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愛,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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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薄的唇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自己居然出現了幻聽,難道心頭還沒有放下她?

    她如此決絕,推開自己,他到底還留戀什麽?

    “向東,怎麽不走了?”後麵跟上來的梁建興見靳向東站在門口一直望著,愣著,疑惑出聲詢問。.

    “剛才忘了一件事,近期內,我準備帶尚兒去加拿大,遠東集團的股份,我打算出讓給梁叔。”

    梁建興驚訝:“你要帶尚兒去加拿大定居?再也不回江城,那小渝呢?”

    梁建興關心的並不是什麽公司。

    “古之渝這三個字,再跟我無任何關係。”靳向東墨深的眸子淡漠無溫,眸底一片冰涼,望向細雨裏:“律師已經找好,擬好股權出售協議,到時讓梁叔過目,放眼整個公司裏,也隻有梁叔有這實力買下這些股份。還望成全。”

    靳向東一旦將股份賣給梁建興,這遠東集團就跟他再無關係,除了錢,除了兒子,他一無所有。

    沒有了古之渝,他再也沒有任何鬥誌去做什麽,原定是一家三口去加拿大,現在,就讓他帶著兒子,帶著心中的她,完成當初兩人的祈願。

    梁建興欲說什麽,靳向東卻已經邁步走進雨裏,想說的話最後化作一聲歎息。

    無論是當初靳向東想收購靳氏企業,想將公司轉移到國外,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古之渝。

    如果心中良人不再是良人,再做什麽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梁建興回到家裏,富麗奢華的家,帶給他的是冰冷,知天命的年紀,回望半生,忙忙碌碌,財富他不缺,這家,卻難圓滿。

    “回來了,我給你煮了湯圓,快來趁熱吃。”梁太太從廚房裏端出來一碗湯圓。

    “淑華,你回來了。”梁建興眼裏湧著激動,上次兩人街頭吵了之後,妻子就回了娘家,他去接了兩次,都不願跟他回來。

    梁太太將碗筷擺好,笑道:“還杵著幹什麽,上次聽小靜說,你埋怨我多年未給你煮湯圓了,今日想起,去超市親自買了湯圓回來,你嚐嚐看。”

    看著碗裏那白白的一個個湯圓,梁建興想到之前佟桑煮的一碗湯圓,捧著碗一聲長歎:“小靜受了太多苦,明天我就去將她接回來,以後,斷不會再讓她受苦,這湯圓,還是得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吃,才有味。”

    “好,好。”梁太太熱淚盈眶,抹著眼角的淚:“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接小靜,回來再煮一鍋湯圓。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吃。”

    腳下的路很是模糊,古之渝不敢走太快,逐漸放慢了步子,被高顯揚追上。

    “我都說了先生認錯人了,為何還要窮追不舍。”

    雨也停下來,兩人身上的衣服被細雨打濕,高顯揚看著身子單薄的她,心生歉疚,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著追上來,被質問,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半響,才躊躇著說:“剛才佟桑來找我,她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知道你就是小渝,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承認,非要做什麽古冉,直覺告訴我,這跟佟桑有關,告訴我,你被綁架的事,是不是跟佟桑有關?”

    古之渝眼皮驚愕掀起,脫口而出:“她找你都說了什麽?”

    “果然,你果然是小渝。”高顯揚略有激動:“佟桑說此生無法回頭,願來生贖罪,我仔細想了一番,她說這話,肯定跟你有關,還有,那天在休息室裏的人,原本該是你,對不對。”

    “怎麽,你現在是在認為是我陷害了她?”古之渝沒有刻意去承認,或否認。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高顯揚急急解釋:“事情已經查清楚,是小茹的母親因小伊的事才做出如此極端的事來,剛才我看見你包裏的藥,推斷那天你在休息室裏待過,佟桑是尋你才去的休息室,你回來後。連靳向東跟尚兒都不認,佟桑行為也反常,加上佟桑剛才說的那些話,我猜測,你們倆之間一定有什麽事,而且一定跟綁架案有關,更甚至,是跟陸生的事有關。”

    古之渝不得不佩服高顯揚這份推斷跟敏銳力,能將這些事洞若觀火,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定了定神。古之渝看著高顯揚:“那現在,你是站在佟桑那邊,還是袖手旁觀?”

    “難道你沒想過,我會幫你?”

