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賜婚的消息已傳出宮門，謝鳶早早站立在府門前等待父親歸來。

    她是和離過一次的人，才不怕坊間之人傳言拋頭露麵一說。外麵天高地闊，她想騎馬就騎馬，想遊玩就遊玩，不拘於世俗，可這賜婚是當真將她圈住了！

    “父親……”謝鳶想說什麽，念著在府門口，很多話並不是想說就能馬上說出來，她自己不懼世俗，可小小的謝家懼。

    謝天從馬車下來到她麵前，父女倆對視半晌，兩兩無言，最後沉默著進府。

    皇命當然難違，可再次嫁人並不是謝鳶最想要做的事情。京城各大家族，但凡是有點頭麵的人物，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在懷？他們倒是臥入醉香，誰又懂深院婦人的愁思？

    自己女兒的心思，謝天怎能不知？可想到皇上對他所言，不免又願為其排憂解難。

    “你可知皇上為何選咱們謝家？”

    謝鳶並不愚笨，卻也隻懂其中三分意思。京城中待字閨中的小姐雖不多，但也不止她一人，皇上點名要她作為續弦嫁過去，無疑是啪啪打了戚建的臉麵。

    曾經跟長公主在一起時有多風光，現下就有多不體麵。

    “皇上私下單獨召見過我，還與我說了不少交心話。”謝天似有感慨。

    謝鳶不懂，皇上乃是天之驕子，怎會與旁人輕易說交心話？可她相信父親，既然皇上提前找過他，就說明提起過賜婚一事，父親未反對就已經擺明了立場。

    “我記得，皇上剛登基那一會，年輕氣盛，做事不聽朝臣建議，因此經常得罪太後。如今他羽翼漸豐，穩重冷靜，我身為臣子，甚是欣慰。”

    戚建對蕭長恭本不造成任何威脅，賜婚一事多多少少含了些私情，還真被朝臣們猜對了，為了戚玉。

    戚玉是長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生前他沒見到最後一麵已是遺憾愧疚，如果再不好好護著戚玉，隻怕長姐會在九泉之下不能安心。

    還有就是……官都禦史的位置，他想換人，換一個能很好鞏固自己地位的大臣。

    戚建手上的權利早被收的幹幹淨淨，隻是暫時找不到罪名貶他。宮中又有太後坐陣，前朝之事打聽的極為細膩，嘴上說不插手，卻又偷偷將爪牙放置在蕭長恭身邊。

    謝鳶明了，若有所思問“那我進入戚家後，能為皇上做些什麽？”

    父親一輩子效忠皇上，她都看在眼裏，隻要是為謝家好的事情，謝鳶都願意去做。

    謝天忽然熱淚盈眶，拉著女兒的手聲音哽咽“鳶兒，為父沒有為你選擇好夫婿，眼下又要將你拋出去，如你怨我，便是應該的……”

    謝鳶笑著搖頭，英氣精致的臉頰上是前所未有的篤定。

    “父親何出此言？您和母親將女兒帶到世上，女兒就已經感恩戴德，切莫再說幽怨之話。此事，女兒能幫！”

    謝家小小的門麵要是想發展成為家族，就要有人勇於獻身，謝鳶便是願意為此獻身之人。

    續弦的身份她不怕被笑話，反正她也是手拿和離書的女子，日後進了戚家她當完成自己的使命。

    戚家，戚老爺，戚大小姐……

    ·

    懷胎十月很快過去，陳蓉順利生產，是一名男嬰。

    這是戚建第一個兒子，生下來後一應吃穿用度，全是應著嫡子才有的待遇。戚老夫人念著是個帶把兒的，不計較這些，當晚不顧滂沱大雨也要來到菊園見見小孫子。

    陳蓉身體虛弱躺在床上，她的被褥都濕透了，聽到穩婆說是個男孩，她眼睛終於能安心閉上，緊緊抓著的被角也才肯鬆開。

    是個男孩，她終於能在府上立足了！

    戚靜姝跪在陳蓉床邊，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更沒有見到娘親這樣虛弱的模樣，心裏害怕，才待在床邊，任由旁人說什麽也不肯離去。

    戚老夫人懷抱著小孫子，瞧那哇哇大哭的嗓門，真跟她兒小時一模一樣，

    “母親，兒子翻遍古文詩經，找到一個名字最喜歡，青雲，戚青雲，您看如何？”戚建高興的合不攏嘴，他也有兒子了！隻不過略微遺憾的是，他是庶子，若能是嫡子，戚建定要擺酒席好好慶祝！

    “青雲……”戚老夫人仔細端詳，“《九歌·東君》中有言，衣青雲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嗯不錯，是個好名字！”

    聽到母親的讚許，戚建憨憨笑了幾聲，側目看向昏睡過去的陳蓉，嘴角噙著滿意的笑容。如今他兒女雙全，人生幾乎圓滿，沒有什麽遺憾了。

    “母親，蓉兒辛苦了，又為我生產下第一個兒子。所以我想著……要不立她為二夫人？”

    戚老夫人聞言直呼荒唐，如今皇命已下，謝鳶還未過門，他就想讓陳蓉當二夫人？古來今往，從未聽說過誰家府中有兩位夫人，戚建這是被大兒子的出生衝昏了頭！

    “激動什麽？你將來妻妾成群，膝下兒子女兒七八個的時候，難道都要將小妾一一立為夫人？更何況是個庶子，若是嫡子，你就算是要上天老身都不會拉你回來。”

    原以為還能借青雲的出生給陳蓉提高下地位，如今看來，倒是奢望了。戚建被她說的麵紅耳赤，一時無語凝噎。

    戚老夫人想到什麽又繼續說道“謝鳶進門的日子就要近了，到時候一應事物由你親自操持，切不能讓謝家以為我們有怠慢之心。陳蓉這邊，先好好坐月子，其他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戚建不好再說其他，唯有點頭答應。床上緊閉著眼的陳蓉沒有沉睡，她隻是累了，傷口的疼痛讓她根本不能入睡。聽到老夫人言語心中微微一涼，更為日後爭寵奪勢暗暗計劃。

    靜靜趴在床邊守著的靜姝就快要睡著了，戚建命人將她抱回翡翠軒，期間又吩咐菊園裏的人要盡心盡力服侍陳蓉，多少是為戚家有奉獻的女人。

    初春的夜晚透著露氣，房間外不時有涼風習習，戚建看著搖籃裏小小的戚青雲，覺得一切就像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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