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河曲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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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楊北寒的問題,最終沒有得到答案。

    &esp;不是青青不想回答他,而是青青無法回答,張楚是死是活,並非她能決定,甚至連師兄都難以決斷。

    &esp;再說了,這也不是她該操心的問題。

    &esp;在自己這方陣營裏,還有張楚的親弟弟呢。

    &esp;張嵐比她更擔憂這個問題,也比她更有發言權,隻是,有些事情,青青沒有告訴楊北寒,實在是不忍心去繼續打擊這個失去了很多的老頭。

    &esp;張楚,估計可能大概也許是死定了。

    &esp;詩音給他的聖火是有問題的。

    &esp;這一點憂無命也感覺到了,在臨安之戰後,更是得到了花青和張嵐的佐證,那團聖火更爆裂,更貪婪,更難以控製。

    &esp;它在給張楚帶來強大力量的同時,也會燒盡他的生命,就像是最好的薪柴一樣,燒到盡頭,不留一絲餘燼。

    &esp;甚至,張楚自己,有極大的可能,都知道這個秘密。

    &esp;但他並沒有選擇停下,而是任由火焰焚盡軀體人生,去追逐如煙火灑在天空時,那一抹璀璨的,短暫的光。

    &esp;“他最近在南方聲勢極大,江西,兩廣,福建,甚至瀟湘,都被他占了大半,還打著為趙鳴複仇的旗號,收攏了趙家在那些地方的殘餘勢力。”

    &esp;與河曲毗鄰的茫茫草原上,青青騎著馬,對身邊沉默的憂無命說:

    &esp;“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南方建立北國的統治,再和燕京南北合流,從雙方進軍,在中原關中一線,將我大楚徹底打垮。

    &esp;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若不是師兄提前有安排,這次就要被他陰死了。”

    &esp;“張楚哥,想統一,天下,對抗,蓬萊。”

    &esp;憂無命用僅剩的右手,抓著馬韁,跟在青青身後。

    &esp;馬兜裏放著把直刃名刀,名叫黑沙,曾是酒泉烈刀宗的鎮派名刀,被楊北寒用過一次,現在又落到了憂無命手裏。

    &esp;這年輕人雖然丟了隻手,但他的問刀之心還在,知這把刀還不錯。

    &esp;血海魔功與一身刀術還在,哪怕丟了卻邪,讓天魔寂滅刀威力大減,但那也隻是對同檔次的對手而言。

    &esp;以憂無命的刀術,就算沒了左手,在天下依然能橫著走。

    &esp;“他如果真想對抗蓬萊,那就該和師兄聯手!”

    &esp;青青很不滿的說:

    &esp;“臨安之戰袖手旁觀,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張楚嘴上說的好聽,說什麽欲爭霸天下,但你看看他所作所為,那股子小聰明,根本就沒變過多少。”

    &esp;“若是,沒有,沈秋,張楚哥,已經,統一,天下了。”

    &esp;憂無命說不過青青,悶著頭沉默幾息,便又說了句。

    &esp;這次青青沒有立刻反駁。

    &esp;她眺望著遠方一條流淌過草場,彎彎曲曲的河流,還有更遠處草場上的營帳,隨著一股風迎麵吹來,她舒適的閉上眼睛,任由這風,吹打在臉頰上。

    &esp;“你這話說的其實很有問題,無命,若是沒有師兄,張楚也不會去蘇州,不會在師兄和山鬼哥哥劍下,遭遇挫折失敗,也不會收斂起最初的傲氣。

    &esp;若是按照那種情況發展下去,他估計早就死在自己的眼高手低之下了。

    &esp;我知張楚在你心裏,乃是如師兄在我心裏的地位一樣,便也不勸說你背叛於他,但你也要承認,師兄和張楚之間,是互相影響的。

    &esp;他們兩,就像是天生的,命數中的對手一樣。

    &esp;沒有張楚,師兄或許不會有登頂之誌。

    &esp;而沒有師兄,張楚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個偏安一隅的小小門主,他也不會有今日坐擁大半天下的成就。”

    &esp;青青抓著辮子,轉過頭,對憂無命說:

    &esp;“你不會連這個也要否認吧?”

    &esp;憂無命搖了搖頭,那雙再不會變紅的藍色眼睛,越發憂鬱了些。

    &esp;這些時日,他被沈秋允許跟在青青身邊,主要是其他大俠豪傑們,都在臨安玩命的修煉,抽不出時間來護衛青青。

    &esp;爭奪天下很重要,但不打倒蓬萊,一切都是虛妄。

    &esp;其他能抽出空的忠誠者的武藝,沈秋又不放心,挑來挑去,就選到了憂無命。

    &esp;沈秋認為他是可靠的,青青也是這麽認為的。

    &esp;但憂無命卻很糾結。

    &esp;他似乎一夜之間從一個單純的少年人,成長到了一個滿腹憂思的年輕人,就連下巴上,都長出了唏噓的胡茬。

    &esp;而丟下了魔刀卻邪之後,原本瘦弱如皮包骨的身體,也慢慢的敦實了起來,雖然還是像瘦竹竿一樣,但現在好歹臉上有了些肉,不再像以前那般營養不良。

    &esp;隻是他更沉默了。

    &esp;就在青青身邊還會說幾句話,在外人麵前,沉默的如悶葫蘆一樣。

    &esp;青青就把他當護衛使,憂無命也不拒絕,在臨安之戰裏,他畢竟已經做出了決定,眼下這種生活,他也並不抗拒。

    &esp;“我昨天看到你練刀了。”

    &esp;青青換了個話題,看了一眼憂無命缺失的左臂,又看了看他馬兜裏的刀,說:

    &esp;“你那把刀行不行?要不用我這把?”

