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為家人會做的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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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沈秋並未等待太久。
&esp;實際上,他連第一杯茶都沒喝完,陸玉娘的魂魄,就已回到了軀體之中。
&esp;拓展十倍的時間,可不是開玩笑的。
&esp;一場會麵,算上解釋一切,現實裏,也不過過去幾分鍾罷了。
&esp;在他對麵的椅子上,陸玉娘的臉上,眼睛裏,盡是一抹三觀被摧毀,又被短時間內,再次重塑後,才會有的茫然表情。
&esp;她還沉浸在大哥告訴她的那些事情裏,難以自拔。
&esp;沈秋也不在意,他端著茶杯,啜飲著這天童寺主持送來的好茶,入口之時,有一抹苦澀,但隨後就有回返的甘甜。
&esp;像極了。
&esp;人生的味道。
&esp;一片安靜的廂房裏,陸玉娘的目光轉動了一下,悄無聲息的落在沈秋身上。
&esp;她的目光多少有些古怪,待到沈秋放下茶杯那一刻,陸玉娘抿了抿嘴唇,這滿是狐疑的丫頭開口說:
&esp;“大哥他,說的都是真的?”
&esp;“你不信沈某也就罷了。”
&esp;沈秋看了她一眼,說:
&esp;“連你大哥的話也不信了嗎?你是覺得,沈某囚禁了他,逼迫他說謊?”
&esp;陸玉娘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急忙搖頭,似要解釋,卻被沈秋揮手打斷。
&esp;“沈某挾持他有什麽意義?
&esp;你陸家已經家破人亡,唯一有點價值的陸歸藏,現在也是生死未卜,難道沈某花大力氣,就是為了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不成?”
&esp;“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
&esp;陸玉娘當即反駁了一句。 :(/
&esp;雖然家教好,但依然有點大小姐脾氣?這一點沈秋在金陵就知道了。
&esp;他也不會和這樣的丫頭置氣?而是直接了當的說:
&esp;“看來你還不清醒,罷了?再去睡一覺吧?等你睡起來,想清楚了?再來和沈某說話!”
&esp;說完,他站起身?就要離開。
&esp;陸玉娘一急?急忙起身道歉,又問到:
&esp;“沈沈大俠,你能幫我和大哥,救回二哥和父親嗎?”
&esp;“?”
&esp;沈秋眼中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esp;這陸小姐?上輩子莫不是個白嫖怪?
&esp;“沈某有什麽理由?幫你救你二哥和你父親?沈某是什麽時候,欠了你陸家人情嗎?我怎麽不知道?”
&esp;“大哥說,你欠他一個人情。”
&esp;陸玉娘被沈秋當頭一問,立刻反駁說:
&esp;“他說你幫了你很大的忙。”
&esp;“確實。”
&esp;沈秋點了點頭,溫聲說:
&esp;“陸連山的這次助攻?確實在沈某預料之外,確實也幫了沈某很大的忙?但你大哥現在不是還活著嗎?
&esp;所以,這人情債?我已經還完了。你和他想救陸歸藏,的由你們自己來。”
&esp;他攤開雙手?說:
&esp;“我忘川宗人?忙得拯救蒼生呢?沒空管一個強者死活,誰若愛護他,誰若關心他,那誰就去救吧。
&esp;一輩子沒人愛,危機之時,也沒人去救,那就證明,陸歸藏活的也太失敗了。”
&esp;這一番話說的果斷,也有些冷漠。
&esp;但道理確實是那個道理,這事從頭到尾都是陸家人搞出來的,沈秋放過陸連山一馬,還護住他家人,已經是很給麵子了,不能再要求太多。
&esp;陸家三妹臉上浮現出一抹氣餒,她咬著嘴唇說:
&esp;“我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
&esp;但這江湖上,也不是人人都是你沈秋,幾年功夫就名揚天下,我是豁出命來,都想去救回二哥。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我沒那個本事。”
&esp;姑娘低下頭,她語氣鬱鬱的說:
&esp;“我有些練武天賦,根骨也算不錯,但也就比尋常人強點,和二哥那等天才相比,我連螢火之輝都算不上。
&esp;現在大哥變成這樣,陸家就隻剩下我一個了,就算練上十年,也不會是二哥的對手。
&esp;更何況,父親的魂魄,還在二哥體內。
&esp;按大哥的說法,二哥現在的武藝,已入天榜,這普天之下,又有幾個人能自信贏他?
