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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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軍將出,大營震動。

    飛鳥也穿著一身東瀛風格的威武鎧甲,騎著高頭大馬,在忠勇武士們的親自護衛下,來到大營之前。

    飛鳥這五年如拔蔥一樣長高了些,已有了少年君主的威嚴,帶著鹿角裝飾的戰盔,依稀能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好似洞悉世間萬物,能看透人心一般。

    他也比曾經沉穩太多,騎在馬上,腰杆挺得筆直。

    腰間懸掛一把名刀,三日月贈予了皇姐青青,天皇禦用天叢雲名刃,還在京都禦所,此時隻是隨便挑了把刀做裝飾。

    但其實也並非裝飾。

    畢竟是忘川宗宗主的師弟,又是沈仙人入門弟子,一手刀術算不得世間頂流,但也絕非尋常武藝。

    不過,在東瀛這方大地上,如今的形式,實在是輪不得飛鳥親自拔刀上陣。

    中土自古就有天子劍,諸侯劍,庶人劍的說法分別,以飛鳥之尊,手中應握天子劍,不可如武者一般,好勇鬥狠了。

    不過,飛鳥身後那支護衛,其成分倒是有些意思。

    左手邊是阪本龍馬,帶著黑眼罩的武士首領,龍馬大名,乃是飛鳥麾下第一重臣,在東瀛之地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地位,深的國民敬愛。

    而飛鳥右手邊,就有些奇怪了。

    走在最前方的,是身穿女士戰鎧,帶著妖犬麵具,手提怪異兵器,紫色鐵傘的天皇中宮,禦前大將新之助殿。

    她是半妖之軀,這已人盡皆知。

    不過除了這個身份之外,她還是飛鳥的妾室。

    本該是皇後的,但血脈問題,讓飛鳥不能將她列為皇後,就算飛鳥有心如此,但新之助自己都不願接受夫君好意。

    她是個懂事的女子。

    她深知飛鳥有大誌向,要建一個人與妖共存的和平東瀛,但現在隻是千裏之行的第一步,國民與妖物之間仍有間隙。

    若在此時,有個半妖皇後,對於飛鳥即將開始的統治而言,並不是好事。

    而在新之助身後,是一群同樣穿著盔甲的護衛。

    但它們雖為人形,卻行走間,透露出陣陣與武士武者截然不同的氣息,這絲氣息並不可見,但會讓尋常百姓感覺到毛骨悚然。

    對於那些感官敏銳的武者來說,感受這妖氣自然越發清晰。

    這幾名護衛,都是化形大妖。

    來自東瀛四方,向飛鳥歸降,願意做天皇順臣,也是這五年中,飛鳥和其下軍伍,一直努力的結果。

    人妖共治,共分天下,這個初看上去有些離經叛道的理想,正在一點一點的變為現實。

    它有存在的基礎。

    這天下大亂數十年,不管是人,還是妖,都已不想再掀起更多看不見結尾的戰亂,但欲求和平之事,必然先要做出承諾與行動。

    於是這幾年中,這些心向共處的妖物們,便也隨著飛鳥大軍左征右討,為東瀛戰事,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也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天皇身側了。

    東瀛國內已光複的地區中,還有“禦三家”的說法。

    指的就是最初投靠飛鳥的三家妖族,秋田山的白犬,四國的青雉,九州的妖猿。

    目前其族長已被賜予“大名”的名號,還被封賞土地,開牙建府,亦被納入了飛鳥的統治體係之中。

    融合正在推進,雖然緩慢且艱難,但這些事,總是開頭難一些的。

    大軍林立,旌旗颯颯,十萬餘人陳列於陣前,殺氣衝天,不管是武士足輕,還是妖物隨從,處於這大軍之中,都被威氣所鎮,一片安靜。

    飛鳥縱馬上前,於一處丘陵之上,觀望前方京都城。

    此乃雄城一座,他的先輩們,就是在哪裏,統治著這方國家,他卻並未出生在那裏,對這座城的認知印象,也是來自於他人訴說。

    飛鳥對於京都的感情是複雜的。

    那將是他光複國土的最後戰場,也將是新統治開始的起點。

    “陛下,射入城中的勸降信,並未有回應。”

    飛鳥身邊,龍馬也挎著刀,一臉感慨的眺望那城池,他撫摸著已有些花白的胡須,對飛鳥說:

    “全藏派出忍者,冒險往城中查看,卻匯報說,城中諸般結界已開啟,那些陰陽師不願投降,還四處勾引妖物入城協防。

    又以城中百姓血肉為報酬,還設下各方邪法,致使如今城中,已是地獄一樣。”

    飛鳥並未開口,似是在思索。

    周圍人亦不去打擾他。

    這最後一戰,雙方軍力差距幾乎在十倍以上,己方又舉有大義,還有大楚兵家神器與悍勇武者們助陣。

    實乃天命所歸。

    這一戰就算摳腳去打,也是穩贏的。

    無非是陛下想要以何種方式,結束東瀛戰亂。

    “百姓...可還有?”

