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問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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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女皇登基,大楚重建,這消息在丐幫,五行門和天機閣,以及各大派的傳說中,飛快的被傳頌到天下各處。

    &esp;就如一陣風,掃盡天下,一時間民間風起雲湧,不管南方北方,都有變化,各處的治理體係目前還在重建,但現在北國已滅,大楚有了大義名分。

    &esp;之前還左右搖擺的一些小勢力,也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esp;南方各地也有北國殘兵放下武器,選擇投降,苗疆苗兵的進軍速度,一下子快了好幾倍,而在邊緣地帶,如南海那方,也有江湖門派主動攻伐城池,為大楚效力。

    &esp;紛紛擾擾,分裂近三十年的天下,竟在一夕之間,又有了彌合的征兆。

    &esp;大家都在說,這是大楚應天命而生,乃是天命所歸,但其實這種順利,更多的,或許是天下百姓,也已受夠了這些年的混亂。

    &esp;天下億萬生靈,心中也迫切的希望,這一盤散沙,有重聚之日。

    &esp;與其說是青青奉應天命,倒不如說,青青是順應民心而為,總之,除了遼東,西域,夷洲等各處還有爭端,天下各處事務,都已走入正軌。

    &esp;青青又連發數道詔書,衝開科舉,招攬天下文人墨客,為大楚國朝效力,還有專門的詔書,給江湖武林。

    &esp;裏麵就以大白話,說的清清楚楚。

    &esp;大楚朝不會壓製武林江湖,也不會禁絕天下人習武。

    &esp;甚至已把江湖派係,劃入朝廷治理,專門設護國天師,又從官方承認武林盟主之位,還給了一品大員的品級。

    &esp;下轄九位江湖魁首,分攬天下九州武林事務,也都有朝廷大員的品級,將由他們來重設江湖體係。

    &esp;凡向朝廷報備的門派,按照體係中劃分的位格,每年都能得到來自官方的一份錢糧補充,甚至還明確說,將由官方在明年,於燕京城召開武林大會,推選繼任豪之後的武林盟主。

    &esp;這個體係聽著新鮮,但也是將江湖事,也納入到了國事之中,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法令,似乎江湖和官方,一直是對立存在的。

    &esp;現在大楚開了先河,也不知是好是壞。

    &esp;不過全天下都知道,青青女皇出身武林,乃是正兒八經的江湖俠女,如今坐了龍椅,對江湖人多加照拂,那也是說的過去的。

    &esp;在這種籠罩天下的變化之中,墨家寶船已駛離燕京,載著一幫人,以完全不同的通行方式,往西域去了。

    &esp;“好了。”

    &esp;帶著黑白麵具的墨黑,拿著一個類似於扳手和螺絲刀結合體的器物,向後退了一步,對眼前的憂無命說:

    &esp;“試試吧。”

    &esp;後者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原本空蕩蕩的袖子下,已多了一隻“手臂”。

    &esp;黑色的,泛著一絲金屬的光澤,像極了鋼鐵做的骸骨,因為用了墨家秘製的材料,因而在保證強韌的情況下,這義肢並不沉重。

    &esp;它和墨家人經常用的義肢也不太一樣,沒有那麽多藏著機關的巧妙,顯得異常簡潔,在手肘,手腕,和五指連接處,做了很精致的鎖扣,讓它可以自由活動。

    &esp;年輕人能感覺到,在這金屬手臂看不見的細節裏,有一道道絲線,藏於鋼鐵之中,和自己斷掉的傷口處筋骨相連。

    &esp;他順著那股已經有些陌生的感覺,想要將手臂抬起來,這個想法剛出現,那黑色的,顯得有些猙獰別致的手臂,便抬了起來。

    &esp;感覺很古怪。

    &esp;和血肉之軀截然不同。

    &esp;他將手放在眼前,看著黑色五指一根根的活動,蜷起,握成拳頭,又重新伸展開,很靈活,就像是鋼鐵有了自己的生命。

    &esp;但他感覺不到這隻手的觸覺,也感覺不到自己的斷肢重生。

    &esp;雖然,他確確實實又拿回了自己的手臂。

    &esp;這幾日裏,憂無命一直在接受墨家人的“改造”,是沈秋請墨黑為他重做了這條手臂。

    &esp;因為靈氣複蘇的緣故,之前很多沒辦法用的墨家秘術,如今都可以拿來嚐試了,憂無命現在的這條黑色義肢,便是這種嚐試的成果。

    &esp;不但有墨家之前的技術,在那鋼鐵外殼之內,還有被銘刻的墨家符記,以公輸巧手的技法,讓這義肢可以用真氣操縱,也比以往更靈活。

    &esp;甚至可以通過已經更換過數次材料,才鑄成的彈簧機索來蓄力。

    &esp;通過神武術和舍身決的技法,能讓這隻鋼鐵手臂,在必要時,爆發出更大的力量。

    &esp;“感覺怎麽樣?”