&esp;就算東方哥哥,因為心中摯愛,舍身助我,我兩前去,依然是狼入虎口。
&esp;大哥對我說,想要讓二哥蘇醒,就得先把父親的魂魄抽離,而他做這一切,都是要借你沈大俠的抽魂之能。
&esp;這天下間,除了你之外,再無人能幫我了。”
&esp;話說到這裏,陸玉娘咬了咬牙。
&esp;她霍然起身,前行兩步,整個人躬身下拜在沈秋身前。
&esp;說:
&esp;“隻要大俠能幫我陸家,大俠所求之物,我陸玉娘,一定”
&esp;“我要的,你給不了。”
&esp;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秋出聲打斷,後者坐在椅子上,看著陸玉娘,說:
&esp;“站好了!也別跪下去,在我這,沒有下跪的規矩。”
&esp;“唰”
&esp;陸玉娘當即站直身體,低著頭,就像是被導師馴化的可憐學生一樣。
&esp;“再說了,你也拿不出好東西啊,大小姐?”
&esp;沈秋端起茶杯,語氣平靜的說:
&esp;“陸家已毀,或許還有些財產,但沈某不愛金銀。
&esp;你家應還有秘傳武藝,確實價值連城,但沈秋參研自己的武學都來不及,對更多的絕技並無太多需求。
&esp;至於名刃寶兵算了吧,陸歸藏的那把觀滄海,還是沈某賣給他的。”
&esp;他的目光,在陸玉娘臉頰上,顫抖的身體上掃了掃。
&esp;那目光所到之處,讓陸玉娘皮膚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她依然站直身體,任由沈秋上下打量。
&esp;後者不過三息,便搖了搖頭,說:
&esp;“你就剩下你自己,還值點錢。
&esp;但可惜,你不如我愛妻溫婉秀麗,國色天香,亦不如我紅顏知己英姿颯爽,名動天下,就連當個端茶遞水的侍女,都拉不下臉麵來。
&esp;我要你何用?”
&esp;陸玉娘的心,已沉到了穀底。
&esp;她甚至顧不得沈秋對她品頭論足,心中隻是在焦急思索對策,但她一個涉世未深的丫頭,又怎能是沈秋的對手。
&esp;後者不用多想,就知道這陸玉娘現在在想什麽。
&esp;他飲了口茶,咳嗽了一聲,說:
&esp;“不過,你還算有點用,這舉手之勞還是可以幫的。”
&esp;陸玉娘本被打擊到極致,這會聽到這話,驟然抬頭,眼中盡是驚喜,她還以為,沈秋同意幫她救二哥呢。
&esp;結果又聽到沈秋說:
&esp;“等你們擒住了陸歸藏,我會幫你們抽離陸文夫的魂魄。所以,現在去想著該怎麽靠你們自己,打贏陸歸藏吧。”
&esp;說完,他就要起身離開。
&esp;陸玉娘急得手腳冰冷,她反複思索著剛才沈秋那句話,待沈秋走到門口時,她開口說:
&esp;“不知沈大俠,說小女子‘有點用’,是指什麽?”
&esp;“唔,挺聰明。”
&esp;沈秋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esp;臉上的那一抹笑容,讓陸玉娘,越看,越是心涼。
&esp;她本能的感覺到,自己被沈秋引導著,掉進了一個深不可見的坑裏。
&esp;“我想做個嚐試。”
&esp;沈秋說:
&esp;“陸家三小姐,倒是個不錯的試驗品。
&esp;你看,你方才也說了,難敵你二哥,是因為你二哥身體裏,有你那天榜父親的魂魄,助他武藝成長。
&esp;但他可以借外力,你也可以呀。”
&esp;陸玉娘皺起眉頭,她順著沈秋這個古怪的思維向深處想,她說:
&esp;“但眼下這時候,我去那裏尋得”
&esp;話說一半,陸玉娘停了下來。
&esp;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滿臉笑容的沈秋,這一瞬,她知道沈秋的意思了,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就像是被嚇壞了一樣,雙手抱起了肩膀。
&esp;像極了一個被壞叔叔逼到暗巷裏的小姑娘。
&esp;這幅表現,讓沈秋很不滿意。
&esp;他的笑容散去一些,就好似意興闌珊一樣,隨口說到:
&esp;“很多人都是嘴上說的豪氣萬丈,就表現的好像什麽都不怕,說是為了一個高尚的目標,願意化作薪柴,點燃希望的火。
&esp;而大俠豪傑之所以稀少,就是因為大俠們總是說到做到,絕大多數號稱要做大俠的人,在第一次要自我犧牲的時候,就已選擇了放棄。
&esp;陸姑娘,你剛才自己說了,你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救你二哥,對吧?”
