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下來，病床上的人一直沒有清醒。

    程天源想了想，道“媳婦，家裏媽媽還不知道這件事……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你幫忙帶著小然然，我接媽過來照顧阿芳。”

    薛淩低聲“還是我和媽照顧阿芳合適些。”

    程天源也知曉她留下最合適，道“那要不這樣吧！我和爸爸先回去，他幫忙看著小然然，晚些我接媽過來。”

    程木海皺眉問“你們都不餓嗎？還是得吃些東西。這十天半月可不短，大家還是得先顧好自己。”

    薛淩道“源哥哥，你去打三份飯進來，我們先吃了，然後你再和爸爸回去。我們這麽晚沒回去，媽應該隻煮了自己的份兒。”

    “好。”程天源匆匆出去了。

    一會兒後，莫麗麗進來了，給病人觀察體溫和吸氧情況。

    薛淩拉住她的手，低聲“妹子，還沒有單獨的病房嗎？我們想轉去單人房，還不行嗎？”

    “暫時沒有單人房。”莫麗麗解釋“不過，這幾天病床不緊張，你們可以將隔壁病床租下來，這樣來陪床的人也能睡上。”

    “真的？”薛淩連忙道“那太好了！那把隔壁租下來吧。”

    莫麗麗道“你隨我來，我立刻給你填寫上。”

    有熟人就是好辦事，很快簽名寫上日期，將隔壁床位租了下來。

    莫麗麗搬來一套新被褥，很快將隔壁病床拾掇好。

    “今晚陪床的人就能輪流休息。”

    “謝謝啊！”薛淩握住她的手，感激“幸好有你幫忙，謝謝。”

    莫麗麗笑了，低聲“都是職務內的事，我還是能幫上的。阿虎跟我說，你和你先生都是好人，還曾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過他，他對你們很感激。不僅這樣，你還是他的老板，他之所以能買房能有今天的生意，都賴你提攜幫助他。”

    “阿虎說得太謙虛了。”薛淩微笑“他是一個很好的男人，講義氣，講道理，是一個能擔當的人。麗麗姐，你要好好把握住。”

    莫麗麗尷尬笑了笑，低聲“還好……周末我們打算帶彼此去各自的家裏轉一轉。他家庭似乎很簡單，就一個老母親。我家就不一樣了，人多口雜。”

    薛淩道“人多是好事，阿虎他喜歡你，自然會多多為你考量。”

    莫麗麗也對阿虎很有信心，道“回頭找你聊，我今晚值班，還得去忙多一會兒。”

    “回見。”薛淩回了房間。

    程木海探頭出去，發現何榴花已經不見了，啐了一口，低罵“呸！沒良心的一家子！”

    自程天芳被推進病房，何榴花就沒進來過，不知什麽時候悄悄溜走了。

    薛淩沉著臉，道“爸，別氣壞自己身體。目前最要緊的是先照顧好小姑子。”

    程木海點點頭。

    一會兒後，程天源端來了三份飯。

    三人匆匆吃完，程天源載著程木海回家去了。

    半個多小時後，他載著眼睛紅紅的劉英回來了。

    劉英剛進病房，看著昏迷不醒，臉色慘白的女兒，一時忍不住，“哇！”地大哭起來。

    程天源給薛淩解釋“小然然剛才喝奶後睡著了。咱爸看著他。”

    語罷，他遞給薛淩一個大布包。

    薛淩打開一看，是兩套內衣加毛衣和一件外套，還有洗漱用品。

    今晚她得留在這裏，這些正是她所需要的。

    剛才一時忘了跟他說，沒想到他體貼極了，什麽都替她準備得周全。

    劉英一邊哭，一邊憋不住破口大罵。

    “你說你究竟是造了什麽孽！怎麽就攤上那一家子啊？你說你是不是命苦啊？爹娘生你一雙眼睛也不小，你怎麽看人的時候是瞎的啊？你蠢啊！你笨啊！你活該啊！”

    薛淩和程天源對視一眼，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老人家得讓她發泄一下，不然憋在心裏太難受。

    劉英唔唔哭著，淚流滿麵。

    “你個蠢王八！你怎麽就那麽蠢啊！那男人是你自個看上的，我們都說不好，你哥也不讚同。我們寧願你不去合作社工作，都不想跟他再有瓜葛。本以為好好的，這事就能翻篇了，誰知你竟就跟他跑了！”

    “你是幸運，碰上好時代好社會！如果在三五十年前，你非得被家裏人打死不可！就算不打死，也得去浸豬籠！你說你怎麽就那麽傻！”

    “給了房子給了嫁妝，你還懷著孩子，他們家如果是好心的識相的，早就該將你捧在手心，供著你！你瞧你，孩子沒了，命也差點兒丟了！”

    “你怎麽就那麽命苦啊？啊？都是你自己瞎了眼挑錯人！家裏人的好話你一句也聽不進去，人家哄騙你幾聲好的，你就當成菩薩降世！你蠢不蠢啊？”

    “我辛辛苦苦懷上你，就連你爸胳膊不行，又下崗了，家裏沒半點兒收入，我都硬咬牙將你生下來。我無非就是想養多一個孩子，將來老了能多點兒依靠。你看你，毛還沒長全就焦急嫁人，現在嫁的是什麽惡心狗崽子！”

    薛淩最終還是上前，將婆婆攙扶坐好。

    “媽，您先不要急，現在不是怪小姑子的時候。還是先等她醒了，然後再跟她慢慢聊。她剛失去孩子，想必傷心得很，您就不要罵她了。”

    劉英仍是激動不已，沙啞嗓音問“那個王八兔崽子呢？”

    程天源搖頭答“他隻跑去商店那邊找爸，說阿芳出了事，醫院這邊沒法交款，然後就一溜煙兒跑了。何榴花不敢過來，偷偷溜走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劉英哼道“那套房他能不回去？！阿源，你去叫上阿虎，再叫陳民，直接上那邊去，將那兔崽子狠狠揍一遍！”

    “等等！”薛淩拉住劉英的手，勸道“媽，您先不要衝動。總得等小姑子醒了，將事情的經過說給我們聽，我們再想辦法解決。無端傷害他人身體，可是違法的行為。”

    劉英一聽還違法，氣惱得很。

    “我女兒被他折騰成這樣，這口氣怎麽能咽下去！如果我們娘家不給她撐腰，她以後鐵定還會被欺負！”

    “那不如趁這個機會，讓小姑子徹底脫離那個狗窩！”薛淩道“不用擔心什麽以後，直接跟那家人斷了！”

    劉英眼神躲閃幾下，一時沒了主意，搓了搓手。

    “……先等她醒來吧。”

    程天源瞥了床上的程天芳一眼，挑了挑眉，沉聲“她已經醒了。”

    劉英和薛淩慌忙湊了上前。

    隻見臉色慘白的程天芳臉上掛著淚，半垂著眼睛，低低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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