋這邊靠攏。

    “唰”

    寒刃破布而出,沈秋身前蕩起飛舞血漬,百鳥朝鳳槍在他手腕旋轉一周,就如無形鋒刃,雪霽真氣加持之下,槍影迸發。

    絕影七殺用出之時,已不比曲邪差多少,在他雙手擺動間,這八尺亮銀槍抖出十幾道槍影,就如白鳥齊飛,利刃破血。

    低聲嗡鳴之中,七八個北朝人噴著血,倒飛出去。

    眼前兩丈之地,便被盡數清空開。

    多次使用百鳥朝鳳槍,原本很稀疏的棲鳳槍術,在沈秋手中,也變得靈活起來,當然和他刀術,拳掌相比,這槍術就遜色的多。

    最多也就是登堂入室,算不得槍術大家。

    但軍陣之上,和江湖廝殺卻不同。

    不需要沈秋有多好的槍術,而在手握百鳥朝鳳槍的時候,他是將。

    不是卒!

    一將動,萬兵行。

    長槍入手,沈秋氣勢一變,以百鳥朝鳳槍為圓心,恍若流淌的實質殺意,如水波一般迸濺開來,激的江心島上薄薄水霧都飛散開。

    郎木頭統帥的精銳,還有李報國的一小支兵馬,都是在洛陽感受過這股殺氣加身的。

    他們不用適應,在殺氣戰陣綻開之時,便隨著沈秋大步向前。

    “殺!”

    百人其吼,殺意臨身,心中妄念,盡數剝離,隻剩死戰之意。

    而島上其他的一千多齊魯邊軍,卻反映有些遲鈍,統帥他們的都尉看到沈秋手中的百鳥朝鳳槍時,還下意識的抖了抖身體。

    他和他麾下的兵,有些害怕這杆槍。

    很正常。

    他們是齊魯邊軍。

    過去數年和是非寨打過無數交道,也有很多兄弟死在這杆槍下,在齊魯之地,仇不平的百鳥朝鳳槍,就是個恐怖傳說。

    但凡見到這把亮銀槍的人,非死即傷,乃是大凶之物!

    不過,在那股殺氣流淌到自己這邊時,都尉心中想法,卻突然一變。

    怕什麽嘛!

    仇不平都死了。

    這把凶兵,現在也是自己這邊的!

    在這些齊魯邊軍眼中,握著百鳥朝鳳槍的沈秋,似乎和仇不平那俾睨天下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就好像是齊魯不敗殺神仇不平,在親自帶著他們衝陣一般。

    這心中膽氣徒然一壯。

    而心態一變,心中殺氣也滾滾而生。

    “兒郎們!莫要讓江湖客小看了咱們!上前!殺!”

    那都尉抓起手邊長槍,殺氣淋淋之下,他也抱起無盡豪氣,嘶叫著就跟上河洛精銳,身後一眾大軍也如野獸嘶嚎,抓住手中刀槍,緊跟著衝了上去。

    這就一千多號人,對麵是快三千北軍,本來是該借著營寨防守的,結果在沈秋帶領之下,就如嗷嗷亂叫的獸群一般。

    在獸王呐喊中,赤紅著眼睛,便發起反向衝鋒。

    千人殺氣加身,讓沈秋氣勢不斷提升,手中兵刃威力也在瘋狂疊加。

    他前走二十步,剛開始還要用槍術殺人,待走到最後,不管眼前是誰,便是隨手一槍刺出,雪霽真氣混雜著銳利殺氣,每一槍都會帶起無形的衝擊。

    這些北朝前鋒,又不是什麽武林高手,若不是地形不適,沈秋放開手來,一人就足以擊潰他們。

    更別說,他身後現在還有一千多南朝凶兵呢。

    兩者剛一接觸,北朝那邊就好像是銳利箭矢,一頭撞在鐵板上。

    血光四濺中,北軍衝上第二湖心島的近千人,連三十息都沒能撐過,就被南朝士卒盡數破開。

    “過!殺!”

    沈秋一腳踏上通往淪陷的湖心島的浮橋,手中長槍亂舞,將眼前擠在一起,被殺氣震懾,混亂後退的北軍打飛出去好幾個。

    剩下的慌不擇路,就如擠在一起的羊群,被同伴推著,墜下水去。

    這浮橋距離水麵有一丈高,這麽慌亂掉下去,被水一卷,就不見了蹤影。

    南朝營帳中,一處高台上,淮南王趙彪手裏握著墨家千裏鏡,仔細的打量著湖心島戰場,眼看著為首一人帶領,邊軍將士便能在兩倍於自己的敵軍中縱橫來去。

    他臉上便盡是一抹驚訝。

    趙彪常年鎮守淮南中原,對於齊魯江湖事並不是很了解。

    他之前對二叔所說的“兵家寶器”還有所懷疑,但現在親眼看到百鳥朝鳳槍的威力,親眼看到強悍北軍被一擊即潰,心中便再無懷疑。

    “當真好寶物!”