    &esp;這話剛說出來,騎著馬跟在青青另一側,好奇的打量著一望無垠大草原的飛鳥當即仰頭說:

    &esp;“不行的,三日月非貴人不能用,這是傳統!”

    &esp;“就你話多。”

    &esp;青青瞪了一眼飛鳥,也有些無可奈何。

    &esp;確實,三日月這把名物相當好用,但它的象征意義,比實際意義大得多,這算是兩國盟約之證,交給一個武者確實有些不講究。

    &esp;青青又說到:

    &esp;“待來年,小鐵破了聖火山,接回詩音,就讓她用聖火給你重塑斷肢,或者你現在回去臨安,以靈氣淬煉軀體。

    &esp;師兄說了,隻要淬煉到一定地步,斷肢重生也是有可能的。”

    &esp;“不去,那邊。”

    &esp;憂無命搖了搖頭,說:

    &esp;“就,護著你。前麵,有人,來了。”

    &esp;確實,麵前有人來了,一彪草原騎兵,正從遠處奔來,陣型鬆散,各個背著戰弓,穿著金色的皮甲,數目大概在五六百人。

    &esp;還有幾名騎士舉著戰旗,上麵繪著一頭蒼鷹,那是延吉大汗曾經威震草原的王帳軍旗,也是延威汗的部落旗幟。

    &esp;見他們過來,後方穿著紅色鎧甲,帶著獠牙麵具的李衛國大喊一聲,五百天策精騎,也向前方散開,擺出迎敵陣型。

    &esp;李衛國則手持瀝泉槍,上前幾步,帶親兵,護在青青四周。

    &esp;這方打著大楚黑旗,迎風獵獵招展,加上軍卒威武,凜然之氣散落開來,那支草原兵馬也是膽大。

    &esp;仗著弓馬嫻熟,一個個狂奔到天策軍陣前百步,才拉緊馬韁。

    &esp;原本鬆散的陣型在停下來之後,也形成了衝鋒的陣矢。

    &esp;這一幕看的青青連連點頭,她也是見過世麵,去戰陣廝殺過的,這些草原人的馬術,果真天下無雙,人也夠野性,一個個桀驁不馴,確實是草原好漢。

    &esp;隨著一聲蒼涼號角,金帳武士們縱馬向兩側,為貴人讓開了一條道路。

    &esp;在青青的注視中,延威汗騎著一匹毫無雜色的白馬,也穿著金色皮甲,從人群中走出,這孩子比三年前,長高了很多,也留了胡須,非常老成。

    &esp;似是被草原粗糲的風捶打,已鍛成了真正的男子漢,一雙眼睛,也比當初那個戴氈帽的少年,銳利太多,就如翱翔天際的蒼鷹一樣。

    &esp;在他身後,跟著一匹小紅馬,馬上坐著一位女子。

    &esp;帶著麵紗,穿著草原傳統服飾,身材修長,手握馬鞭,也是一副英姿颯爽的姿態,這應該是延威汗的妻子,草原的王後。

    &esp;若看年齡,她可能還要比延威汗大出幾歲的樣子。

    &esp;隻是當初在太行山,沈秋,山鬼,小鐵,張嵐,與延威汗定下約定時,青青並不在,所以她並不知道眼前這威風的延威汗,當年其實也挺落魄的。

    &esp;為了一個金帳武士的命,為了收攏人心,還要親自赴險。

    &esp;“本汗收到故人信件,心中歡喜,滿以為中原人都是一群如狐狸一樣的騙子,沒成想,竟還有如蒼鷹一樣的真好漢!”

    &esp;延威汗騎在白馬上,揮著馬鞭,對這邊大喊到:

    &esp;“本汗故人在何處?為何不現身相見?”

    &esp;“我家師兄忙於斬妖除魔,知故人等候,卻無法抽身前來,便由我...咳咳,便由孤,來代替師兄麵見故人。”

    &esp;青青也揚聲回了句,驅使胯下戰馬,走出戰陣,飛鳥跟在她身後,憂無命和李衛國,一左一右護著。

    &esp;眼見來人是個女子,還自稱“孤”。

    &esp;延威汗這邊也是一臉詫異,他回頭用蒙古語和妻子問了句,那帶著麵紗的女人對他回了幾句,延威汗點了點頭。

    &esp;麵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esp;“來人,可是大楚王女?”