    幾息之後,飛鳥開口問了句。

    場麵氣氛有些低沉,穿著黑色僧袍的大和尚真濟歎了口氣,輕聲說:

    “之前得陸盟主和仇教主相助,又有墨家大俠挖通地道往城中,算是在開戰前,救出了一批百姓,但人數...隻有不到三千。

    以他們所描述,城中怕是,已再少有百姓了。”

    “三千?”

    飛鳥扣著馬韁的手甲猛地攥緊。

    若他所記不差,一年前的軍報裏,還說京都城中,有被作為奴工使用的百姓還有數萬之多,隻是一年時間,卻隻剩下了這麽點。

    這些賊人!

    當真是要比妖物還可恨。

    一股怒火,混雜著自責,在飛鳥心中升騰,他已竭盡全力的加快速度了,卻還是沒趕得上,將最後一群受苦百姓解救出啦。

    真是身為君主的恥辱與無能。

    “那就,為他們複仇吧。”

    飛鳥那雙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他回頭去看軍陣後方,在天際之上,已有十多艘大寶船做好了突擊準備,那些都是以他的名義,在中土墨家訂製的戰爭兵器。

    在大寶船左右,還有更多的梭型小舟往來護衛,其上都是中土武者,還有些悍勇武士。

    古老的戰爭模式,也早已在東瀛戰場上,被推進了全新的狀態裏。

    “發令給寶船,帶上所有爆彈,攻城器具全開。”

    飛鳥冷聲說:

    “這座沾滿了百姓苦難與血肉的城,我不要了!把它毀掉,讓它在烈火中焚毀,連帶著其中惡賊,一起燒死。”

    “陛下!”

    一名穿東瀛服飾的大臣立刻驚呼出聲:

    “不可!京都乃為禦所所在,亦是萬世一係,神聖血脈的象征,以陛下之尊,不可行此事!”

    “有何不可?”

    飛鳥騎在馬上,指著遠方京都城,反問到:

    “你莫非聽不到,那城中怨靈哭嚎?你莫非聞不到,那城中血肉腥臭?你莫非看不到,那城中亦有群魔亂舞?

    我家血脈之高貴,源於家國安康,護民護國之驕傲,何須以一座城池來印證?

    我今日,要拆了它!

    送它在烈火中焚去,送城中怨靈於一把火裏成佛往生,這座滿是罪惡的城,便是我那些枉死之百姓的陪葬之物。

    明日,我與眾卿,與天下百姓一起,一磚一瓦,重建京都禦所。

    由我親手建起的,才是,我想要的都城。

    莫要多說,我意已決!

    就此開戰!”

    一席話說的鏗鏘無比,讓其下還想勸解的大臣們都無言以對,他們這位君主,和以往那端坐於朝堂之上,俯視眾生的天家血脈可不一樣。

    他們這位君主,是一刀一槍,收拾亂世的英豪。

    其君權之重,威嚴之沉,根本就不是這些老臣可以反駁抵擋,更何況,飛鳥身後,隱隱還有大楚女皇的身影。

    他們這些政治世家,實在是不敢挑戰這兩尊龐然大物的。

    眼見這些投靠而來的大臣們低頭不語,阪本龍馬冷笑幾聲,揮起手便讓武士前去傳令.

