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叩鼎篇 第三十章 斬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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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多山水。有山水,便有靈氣,有靈氣,便有修仙之人。
蚩山除外。
在西南眾多仙山裏麵,蚩山是景色最好、氣候最佳的一座。一年四季溫潤如春,自古以來,便有“天府之城”的美譽。但令人不解的是,蚩山數千年以來卻沒有任何修仙門派。
沒有任何門派,也就意味著任何門派都能自由進出。因此,在人來人往的幾千年中,蚩山從一座山,變成了一座城,變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山城。
若論繁華,皇都當屬天下第一;論規模,蚩山城俯瞰天下。
蚩山綿延六百裏,山城依山勢而建。南北長三百裏,東西寬八十裏,山上一百零八個泉眼,都被圈在了城中。靠近東邊懸崖的地方,又有一條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此刻,一個和尚正在瀑布裏麵打坐。那和尚坐在一塊石頭上麵,雙手合十,閉目不語,身上衣服被水打濕以後緊緊貼在身上,從遠處望去,就像一尊雕像。
日上三竿時分,遠處駛來一條小船。小船逆流而上,雖然無人搖槳,卻行的飛快。船上站著五六個人,最前麵的一位,是一個高高瘦瘦、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蚩山城現任城主慕容爵。
慕容爵年逾八十,已經到了耄耋之年。但從接任城主以來,幾十年兢兢業業,把偌大一座山城裏裏外外、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山城裏麵,行商坐賈、散仙修士、尋常百姓等一直和平相處,數十年相安無事。
對於眼前這條瀑布以及山上的一百零八個泉眼,慕容爵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每天派出兩隊人手,挨個查看測量,然後將查測結果記錄在案。
然而,前些日子在翻看查測檔案的時候,卻發現最近一年來查測到的結果,似乎在以一種神秘的規律起伏波動!
一百零八個泉眼,山城東邊的那條瀑布,有四大修仙門派聯手設下的禁製。遇到大旱之年,會有玄水從天而降,增補瀑布、泉眼;多雨之秋,會有移山倒海之術,分水斷流,讓瀑布、泉眼始終在蚩山城的控製之內。
因此,當慕容爵發現查測記錄以一種神秘的規律起伏波動的時候,直覺告訴他——蚩山要出事了!
按照當初與四大門派約定好的暗號,他在第一時間散出了舉辦壽誕的消息。四大門派在得到消息之後,也都在第一時間派人趕來了蚩山。
蚩山之事無小事!
小船很快來到了瀑布跟前。慕容爵身後,依次站著禦鼎山萬仞峰首席大弟子——謝長風,涿光峰禦經閣長老——林逾靜,懸水洞第二十四洞洞主——井瞳真人,以及離明海大領主的親傳弟子——魚俱羅。
除去以上四人,芥子寺派出了圓光法師,也就是正在瀑布底下打坐的那個僧人。
圓光法師作為芥子寺百年不遇的天才,用了不到十年時間,便將須彌芥子功修煉到了上三境的境界。
法號圓光,圓是大圓鏡智之意,光是神通大光明藏。
小船輕輕一擺,船頭一轉,將船身對向了瀑布。
魚俱羅輕輕一躍,踏上水麵。踩在水上向前走了一段,左手一伸,水中突然飛出一支通體銀白色、閃閃發光的戰戟。戰戟飛出水麵在空中稍稍一停,被他牢牢抓在了手中。
他身長八尺有餘,生的極其強壯。但那戰戟似乎比他還要長了一些。陽光照在上麵,雖是炎炎夏日,卻散發出陣陣寒氣。
魚俱羅抬頭看了一眼,神識一動,戰戟上寒氣突然加重,把他左邊一半的身子盡數裹住,就像寒氣是從身上生出來的一樣。
寒氣越來越盛,越來越濃,這時,隻見他腰身一轉,手中戰戟從左側身後向右一劃,一道銀光飛出,徑直撞向瀑布,把那條十丈多寬的瀑布從中間斷成了兩半!
銀光將瀑布斷開之後,沒有立即消失,而是像一道天塹,橫在空中,閃閃發亮,把上麵半截瀑布盡數吸了進去!
“這便是離明海的大神通麽!”
林逾靜久居禦經閣,見了這等神通,心中歎道。
魚俱羅將瀑布斷開以後,後麵出現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巨大洞口。洞裏麵金光點點,忽明忽暗,水汽氤氳,深不見底。
謝長風身形一動,當先禦劍而起,徑直飛了上去。後麵慕容爵、林逾靜、井瞳真人依次跟上,也都來到了洞口前麵。
魚俱羅等大家都上去以後,神識一動,將擋在瀑布底下的銀光收回,然後飛身躍上,將手裏那支戰戟插在了地上。
一銀光閃過,戰戟再次生出寒氣。寒氣散到瀑布裏麵,化成一團白霧,將洞口以及眾人嚴嚴實實遮了起來。
慕容爵朝圓光法師拱了拱手,歉然道:“法師久等了。”
圓光法師雙手一分,洞口處緩緩升起一道金光,猶如一道金色的帷幔,向上掀起,將那洞口原原本本呈現在了眾人麵前。
站起身來,圓光法師微微頓首,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對眾人說道:“圓光修為尚淺,用了十天時間才將洞門打開,是圓光讓大家久等了。”
語聲輕緩,仿若山澗溪流。眉目眼色,盡是慈悲之相。
謝長風道:“法師過謙了!萬佛洞變幻莫測,若非佛法高深之人,根本無法參透裏麵的諸般法相。法師十日十夜不眠不休,著實辛苦了!”