    古之渝一怔:“不需要,隻要你今天當沒有看見我,忘記剛才所說的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我既然已經知道了,就不會袖手旁觀。”高顯揚固執追問:“佟桑對你做了什麽,她為什麽要找人綁架你,陸生的事。跟佟桑到底有沒有關係。”

    “高顯揚,我不想你為難,這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沒關係?”高顯揚搖頭,苦笑:“我看未必,這最大的源頭,恐怕就是我,我了解佟桑,她既然能說出剛才那些話,那這一係列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既然如此,也該我來解決。”

    “你怎麽解決?”古之渝一陣惱怒:“你能讓小生活過來?能讓佟桑變成以前那個桑桑?不能,高顯揚,你是最大的源頭,佟桑就是毀在你手裏的,可追根溯源,當年我若沒有救你,我若沒有將項鏈給佟桑,這一切也不會發生,所以我要你什麽都不要管。剛才佟桑跟你的任何話,我剛才說的任何話,統統忘掉,回去好好待小茹。”

    這是第一次,兩人將那窗戶紙捅破,對於十年前的事,之前是心知肚明卻不說明。

    古之渝激憤的話印證了高顯揚的猜測,他驚愕當場,同時腦子裏生出更大的疑惑:“她為何要綁架你,要傷害陸生,你可有證據?”

    高顯揚能猜測跟他有關,可如何有關,他實在想不通。

    有些話,不是說的時機,也輪不到高顯揚知道,古之渝望了一眼雨停的街頭,喃喃道:“或許這就是命,是注定。”

    雨後的風,清涼,淋雨過後的古之渝,回去當晚就發燒了,迷迷糊糊的燒了一天,待她掀開眼皮醒來,馮少峰告訴她:“梁建興去接佟桑了。”

    撐著軟綿的身子起來,渾身無力,古之渝望了眼窗外,雨終於沒下了。

    “時機到了。”

    佟桑回到梁家後,一切似從前,又好似不一樣了。

    梁老爺子親自向她道歉,為表歉疚,當眾宣布,她為梁氏唯一繼承人,並讓律師擬好遺囑,在他死後,梁建國一家除了每年分得所持有股份的分紅,梁家的一切,都將由她繼承。

    佟桑未想梁老爺子真這麽做,看著年邁的老爺子,一時之間,她有所茫然。

    “苦了你了。”

    這是梁老爺子拉著她的手。說過的最慈愛的一句話。

    壽宴上被梁建國老婆收買的那人,被梁家告了,這次,梁家沒再顧臉麵,為她討了一個公道。

    梁家的做法超出了她的預想。

    佟桑用梁家大小姐的身份前去歐家,歐華強沒有攔,讓她見了歐菀。

    歐菀不意外,她早知道佟桑會來見自己,也就隻有她,能見到自己。

    然而。佟桑卻意外了,她以為歐菀隻是被囚禁起來,歐華強並不會對她做什麽,沒想她進房間看到的是一個渾身淤青的歐菀,特別的狼狽。

    “歐華強打的?”

    歐菀摸了摸嘴角,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扯開話題:“阿海讓你來的,他現在如何?”

    “是他讓我來的,我隻見過他一次,不知道情況。不過你在這裏受罪,他也肯定會好好的,否則誰來救你出去。”阿海對歐菀的衷心,佟桑心裏清楚,說衷心其實也不算,但男女之情,又不像,這兩人的關係,讓人疑惑。

    “他救不出去的。”歐菀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姿態慵懶的倚靠著沙發:“他不該回來的。歐華強都養了我二十年,也不會讓我就這麽輕易的死了,我的利用價值,還沒有被榨幹,我也不會這麽容易認輸,沒有看到歐華強倒台,怎能甘心。”

    佟桑瞧見歐菀眼底熊熊燃燒的怒恨,躊躇了半天才問:“你受了二十年的屈辱,為何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若是當初你被領養回來時就告訴我們實情。我們四人也走不到今天。”

    聞言,歐菀眉目一冷,盯著佟桑看了一會兒,倏爾笑了:“佟桑,你這句話,古之渝曾經也說過,我歐菀走到今天,全是拜古之渝所賜,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包括你。你覺得你就比我好多少?你才是最可憐的那個,虛偽,假惺惺,這二十年我至少做的是我自己,而你呢,你敢麵對真正的自己嗎?”

    佟桑並未被歐菀激怒,隻是輕笑:“從某一個角度來說,我比你更幸運,對了,忘了告訴你。梁老爺子已經將梁氏的繼承權都給了我,並立下遺囑,梁建國一家人,除了分紅,梁家的一分財產都得不到,現在,你還覺得我可憐嗎?”