    不多時,隨著大軍歡呼聲,置於頭頂上方,如天際飛鯨一般的大寶船,便在嗡鳴聲中,朝著京都城飛去。

    在寶船之上,墨家匠師們已打開投射機關,還有靈氣於核心聚集,寶船前方下甲板在機簧聲中開啟,露出了如炮筒一樣的發射器。

    由飛鳥座艦先開第一炮。

    篆刻著墨符的發射器將靈氣聚於炮身核心,在那大筒前部,有電弧搖曳聚集,刺穿空氣,嘶嘶作響,緊接著便是白色弧光噴射而出。

    如雷鳴一樣,又像是重錘自天而降,照亮天光一瞬,轟在京都上方結界,將那蛋型結界一瞬洞穿。

    猶若天地之威,讓人望而生畏。

    這隻是第一波。

    隨後眾艦開火,連番齊射,掃清城牆,將那些從城中飛出的妖物化作灰灰,肅清空域後,又有無數的爆彈從天而降,落在城中。

    這些爆彈也被改進,納靈氣於其中助燃,爆炸產生衝擊波摧毀建築,又引動火焰降下,隻是一炷香不到,眼前京都城就燃起熊熊大火。

    其火焰熊熊,好似要把這罪惡之城焚成大地的火炬燃燒。

    天際上有狂轟亂炸,地麵上大軍也已散開來,在城外數裏構建出一個大圓環的方陣,圍堵四方,阻攔城中潰逃的妖魔鬼怪。

    陛下有瑜令傳下,今日不許京都賊人,有一人走脫!

    這些賊人也不必審判,抓到就當場殺死.

    畢竟在眼前這座城裏,已再無哪怕一個良善之人,他們所代表的黑暗和災厄,都要在今日被盡數打破焚盡。

    唯有將他們盡數燒死,才有一個更好的明天到來。

    但城中依然有賊人盤踞。

    饒是大寶船將所有爆彈都扔下,將整座城池都點燃開來,卻還是沒有攻破禦所,有一大群人聚集在那裏,撐起了鬼道結界,打定了注意負隅頑抗。

    那處是必須被攻下的。

    代表天皇和東瀛權威的三神器就被藏於禦所中,若是不能得到那三樣東西,哪怕飛鳥民心所向,登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李將軍,帶我們衝吧。”

    龍馬握著名刀,帶數千精悍武士趕來,對李報國拱了拱手,說了句。

    後者點了點頭。

    從身旁親兵栓子那裏,接過戰盔,扣在頭上,又對另一側穿戰甲的副將司長道點了點頭,幾息之後,隨李報國從中土往來東瀛的數百搖光衛也聚起陣型。

    這些年越發沉穩大氣的天策大將手腕一揚,銀色長槍便指向前方,如百鳥嘶鳴般的長嘯,在戰陣之前響起。

    冷漠如水的殺氣聚散開來,將身後眾兵將納入其中,結為一體。

    下一瞬,隨著紅甲戰將拉起馬韁,這支無敵軍陣,便加速衝向數裏外熊熊燃燒的城池,就如離弦箭矢.

    所到之處,不管是烈火,還是烈火中嚎叫的妖物,都被這利刃般的氣息一分為二。

    李報國在馳騁。

    他喜歡這種衝陣廝殺的感覺,就想是這一生都視為戰陣而生。

    手中亮銀槍似也感覺到了他如火焰燃燒的心意,反饋出的殺氣更多更銳,在火海之中,李報國揚起槍刃,向前抖動幾絲,便將眼前阻路的城牆整個破開。

    烈火燃燒,卻也不得侵害一絲,真像極了天兵降世,橫掃大千。

    “莫要向前!”

    就在他們要衝入被烈焰包裹的禦所結界前,突有示警聲響,李報國愣了一下,當即收起如海殺氣,一揮長槍,讓整隻奔馳的軍陣停了下來。

    下一瞬,便看到小鐵提著一物,大步從火中走出。

    那燃燒的火焰,恭順的為聖火教主讓開一條道路,火苗流轉像是光門聳立,這一幕著實奇幻的很。

    “砰”

    小鐵手中提著的東西,被丟到李報國戰馬前方,那是一具被燒的不成人形的屍體,饒是頭顱消失,生命盡去,但這屍體依然在活動。

    層層黑煙籠罩屍骨,讓騎士們的戰馬連連嘶吼,不斷後退,似是預感到了可怕之物。

    “前方有古怪,陸盟主已在前鎮壓,但大軍不可進入。”

    小鐵大聲說到:

    “讓軍卒退下去,再匯報給飛鳥,不可讓人貿然踏足京都城中,報國,你和龍馬大叔隨我來,事情有些麻煩。”

    小鐵不是信口雌黃的人,李報國當即就感覺到事情嚴重。

    便讓司長道和栓子,帶著軍隊退出去,待他們離開之後,手持長槍的李報國才問道:

    “這些死到臨頭的賊人,又整出了什麽新花樣?”

    小鐵看了腳下那屍體一眼,皺著眉頭說:

    “他們自知必死,便召喚了‘魔’,此物棘手,得請仙靈界前輩出手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