    &esp;墨黑一直在旁邊看著憂無命的表現,他問到:

    &esp;“需不需要再做調整?若你喜歡破壞力強的,我可以給其中加點爆彈,刺刃,暗器之類的小玩意。”

    &esp;憂無命搖了搖頭。

    &esp;他站起身來,以此手扣住身旁的狂沙刀刀柄,在墨黑的注視中,耍了一套刀法,動作淩厲,最開始還有些生澀走形。

    &esp;但隨著血海魔功的血色真氣流淌入鋼鐵手臂中,這支如血手一般的機關鋼鐵手的潛力也被激活開,讓它就如真正的血肉之手一般靈活靈動。

    &esp;“很好,不用換。”

    &esp;憂無命向前劈出一刀,將擺在身前三丈處的小木雕一分為四,又將刀歸鞘,回頭對墨黑露出了一個笑容。

    &esp;他伸出手,摸了摸這隻神奇的手臂,說:

    &esp;“謝謝大師。”

    &esp;“不必謝。”

    &esp;墨黑點了點頭,將手邊林林總總的工具收起,放入自己那個精致的工具箱裏,他一邊收拾,一邊說:

    &esp;“我也不瞞你,無命少年,這隻手臂是個試驗品,你也是我們墨家的試驗品,若是此行觀測無礙,我墨家機關術往新方麵的嚐試,便算是成了。

    &esp;這手臂,本該用在我身上,但交予你,也不算辱沒。

    &esp;之後用它戰鬥,要多注意各方麵的優劣,我會時常予你書信,這些經驗都要告知予我,好方便我對此再做改進。”

    &esp;“好的。”

    &esp;憂無命並沒有因為自己成了墨家人的工具人,就感覺到憤怒。

    &esp;他目送著墨黑離開,以血海魔功對於血液的感知,他在接觸到這人的第一時,就已覺察到了。

    &esp;墨黑隻有軀幹和腦袋,是血肉之軀,四肢都已化作機關義肢,而且即便是在軀幹裏,也有五髒六腑被替換。

    &esp;他正在沿著钜子的道路,往天機禁術的深處前進。

    &esp;而且駕駛這艘寶船的三十多位墨家人裏,有一大半都如墨黑一樣,不同程度的,對自己的軀體做了機關術的改進。

    &esp;這些墨家精銳,當真就是一群改革派的瘋子,根本不在意血肉與機關的融合。

    &esp;憂無命在窗邊,向外眺望周遭高空雲海,這是在千丈空中,與地麵景象既然不同,頗有一番風味。

    &esp;但看多了,也會覺得無聊些。

    &esp;幾息之後,他收起思緒,轉身回到房中,又從隨身帶的箱子裏,取出一個用心裝起來的黑色壇子。

    &esp;裏麵放的,是張楚哥的骨灰。

    &esp;他這趟向青青告假,隨著沈秋一行往西域來,便是完成張楚哥的遺願,把他的遺骸,安葬到大雪山下,張家墓園中。

    &esp;就葬在並未見過麵的,雨涵姑姑的墓邊。

    &esp;憂無命將那壇子,放在桌上,拿起手帕,用心擦拭,他心中並不平靜,此時距離張楚身死,已過去了六七天。

    &esp;但這幾日,憂無命隻要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張楚哥殞身於火焰中的場景。

    &esp;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張楚哥臨死之時,也對他與張嵐哥吐露心聲,他說自己是個孤單的人,但死前有兩位弟弟前來相送,卻並不孤單。

    &esp;那是張楚哥親口說的,他也把憂無命視作弟弟。

    &esp;每每想及於此,憂無命的心中,就有抽搐般的疼,他兒時失去了母親,現在又失去了視作親人的張楚哥。

    &esp;就好似人生中那些美好之物,那些他想要留住的所有,一件件都在離他而去,就像是手中沙,攥得越緊,流失的越快。

    &esp;人生,就真的就該是這樣嗎?

    &esp;憂無命歎了口氣,這年輕人,這幾日歎氣的次數越發多了,他心中除了憂傷外,其實還有一抹無言的彷徨。

    &esp;若把人生比作大海,那以前,憂無命就是一艘護衛旗艦的戰船。

    &esp;旗艦去哪,他便去哪。

    &esp;旗艦放下命令,他也不必多想,完成命令就行,他的人生,就是繞著旗艦在轉,隨著旗艦遨遊大千。

    &esp;但現在,旗艦沉了。

    &esp;這茫茫大海之上,就隻剩下了他這艘孤零零的船,戰鬥力依然強橫,依然不懼挑戰,但他卻已經失去方向。

    &esp;他不知道該往哪走。

    &esp;已經沒有命令給他了,他隻能停在原地,坐望四周,一片茫然,本來還有青青這艘新的旗艦,帶他前行。

    &esp;但青青卻沒有如張楚哥一樣,給他一份清晰的命令。

    &esp;青青甚至並不把他當下屬,雖然經常對憂無命的選擇說三道四,但青青從未強迫過憂無命做這做那。

    &esp;所以,他現在很迷茫,人生該邁入新的階段,但到底是該前進,還是該後退呢?

