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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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和溫玉春離開葛府,外麵人頭攢動,大家都還在等待李傀儡登台唱戲。徐清本來打算直接離開,不過外麵小攤上的豆漿油條香氣撲鼻,他有些年頭沒吃過這東西了,先前雖然吃了點心,這時仍起了食欲。

    徐清笑著對溫玉春道:“你還沒吃東西吧,咱們去吃點豆漿油條。”

    溫玉春自不敢拒絕,他知以徐先生的境界,自是已經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程度,可人間美食從來不會拒絕,其中定有他參悟不透的深刻道理在。

    到了小攤,油條香氣四溢,溫玉春也被勾起食欲。

    他為了修行,向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是以市井小吃,幾乎不沾。

    此時油條佐以豆漿,竟大感美味,仿佛比諸山珍海味,亦不遑多讓。

    溫玉春忽然有所悟,徐先生在故意開點他啊。

    “無論是山珍海味,還是市井小吃,都能打開我的味覺,滿足我的食欲,僅從這一點來說,兩者無甚分別。有分別在於食材的等級之分,上品食物,更能助我煉精化氣一些。隻是山珍海味、市井小吃,其實都沾了人間煙火氣,比不得食氣者神明不死。不過其中肯定還有更深奧的道理,非是我現在所能明悟。”

    溫玉春不禁感動,徐先生著實十分關心他的修行,但又不著痕跡,引領他自證自悟,在這一點上,任何名師,怕是都難以做到徐先生對他這般。

    名非師徒,而勝於師徒。

    徐清正自吃著豆漿油條,忽然收到溫玉春這份感動之情。

    “你吃個豆漿感動什麽?”徐清搞不懂溫玉春腦子裏在想什麽。

    不過他還是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哎,在忽悠人的路上,他是越走越遠了。

    溫玉春見徐清神色,愈發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忽然間,葛府外的吵鬧聲大起。

    溫玉春和徐清自是聽得清楚。

    原來李傀儡罷演,弄得大家很不滿意,都在找葛府的麻煩。任憑那葛員外如何解釋,大家都不肯離開,非要見到李傀儡。

    徐清見那葛員外被擠兌的麵紅耳赤,說道:“這葛員外倒是個實誠人,以他的財勢,根本不必跟這些人解釋。”

    溫玉春道:“要不我去幫忙解個圍?”

    徐清笑了笑,說道:“你打算怎麽幫?”

    溫玉春臉一紅,他倒是不擅長做這類事,隻是此時心腸一熱而已。

    徐清道:“這些人也是閑慣了,要是下一場大雨,保準他們跑得比誰都快。”

    他話音一落,天空立時被不知哪來的烏雲籠罩住。

    很快,嘩啦啦大雨下起來。

    這雨來得突然,在街麵上的人立時各找地方躲雨,葛府亦清淨下來。

    反正這麽大的雨,肯定是看不了戲。

    溫玉春不由看向徐清,“言出法隨!”

    徐清亦一頭霧水,難不成真是他一句話引動了天象,不至於吧。

    雖則如此,他仍舊淡然,對著溫玉春道:“咱們走吧。”

    溫玉春忙道:“我去給先生找一把傘。”

    徐清清悠悠道:“修行之人,何懼風雨?”

    徐清一步踏入風雨中,那雨水碰到他,好是落到荷花葉上似的,滋溜溜地滑走。這是徐清將一層法力覆蓋在體表,方有如此異象。

    要是往常,他可舍不得。

    不過今日收獲不小,便即浪費一點。

    何況,這種奇妙能力施展出來,著實有一種美妙的滋味。

    跟向李傀儡施展出淩波微步是完全不同的。他那時自己可啥感覺都沒有。

    “是了,我再施展下淩波微步。”

    徐清開始用法力催動淩波微步,頓時生出奇妙莫測的能力。足下本自有許多積水,徐清竟有一種踩在積水上行走的感覺,身子飄飄欲飛,渾若無物一般。

    而且消耗的法力居然還在不斷恢複,雖則沒有變得更多,卻也幾乎沒有減少。

    徐清大感欣慰。

    他自己隻覺得是不緊不慢地在風雨積水中行走,落在溫玉春眼裏,卻是徐先生每踏出一步,都引動了金華城的地脈之力。

    這一點,唯有修行者才能有些真切的感應。

    這時一陣木魚聲在風雨中響起。

    木魚聲越響,風雨便越小,好似木魚聲將風雨鎮壓了似的。

    長街之上,風雨之中,徐清前麵走來一個和尚,敲著木魚。一條小蛇纏在木魚上,瑟瑟發抖。

    那和尚本自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嘴唇微動,仿佛在對木魚上的小蛇說話。

    忽然間,他一抬頭,看向迎麵過來的徐清,和尚登時神情大變。

    他感受到一股澎湃的地脈之力朝自己壓來,一時間仿佛整個人被金華城完完全全孤立,以他精修數十載的法力,在這股地脈之力麵前,亦顯得微不足道。

    原本尋常人身材的徐清,落在和尚眼裏,亦仿佛如山如海,不可測度。

    徐清好奇地看了和尚一眼。

    便是這一眼,和尚感受到茫茫無際的天地之威往他身上奔湧過來,滔滔不盡。

    和尚眼中閃過一抹血光,僧袍似充氣一樣膨脹起來。

    溫玉春看見和尚,驚呼一聲道:“血僧。”

