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父親翕動的嘴唇，穆格隆眼前所有情景都開始在水氣蒸騰虛化起來。

    他想起那一天，陸念可樓梯時被自己拽到懷裏時，有些蒼白憔悴的臉，除了低血糖外，還有隱隱約約的貧血症狀。

    孕期輕微貧血是常見的情況，尤其是在陸念可一直很健康的情況下。

    當時穆格隆如果能多想一下，可能不是現在這個結果。

    如果當天夜裏穆格隆知道了陸念可懷孕的事情，他一定不會讓心愛的女人，自己孩子的母親留在這樣的一個風景迷人，但醫療條件一般的島。

    他一定會連夜把陸念可帶回國，在最好的醫院裏做全麵的孕期檢查。

    那麽，第二天出現在可隆島附近的皮愛倫是會撲了個空。

    孤注一擲的皮愛倫其實已經沒有再折騰一次的能力。

    從此陸念可安全了。

    可是是少想了這麽一點點，穆格隆失去了生命最重要女人，以及此時此刻才知道還曾存在過的，自己的骨肉。

    他無聲的落淚，呼吸卻不能隱藏的紊亂起來。

    老帥空洞的雙眼不知盯著哪裏，被病痛折磨得僅存的一點精神全都集唯一的兒子身。

    你恨我嗎？”蒼老又虛弱的聲音忽然響起。

    穆格隆身體微微一怔，低低的說：“不。”

    老帥忽然咧嘴笑了下：“不要騙我，恨恨，我不怪你。”

    他如同枯木一樣的手指動了下，想抓住什麽，可是終是什麽也沒有抓住。

    穆格隆伸出手托在父親幹枯到紮皮膚的掌心之，他的心驀的沉到了底，因為他手裏已經感覺到不生氣，或者說生命正在不斷從父親的軀體抽離，死亡正在臨近。

    穆格隆像當胸被給了一拳，哭出了聲，像是野獸在絕望低吼。

    孩子，我的時間不多了。一些話要快點告訴你。”老帥有些費力的說。

    爸，您說。”

    這一聲爸不知有多久沒有從穆格隆的嘴裏吐出，他一說出來，都覺得整個口腔都是燙的。

    倒是老帥顯得很自然，瘦得剩下一張皮的臉，平靜安詳，依稀可見當年英俊的模樣。

    我的病是去年底發現的。我一知道這是治不好的病，我什麽都不怕，是擔心你。”老帥冷硬了一輩子的聲音，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有點柔和。

    穆格隆更是悲之起，哽噎的說：“爸，我對不起你，我太渾了。”

    不。”老帥像是很不願意聽到他這麽說話，斷然否定：“你很好，超過我想像的好。”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因為虛弱已久，需要換一下氣再接著說：“我當時隻想著一件事是怎麽把穆府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交到你手。”

    當然，按規矩交接的那一套是不可能的。”

    穆格隆像是不太理解一樣，緩緩抬起了頭。

    你不要怪我後來折騰出來的這些事，這都是必須的過程。”穆老帥接著說：“穆府這麽多年來一輩傳一輩作都刀劍相向的營生，我們家是掌管兵權的，手下都是一班豺狼虎豹，稍不留神，能被他們反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