    &esp;“無命,怎麽不去吃午飯?”

    &esp;半個時辰後,抱著貓的張嵐帶著一份飯食,邁步走入了船艙中,憂無命立刻起身,他想說些什麽,卻被張嵐揮手打斷。

    &esp;後者將還熱的飯,放在桌上,又看了一眼憂無命新換的手臂,摸著下巴左右查看一番,說:

    &esp;“不錯啊,挺帥的。”

    &esp;憂無命嘿嘿笑了笑,他和張嵐的關係其實不錯,這一點從他對張嵐的稱呼也能看得出來。

    &esp;“吃飯吧。”

    &esp;張嵐指了指那份飯食,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黑壇骨灰,他本想說些話,但想了想,卻沒有多說,而是邁步走出艙室。

    &esp;在離開時,他對拿起筷子的憂無命說:

    &esp;“吃完之後,去見沈秋,他有些事要交代你。”

    &esp;“嗯。”

    &esp;憂無命應了一聲,目送著張嵐離開,然後開始認真的吃飯。

    &esp;很有節奏,就如他說話一樣。

    &esp;武者吃飯總是很快的,不到三十息,一份飯就被吃的幹幹淨淨,連一個菜梆子都沒留下,每一粒米都被吃的幹幹淨淨。

    &esp;這大概是源於兒時對於饑餓的記憶,憂無命對於食物,總是很有感情。

    &esp;吃完飯後,他把張楚的骨灰罐,小心的放回箱子裏,然後整了整衣服,帶著狂沙刀,往下艙去,去那裏尋沈秋。

    &esp;這寶船麵積頗大,上下分了五層,在中層有個被改造來的練武房,憂無命推開房門,便看到沈秋正在那裏舞刀。

    &esp;並不是什麽高深刀法,就是一套普普通通的歸燕刀術,動作也很緩慢,就像是老頭老太太們健身一樣,不帶一絲殺氣。

    &esp;但返璞歸真的武道,卻讓這一套刀術帶上了一絲別樣的味道。

    &esp;就如霧裏看花。

    &esp;刀術還是那刀術,但內在卻並不相同。

    &esp;而且,沈秋用的刀,也不普通,卻邪被放在練武房的武器架上,溫潤的紅光流淌於邪氣刀身,沈秋手中所持,乃是寬大厚重,散發著一股霸道之氣的七星搖光。

    &esp;這刀是楚國重寶。

    &esp;青青登基那一日,手中所握儀刀就是它。

    &esp;按道理說,此刀鎮壓國運,是不能被帶離燕京的,但以沈秋的身份,也沒人敢說他逾越。

    &esp;憂無命沒有打擾,就站在練武房邊緣,看著沈秋打完一套歸燕刀術,待刀術最後一分,不屬於刀譜的一刀向前揮出。

    &esp;就如畫龍點睛,讓隻重氣勢的歸燕刀術,也再多了一分剛猛中混雜精巧的變化。

    &esp;但也隻是一瞬便收,就好似驚鴻掠影,一閃而過。

    &esp;“你知道,青青讓你隨我們來西域的目的是什麽嗎?”

    &esp;沈秋活動了一下肩膀,將搖光拄在手中,他回頭看著憂無命,看著那雙藍色的眼睛,他問到:

    &esp;“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esp;憂無命搖了搖頭。

    &esp;他其實想過,但他不想在沈秋麵前說。

    &esp;青青叮囑過的,在師兄麵前,少說她與憂無命相處的事。

    &esp;“那你就該好好想想。”

    &esp;沈秋瞥了一眼他,鬆開雙手,七星搖光就如無形之手握持,刀尖緩緩上升,最終懸浮在離地三尺處,還有若隱若現的虎吼陣陣。

    &esp;忘川宗主隨手一招,散發著血光的卻邪,也被握在手中,與搖光一樣,被沈秋懸於練武房的中心處。

    &esp;兩把刀一厚重,一輕薄,一威猛,一邪氣,就如兩條道路,分列於憂無命眼前,勾勒出截然不同的未來。

    &esp;沈秋背著雙手,從憂無命身邊走過。

    &esp;他說:

    &esp;“要成搖光刀主,需立下誓言,持此刀,護衛我家青青一生,此去西域,既是要了斷我與我兄弟心中遺憾,也是要了卻你心中茫然。

    &esp;以後沒人給你下命令了,憂無命。

    &esp;以後,你的人生,得你自己做主了,我知道,所謂自由這種感覺,一開始確實很糟糕,但我也知道,你最終會適應。

    &esp;你會喜歡它的。

    &esp;該怎麽選,自己去想吧。”

    &esp;忘川宗主伸出手,在憂無命肩膀上拍了拍,說:

    &esp;“你有問刀之心,不如趁這個機會,反過來試試,以刀問心吧。

    &esp;另外,手臂不錯,挺帥的。

    &esp;這風格我很喜歡,繼續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