    這正是邪道赫赫有名的高手“血僧”。

    僧袍越鼓越脹,溫玉春神色大驚,不知這血僧要施展什麽邪惡道法。

    徐先生切莫大意了。

    他雖然知曉徐先生天人一般,但也害怕徐先生一時不察,中了暗算。

    轟轟轟!

    那僧袍驀地爆炸,一條殘影卻迅疾無比的穿過風風雨雨,杳然不知所蹤。

    徐清卻是意外地收獲了一分畏懼之情,法力又深厚許多

    溫玉春:“……”

    對方弄出如此場麵,居然是為了逃跑。

    當當當!

    一聲聲清脆的聲響,那木魚滾落青石街麵,小蛇從木魚上掙脫,風雨忽然停下。

    “多謝上仙相救。”那小蛇居然口吐人言。

    溫玉春此時放才看清,小蛇竟是一條白色幼龍。

    徐清還是第一次見到龍,跟傳說中長得很像,不過這龍確實很小。

    “它是被那血僧捉住了?”

    幼龍繼續道:“我是華山天池的龍子。上仙可否告知小龍名號,救命之恩,永世不忘,將來必有報答。”

    徐清忽地想到聊齋裏麵的一個故事,傳說華山靈池有五百龍子,其中有一條偷偷跑下山,隱姓埋名,還當了一個農戶的兒子,後來卻被一個和尚收走帶回華山靈池。

    聯想到剛才那個和尚,似乎真對應上了。

    隻不過那和尚一看就不是好人,未必會把龍子帶回去,說不定會將龍子血肉煉化,增強自身的法力。

    徐清又想到另一件事,道:“適才的風雨因龍君而起?”

    雖然人家是龍子,徐清還是稱呼為龍君,反正客氣一點,又不會少一兩肉。

    他適才思忖間,一股沛然的感激之情流入徐清體內,弄得徐清渾身舒泰不已。

    他的法力又足足深厚了七成,不愧是龍子。

    但他見小蛇有氣無力,心想這小蛇或是在和尚手裏吃足了苦頭,所以修為大損。總不能是因為他把小蛇吸幹了。

    不至於,絕不至於此!

    龍子點頭,說道:“正是小龍。那妖僧鎮壓小龍,小龍奮力反抗,引動了天象,沒曾想剛好遇到仙師,方能幸免於難。哎,我還是該長大一些再下山,否則不至於被那妖僧弄得元氣大傷,差點回不去華山。”

    徐清微微點頭,道:“貧道清風觀徐清,不知龍君往後有什麽打算?”

    龍子道:“我得立即回華山修養,清風觀嗎?我好像聽過,還請仙師收下這片龍鱗,等我傷好之後,定回來報恩。”

    但見得小白蛇一樣的龍子吐出一片白色龍鱗。

    徐清接住,但覺得冰冰涼涼,還冒著白氣。隨後風雨驟停,天空傳出數聲霹靂,那龍子亦應聲消失不見。

    徐清將龍鱗收入袖中,如今夏始春餘,待得過些日子天氣炎熱,這龍鱗還可以拿來當冰塊用。

    他想著要不出城尋些果子來釀製果汁果酒,順便郊遊一下。

    畢竟最近都沒怎麽出門。

    辜負了春光,不可再辜負初夏美景。

    過了一會,徐清又收到一股感激之情,自是來自龍子。

    徐清明白,那龍子見他沒有追它,知曉徐清肯定對它沒有歹意,心徹底踏實下來,又添了一分真摯的感激。

    徐清卻不知,那龍子風馳電掣,心中再次對徐清生出感激時,差點血氣一空,當空栽落。

    它隻以為是血僧對它折磨太過。

    龍子強打著精神,緊趕慢趕,終於在半日後回到華山。

    “小弟回來了。”山中靈池中傳出許多歡呼聲,此起彼伏。

    “人間好不好玩?”

    “你膽子可真大。”

    龍子們圍著小白龍七嘴八舌。

    小白龍本來就精疲力盡,給它們一攪擾,立時暈了過去。

    “二百五十哥,你弄暈小弟了。”

    “胡說,明明是你踩了小弟一爪子。”

    “嚶嚶嚶,你汙蔑我,我要找六哥告狀。”

    “喂,你們誰把小弟搬進去啊。”

    “我今天脫鱗,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我還有功課要做。”

    “我瞌睡來了。”

    最後一眾龍子做鳥獸散,隻留下一條小青龍,費力地將小白龍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