    &esp;延威汗似乎有些生氣,他高喊道:

    &esp;“為何不提前告知,這等場麵用於迎接貴人,實在是太寒磣了些,傳出去,會讓天下人,以為我金帳不懂待客之道。”

    &esp;“王者風範,又不是靠排場撐起來的。”

    &esp;青青對飛鳥招了招手,讓他來到自己身邊,又對隔著十幾步遠的延威汗說:

    &esp;“這位,乃是東瀛天皇後裔,東瀛正統,以後要做天皇的,亦是一位貴人。”

    &esp;“這...”

    &esp;延威汗久居蒙古,從小就在這片草原上長大,他聽說過東瀛國的事,但卻從未有想自己還能親眼見到天皇傳承的這一天。

    &esp;有些手足無措,也有些懷疑。

    &esp;眼前這個小豆丁,真的是東瀛貴人正統?

    &esp;但細細想來,以大楚王女的身份,似乎也沒必要騙他,之前齊魯之戰,也確實是和倭人打的,這個消息,延威汗也有聽聞。

    &esp;換句話說,今日這場麵,就是三王會麵?

    &esp;延威汗身後,金帳王後也是懂漢話的,不需要丈夫吩咐,這王後立刻對身後金帳衛士喊了幾句,當即就有親衛縱馬向後方奔馳而去。

    &esp;如延威汗所說,今日這場麵太寒磣了。

    &esp;此處已是草原範圍,相當於來了蒙古好漢的家中,若不能加以彌補,莫說是大汗臉上無光,他們這些草原好漢,也會感覺心中有愧,待客不周。

    &esp;“請稍等,今日我金帳難得招待貴客,一定要讓客人滿意而歸。”

    &esp;延威汗說了句。

    &esp;青青則搖了搖頭,指著腳下大地說:

    &esp;“河曲是我大楚的地方,真要招待,也是孤招待大汗,若大汗想要請客,也應該往北再去百十裏才對。”

    &esp;這話說得不客氣,延威汗也哈哈一笑,不打算多說這個問題。

    &esp;青青也不在意,這些國土爭端,三十年前,甚至更早就有了,以後再慢慢和他扯皮,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esp;“這是師兄答應給大汗的禮物,雖然不是驚鴻的雛鳥,但也是血脈純正的鳳頭鷹,今日就贈予大汗,以全師兄名譽。”

    &esp;她將馬兜裏,取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延威汗。

    &esp;後者接在手中,打開一看,其中放著一枚即將孵化的鳳頭鷹蛋,還有一瓶用於飼育雛鳥的蠱蟲。

    &esp;大汗抬起頭,眺望天際兩隻在雲層中盤旋的神駿巨鷹,臉上盡是歡喜,心中方才生出的那股怒氣,也消散開來。

    &esp;“沈大俠真乃言出必踐的好漢子!”

    &esp;他伸出大拇指,在身前擺了擺,對青青說:

    &esp;“當時沈大俠被中原武林所棄,本汗都有心邀請他來草原,中原武林,識不得真英雄,但本汗可是翹首以待許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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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師兄也說,大汗乃是草原英雄,如蒼鷹展翅,橫戰天域,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esp;青青順著他的話,也吹捧了一番,雙方交談氣氛越發融洽。

    &esp;但隨即,王女話鋒一轉,抬起馬鞭,指向東方,說:

    &esp;“隻是師兄如今也有煩惱,如我一般,心中亦有憂煩,齊魯之事,不知大汗可曾聽聞?”

    &esp;“嗯,本汗麾下有支兵馬,支援北國。”

    &esp;延威汗轉了轉眼睛,:

    &esp;“也並非真正支持,隻是當時形勢如此,本汗不得不順水推船,我草原與大楚三百年友好,若是大楚重建,金帳必然要延續雙方友誼的。

    &esp;那支兵馬在齊魯地駐紮過,也帶回倭人登陸的消息,據說,就是王女本人,帶精兵趕赴齊魯,驅逐了賊寇?

    &esp;王女真不愧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須眉,讓我等男兒都羞愧的很。”

    &esp;“隻是將士用命,義士效死,孤是走了個過場,沒什麽值得大書特書的。”

    &esp;青青很謙虛的說了句,又說到:

    &esp;“但大汗或許不知,那隻是東瀛百萬鬼眾的前鋒,以如今事態,或許四五個月,至多一年後,東瀛便會大舉犯我中土,到時中原若抵擋不住,魔兵襲來,草原也危矣。”

    &esp;延威汗的表情變了變。

    &esp;他當然知道青青的話外之音,他想了想,說:

    &esp;“本汗自然不會讓外敵入我草原,但如今本汗雖有心相助,但草原內部混亂不休,想要一統,怕還得數年時間...”

    &esp;“我大楚,願意助大汗一統草原!”

    &esp;青青打斷了延威汗的話,直接了當的說:

    &esp;“待燕京收複,就有精銳從關中,張家口兩地入草原,協助大汗收複失地,但等到東瀛鬼眾來襲,孤也不管大汗這國中事務是否平順,更不求太多。

    &esp;到時請大汗派十萬控弦,往沿海走一遭,待親眼所見,再做之後決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