    “什麽?”歐菀驚起,倏然想到什麽,身子又緩緩地靠下去,冷笑:“你別忘了。還有一個古之渝,你並不是梁家真正的大小姐,而且她現在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又有馮少峰的庇護,你動不了她,你剛才所說的這些,你守不住。”

    “動不了?”佟桑輕撫著手背,一笑,眼底透著狠戾:“你我都知道古之渝的弱點在哪裏,她以為裝失憶就能護尚兒跟靳向東周全,真是天真,你剛才說得對,二十年來我未活透徹,從今日起,我會讓你看看,四人之中,誰才是最成功的那個,難道我連一個瞎子都對付不了?”

    “瞎子?你是說古之渝她……”

    “對,她眼睛出了問題。”佟桑嘴角一揚:“當初你怎麽讓劉敏胥死的,今日,我就讓古之渝怎麽下去給陸生做伴,她既然這麽想給陸生報仇,那就下去做伴好了。”

    歐菀第一次在佟桑眼裏看到殺氣,笑了:“佟桑,你早該如此,不過有些事,不必親自動手,既然她在乎靳向東跟孩子,就拿這兩人開刀吧,我覺得自殺比他殺更有趣。”

    隻需歐菀一點,佟桑便明白了歐菀的意思。

    也明白了另一件事。

    佟桑驚訝:“你有能力離開歐家,卻還受歐華強的侮辱,你打算對歐華強下手?”

    歐菀並未回答,起身走到窗前,環顧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年的牢籠,至今她都還能想起第一天進入這房子的情形,隻要閉眼一聽,還能聽到那晚自己的哭救聲。

    撩開衣袖,食指撫著滿是淤青與針眼的手臂,歐菀的嘴角綻放了一朵比罌粟花還美的笑:“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歐華強以為控製了我一生,卻不知,他是我玩弄掌中的棋子,聽說他已經開始將這些年收受的賄賂打算轉移給王建,如此一筆財富落入外人之手,他到死都不知道,你說如果我在他即將死的時候告訴他,他會不會,死不瞑目?”

    罌粟花雖美。卻帶毒。

    歐華強想要沾染,必定逃不過命運。

    “這就是你當初篡改結果的目的?”佟桑為歐菀的布局心驚,先是找來一個王建冒充歐華強的兒子,再花錢篡改了古之渝拿去鑒定中心鑒定的結果。

    原來,歐菀為的是這一天。

    “我做的事已經快做完了,佟桑,你的事,你的路,得你自己走,是成是敗。看你自己了,你有本事守住梁家財富,你是贏者,未守住,你就是鋃鐺入獄的失敗者。”

    這句話,像是臨別的遺言。

    佟桑被這一字字驚的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她站起身,盯著歐菀單薄的背影,急問:“歐華強是不是還對你做了什麽?”

    “你這是在關心我?”歐菀將袖子放下,臉上依然帶著笑。回頭:“佟桑,你記住,這世界上不背叛你的隻有自己,你別妄想得到誰的庇護,那樣隻會加速你走向末路的速度。”

    歐菀說這話的時候,佟桑腦子裏浮現起高顯揚的臉,想起她之前找高顯揚要一個承諾,結合著歐菀的話,她忽然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不會的。

    高顯揚不會害她。

    見佟桑沉默且眸子微閃,歐菀嘴角的笑意濃了。她已經看到了佟桑的結局。

    佟桑想急著離開,在她走的時候,歐菀問了她一句話,她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的話。

    歐菀一襲薄紗,站在窗前,淤青的臉上布滿迷茫。

    “你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滋味嗎?什麽感覺,我想聽聽。”

    她錯愕了好一會兒才答:“愛是不顧一切爭取後,換來心扉痛徹。”

    佟桑走後,歐菀依然站在窗前,嘴裏念著這一句話:“如果愛情不是那麽美好,為何想起他給的那一吻,心頭卻依然泛著甜?”

    若是心扉痛徹,為何不心狠手辣,還對他手下留情?

    梁伊為愛失去生命,佟桑為愛丟了自己。

    而她?

    從未獲得,便從不幻想。

    靳向東,若是當初你對我也心有不忍,我今日會不會到這步田地?

    風起,天邊又黑壓起來,看來又要下雨。

    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歐菀緩步過去,打開門睨了一眼張媽托盤裏的藥跟水:“爸的藥量又加大了?”

    十分鍾之前,她親眼看見歐華強回來,聽著他路過房門的腳步聲。

    張媽說:“先生的身子越來越不好,剛才又說頭疼了。”

    “那趕緊把藥送過去吧。”

    張媽端著托盤從身邊走過,她目送著張媽走進歐華強的房間,聽著從房間裏傳來張媽的聲音:“先生,該吃藥了。”

    她,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