&esp;沈秋認真的說到:
&esp;“就像你說的,不管什麽代價,你都擔了,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在開玩笑。
&esp;若是平日,遇到這事,我會幫忙,畢竟我和陸歸藏有些交情,但問題是,比起陸歸藏,還有更麻煩的對手在等著我。
&esp;你也要體諒我,我實在是分不出精力去管他。”
&esp;廂房中,一片死寂。
&esp;陸玉娘想說些什麽。
&esp;但麵對沈秋探究的雙眼,她發現,任何的語言,在這一瞬,都失去意義了。
&esp;她不需要說。
&esp;現在,她需要作出行動,作出選擇,然後承擔救助一個親人所需付出的代價。
&esp;但她猶豫不決。
&esp;這很正常。
&esp;她畢竟隻有十九歲,雖然眼前沈秋隻比她大不到兩歲。
&esp;但也不是每個年輕人,都有和沈秋一樣的經曆,都和他一樣,過早的見識了這個世界殘酷時,會有多麽刻骨銘心。
&esp;沒有那樣的經曆鍛打的人生,就是一塊未經琢磨的廢鐵。
&esp;在撞向任何冰冷堅固的東西時,都會撞得支離破碎。
&esp;沈秋摩挲著下巴,看著眼前的陸玉娘,他知道,那姑娘說不惜一切代價,並非是玩笑。
&esp;但是,她依然會為會自己將要付出的代價,感覺到猶豫。
&esp;她,需要一些鼓勵。
&esp;於是幾息之後,他語氣溫和的,開口說道:
&esp;“你哥哥,陸連山,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惡賊混球,雙手沾滿鮮血,在任何世界,任何時代,他都有足夠的理由,被送上斷頭台,十次以上。
&esp;但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非常純粹且坦陳,而且有擔當的人。
&esp;他從不掩飾,經由自己雙手做出的惡事,還有那些因他而流的鮮血,他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他也從未逃避過這個結果。”
&esp;他說:
&esp;“陸連山做的這一切,不管是好是壞,都是為了你和陸歸藏。
&esp;不管他在外人麵前如何,作為親人,你們就得伸出雙手,接住這沉甸甸的愛護,若你想讓那個混球此時的犧牲多少有些價值,就給沈某打起精神來!”
&esp;帶著天機無常的左手,放在了陸玉娘顫抖的肩膀上,沈秋沉聲說:
&esp;“你是陸家的姑娘,陸文夫的閨女,陸歸藏的妹妹,你生來就是做女俠的。
&esp;陸連山從未放棄過你們,你哥哥甘願為你們穿越茫茫黑暗,乃至埋骨深淵,他已為你們付出一切。
&esp;現在,該你們為他付出了,他雖然沒說,但我知道,他想要履行身為兒子,哥哥,父親,丈夫的最後一份責任。
&esp;哪怕在身死之後,他也想要再救一次弟弟。
&esp;把陸歸藏從黑暗裏拖出來。
&esp;他想盡孝。
&esp;把死去的父親,在十七年後再度複活。
&esp;他扛起了一切。
&esp;他倒下了。
&esp;現在該你了,陸玉娘,這或許就是你們陸家人的命運,外人介入不了,也阻止不了。”
&esp;沈秋笑了笑,說:
&esp;“你們是家人,你會丟下自己對家人的責任,臨陣脫逃嗎?
&esp;“不會!”
&esp;陸玉娘的身體,在這一瞬站得筆直。
&esp;“我,做!”
&esp;陸玉娘沉聲說了句,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變得堅定,朝著沈秋伸出手,說:
&esp;“像我大哥那樣,成為鬼武!再去救回我二哥,我父親!是你說的,我帶回他們之後,你要幫我抽離魂魄。”
&esp;“好!有膽氣,不愧是陸歸藏的妹妹。”
&esp;沈秋很是感慨得點了點頭,他說:
&esp;“休息一夜吧,養好精神,明日,我親自為你引靈入體。”
&esp;說完,沈秋便轉過身,要離開廂房,在他身後,陸玉娘的眼珠子轉了轉,這姑娘突然問道:
&esp;“沈大俠,如此授藝之恩,我以後能入你宗門,叫你‘師父’嗎?”
&esp;沈秋的腳步停了停,他頭也不回的說:
&esp;“我忘川宗欲行大事,歡迎一切大俠豪傑加入。”
&esp;“至於以後想怎麽稱呼我,隨便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