    淮南王大聲讚歎道:

    “當真好英雄!這人乃是當世珠玉,不可遺漏,快去布下慶功宴,待此戰之後,本王要親自招攬這名英雄!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他留在軍中。”

    “唉,你是想得好。”

    趙彪身邊的威侯趙廉,卻沒有自家侄子那麽喜悅。

    他摸著胡須,看著江中影影幢幢的戰場,他一直關注百鳥朝鳳槍的下落,那把寶器在仇不平死後,就如失蹤一般,後來又在洛陽重現。

    趙廉早就使南朝密探,收集了沈秋的信息。

    在得知沈秋在齊魯之地,和仇不平並肩作戰,還刺殺了北朝大將耶律宗後,這老將就熄了招攬沈秋的心思。

    仇不平那人,他知道。

    孤傲的很,眼界和他的武藝一樣高。

    若不是和他誌同道合,仇不平斷然不會在死前,將百鳥朝鳳槍,交給眼前這年輕人,換句話說,沈秋肯定也是個很難搞定的家夥。

    就和仇不平一樣!

    這種人,寧願在江湖浮沉,也不會為南朝效力的。

    更何況,是非寨敗亡,也有他趙廉一份“功勞”在其中呢,沈秋肯來幫忙,都是托了任豪的人情了。

    “沈秋小賊!安敢在我陣前狺狺狂吠,給本座死來!”

    就在北朝先鋒被打退回北岸之時,一聲怒吼,在軍陣之中暴起,沈秋仰起頭,便看到匯聚一處的寒氣颯颯,就如奪命寒風,匯聚成掌,朝著他的方向轟然打來。

    掌氣未至,便將浮橋之下,滔滔江水冰封一層,儼然是北朝國師高興,再一次不顧身份,現身偷襲小輩。

    但沈秋早有準備。

    待掌氣打來之時,百鳥朝鳳槍激發的戰陣殺氣驟然一收,匯聚於沈秋一人之上,再有六分舍身決暴起,一槍刺向天穹。

    百鳥嘶鳴,如拜鳳凰。

    槍芒破刃而出,嘶鳴中撞上迎麵打開的掌氣,將那巨大的寒霜手掌當空擊落,破碎的冰屑四處橫飛,又被李義堅使秋風刀一一打開。

    “退!”

    沈秋喊了一聲,知道自己該退場了。

    接下來,便是高手對決,不過高興既然現身刺殺,必然不會讓沈秋退的如此輕鬆,後方任豪正在飛速趕來,而高興則獰笑著落在冰封江麵,寒氣聚攏,似要再來一掌,將沈秋扼殺當場。

    隻是,沈秋也早有準備。

    “唰”

    一道黑影飛出戰陣,前掠十步,十幾個黑色劍影聚散不休,當空而來,專破真氣的承影長劍舞成劍陣,在寒霜四濺中,齊齊刺入高興身前五尺。

    “啪”

    高興胸口的冰甲碎屑橫飛,把這北朝國師著實嚇了一跳。

    眼前這古怪黑劍,什麽來路?

    竟無視這如城牆厚重的朔雪寒氣?

    但驚訝歸驚訝。

    他這般天榜高手,反應何其迅速,在承影順著冰屑碎痕,悄無聲息的滑入心竅的那一瞬,便有近三十道玄冰指氣齊齊爆發。

    就如三十把冰劍朝著身前攢射而出,逼得山鬼不得不後掠數丈,手中承影揮出劍影,將那些銳利指氣斬破開來。

    “唰”

    山鬼落入地麵,又被沈秋揮槍護住。

    公孫愚麵具上,身上布滿了阻礙移動的寒霜,他眼中盡是一抹遺憾。

    隻差兩寸...

    可惜,這兩寸卻如眼前長江天險一般,不可逾越。

    他雖對自己劍術有信心,卻不是無知之人。

    他與高興這等天榜之間的差距,可不是兩寸的幸運就能彌補的,那一夜在洛陽,偷襲重傷半步天榜的楊北寒,就已經是山鬼目前的極限了。

    再想更進一步,就得數年苦練。

    “砰”

    任豪落在軍陣之前,吐氣開聲,麵對追來的高興,揮手打出一拳,氣勢全開,拳勁飛出瞬間,便卷起江心島四周江水。

    陣勢驚人間,那沉重江水,混著真氣爆發,如水龍咆哮,將高興打來的氣勁盡數磨滅開。

    寒氣逸散,使江水未落,便凍成冰坨,砸入江中,攪得這片江水不得安寧。

    “國師,你上一次如敗犬哀鳴,狺狺而逃,實在是狼狽的很。”

    任豪活動著肩膀,對眼前麵似寒霜的高興說:

    “任某先確認一下,這一次,沒有‘朋友’幫你了吧?”

    麵對這挑釁,遼東大漢心生暴躁殺意,他抽刀向前,大喊一聲:

    “任豪!”

    “給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