說罷,與其他幾人一同欠了欠身,向其作了一揖。
圓光法師向眾人還了一禮,轉過身去結了一個手印,雙手向前一推,剛才那道金色的帷幕從上麵徐徐降下,繼而金光一閃消失不見,露出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通道。
“諸位仙友,進入之後請不要觸碰石壁上的經文!”
圓光法師向眾人叮囑了一聲,當先走了進去。
通道裏麵又高又闊,以凡人的眼力,甚至很難看清頂部。沿途兩側的石壁上麵刻滿了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經文,經文沿著石壁往上,一直延伸到頂部,把整個通道毫無遺漏的覆蓋了起來。
圓光法師且行且看,一目十行,將刻在石壁上的經文一一看過。有時偶爾一頓,伸出手指將石壁上缺失的文字或者筆畫補上。手指劃過的地方,會有金光一閃,有時金光停住,像其他筆畫上的金光一樣流轉不停,那便是經文生根,與其他部分融在一起發揮了作用;有時金光閃過之後一瞬即散,缺失的部分仍舊像剛才一樣空空如也,那便是動了根基,以他的修為無法補救。
眾人向前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前麵漸漸開朗,依稀可見一處極其開闊的地方,燈火通明,散發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那氣息粗重渾厚,雖然安安靜靜,卻叫人內心深處有種難以言表的不安。就像一隻凶暴殘忍的野獸,靜靜趴在眾人身邊睡著,隨時都有可能醒來。
圓光法師一路看過,將經文中缺失的地方一一記在心裏。他天資聰穎,記憶力更是遠超常人,不但過目不忘,而且能在一整麵牆壁的經文裏麵迅速找出字跡、字體與其他經文不同的手跡。
看完所有經文,他微微皺了皺眉。雖然沒有說出,但心中不祥的念頭卻越來越烈。
眼下這部《伏龍經》,石壁上缺失的部分,從殘留下來的筆跡來看,皆是出自百餘年前芥子寺住持之手。而一些沒有缺失的部分,卻被人以極其精巧的手法抹去了原來的字跡,然後仿照石壁上百餘年前留下的筆跡,重新刻上了經文。
經文內容沒變,但根基卻換成了另外一種根基。
最重要的,是這些根基居然與其他經文融為了一體,金光流轉,繼續發揮著禁製的作用!
將經文栽植於石壁上麵,必須以佛門十識作為根基,而且隻有將十識修煉到“無我無人觀自在,非空非色見如來”的無上境界,才能讓經文顯現諸般法相,發揮禁製作用。
放眼天下,十識修為能到此境界者屈指可數!現在那人不僅除去了百餘年前留下的經文根基,而且憑借自己的十識修為,以霸道無匹的手段刻上了自己的禁製!
天下禪修裏麵,誰會有此修為、有此手段呢?目的是什麽?現在石壁上的經文禁製,雖然看起來還在發揮作用,但在關鍵時候,會不會出現變故?
圓光法師不敢斷定,更不敢將此事隨隨便便向其他人說出。
蚩山之事,關係重大。一旦出了問題,問題背後肯定會有更多問題。有更多的問題,就會有更多的人牽涉其中,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
因此,在確定同行的人中沒有問題之前,圓光法師決定先將此事瞞下。
眾人走到通道盡頭,眼前一亮,出現了一個極其恢弘、雄偉的巨大空間!
空間穹頂上倒掛著數十個泉眼,泉水汩汩而出,化成數十條青色的水線,從上麵垂到地上,注進了一個十幾丈見方的巨大祭壇裏麵。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有幾條水線裏麵微微泛紅,凝成了一條若有若無、幾不可查的紅線。紅線逆流而上,滲透進了倒掛在穹頂上麵的泉眼中。
祭壇周圍,立著八根三人合圍的巨大銅柱,每根銅柱都是用青銅鑄造而成,雖然過去了百年左右,但銅柱上麵幹幹淨淨,竟看不到一丁點兒銅綠。
八根銅柱上拴著八根赤金鏈條,鏈條末端連著一具棺槨,懸在祭壇上方。
那棺槨被層層寒冰裹住,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上麵寒氣逼人,即使隔了十幾丈的距離,慕容爵還是忍不住搓了搓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在八根銅柱的上端,每一根上麵都站著兩名弟子。這些弟子都是從四大門派中挑選出來的機敏、果敢之輩,都有過外出曆練、斬妖除魔的經驗。
百餘年來,這些弟子輪番守在這裏,密切監視著棺槨中的東西。現在,四大門派與蚩山城主突然出現,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蚩山城擔心了一百多年的事情,難道終於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