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響加上劇烈的車體晃動將所有人都從睡夢中拉醒過來，有小孩兒哭鬧，有婦女的尖叫。

    安靜的車廂立刻喧嚷起來，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好在巨響與晃動隻持續了片刻就再無動靜。

    啊邵在座位的角落裏縮得更緊，能很明顯地看到他在發抖，整個臉埋在了布包之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剛剛車體的晃動上，少數人注意到他的舉動也當成是因為剛剛的晃動而嚇到。

    老餘屬於那種膽大不怕事的，再車體恢複平靜後，一個勁地往外看，眼前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什麽也沒有啊？”他一臉茫然。

    “發生了什麽？”有人大喊道。

    “會不會是山石滾落砸到車了？”一個人回應。

    “要是山石我們早就被砸成灰了，還能在這兒說話？”

    “我下去看看。”大巴車司機說著從座位上緩緩站起身。

    他跑這條路已經十年了，年近四十歲了，閉著眼睛都能開完，類似的事情遇到了好幾次，內心還算從容。

    “不行，不能讓他下去。”朱源臉色一變，小聲對淩皓說道。

    他能感受到那一股妖氣就隱隱地懸在周圍，雖不能夠感受出對方的修為如何，不過就算是最低等的小妖，對於司機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十個也不夠看。

    顯然，這次的情況已經非比往常，除了淩皓和朱源，再加上都要縮到凳子底下去的啊邵，別人都還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危機。

    啊邵說的的確是真的，有什麽東西隱藏在迷霧裏。

    話說間，那司機已經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消失在白霧之中。

    淩皓擔心出事，身手矯捷，幾步跨過汽車中間過道，也衝了下去。

    老餘和幾個年輕男人也想跟著下去，卻被朱源一把攔住。

    朱源全身都是橫肉，上下疊加的五六層肥肉整個地就橫在過道之中，如同一堵肉牆，擋在前麵，一個人都過不去。

    “媽媽，快看這個叔叔好大的一坨啊，是不是豬八戒下凡了。”身邊一個小孩子瞪大了眼睛看著朱源，一根手指還向著朱源身上的肥肉戳來戳去。

    身邊，一個婦女抱著小孩，慌忙將他的手拿開，尷尬地向朱源笑了笑，看其不理會，才放下心來。

    被說成一大坨，換作別人早就發作了，朱源懶得和一個小孩一般見識，眼下重要的是阻止更多的人下車。

    “你幹什麽？”

    一個年輕人站在朱源麵前問道，他又瘦又黑，和白白胖胖的朱源比起來完全不成比例，一大一小對視著。

    “外麵霧這麽大，人全都下去別找不回來了。”

    朱源想了想沒有把有妖的情況告訴大家，本來就人心惶惶，如果說出來這一車人都得炸了。

    妖在人們的觀念裏已經是古代才會有的存在了，有的人聽了會相信，但如果說出來，會有一大部分人把他當成神經病。

    “外麵如果有危險，我們下去也好幫忙啊，不能丟他們兩人在外麵。”老餘擔心地說道。

    “能見度不到半米，麵前的人都看不清除是男是女，如果真有危險，你們下去送人頭？”朱源還真擔心一群人下去還沒被妖抓到就走丟了。

    還有人想要辯解，朱源這懶得理他們，車窗是封閉的，坐在中間，完全就是一個巨大的肉墩，他不動誰也出不去。

    幾個人看著眼前這個胖子不肯讓開，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便坐下來靜靜等著下車的兩人。

    車外，淩皓沿著車體緩慢的挪動著，比起朱源說的半米能見度，此時的情況很顯然不止如此。

    淩皓築基期的修為已經能夠幫助他在迷霧之中看得比別人更遠一些。

    盡管如此，淩皓還是隻能看清楚近處大概兩米的距離，已經足夠了。

    繞著車走了一周，沒有發現什麽異樣，車體響動是靠近山體的一麵發出的，淩皓再次查探了一番，還是什麽也沒有，包括司機在內都找不到了。

    “奇怪。”淩皓也琢磨不透，反身想要回到車上和朱源商量。

    就在此時，“啪嗒！”一聲輕響從門口傳來。

    “大爺的！”淩皓一步邁到門前抓住門柄，一股大力將本來虛掩的門死死關住。

    他現在能肯定，周圍一定有妖在作祟了，還是在針對他，換作以前他肯定已經嚇得不敢動彈，不過現在已今非昔比。

    他示意車內試圖強行打開車門的朱源停下，自己再到周圍看看。

    汽車正停在一個峽口，左邊是山體，右邊是懸崖，到處都是濃霧，有山風吹過，霧浪翻騰，卻不見有絲毫消散。

    四周除了風嘯而過，再無其他聲音。

    斷定有妖在附近，淩皓輕微附身坐防備狀態，他不清楚對方為什麽還不動手。

    是在等待什麽？

    延著公路往前走了大概五十米距離，淩皓盡量把自己處於孤立狀態，以此來試探對方。

    霧氣之中存在著大量的雜質，讓他感覺很不舒服，運轉真元，完全閉氣。

    “咦？”

    一個聲音在他耳旁突然出現，無法辨別方向，像是從四麵八方，又像是從心底發出。

    來了！

    淩皓立刻崩緊皮膚，每一根汗毛豎立起來，感知周圍的情況，防止被偷襲。

    “呼。”身邊霧氣更濃。

    “嘿嘿嘿～”

    聲音再次響起，清脆入耳，如銀鈴般的笑聲傳入淩皓耳中。

    “有膽就出來！”

    這種d環繞音，在四周空響，被盯上還找不到對方具體位置的情況讓淩皓著實不好受。

    “哈哈！陪我玩兒！”是一個孩童調皮的聲音。

    話音剛落，淩皓的雙腳竟然離地而起，被白霧托舉而起，險些站不穩。

    “玩你個大頭鬼！”

    他不擔心，如果是那種窮凶極惡的妖，還能讓他走出大巴車百步？怕是剛出門就沒了。

    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妖，有什麽目地，換作平常人已經嚇瘋在這裏了吧。

    淩皓腦子中閃過幾種可能，要麽是一個大妖通過結界還未恢複，要麽是一個能力一般的小妖。

    他單腳使勁向下一蹬，身體向前飛躍，要擺脫腳底飄忽不定的霧氣。

    不過在他落腳的瞬間，又被另一團霧托住，如此反複幾次，無論什麽方向，淩皓始終還是不能踏踏實實地落在地麵上。

    “哈哈哈！大笨蛋！哈哈哈！”淩皓惱氣，竟然被嘲笑了，還是被一個聲音稚嫩的怪東西嘲笑。

    誰知道在白霧之後是個什麽，說不定是個滿臉褶皺，胡子拉碴的老漢，或者是一個醜惡無比的怪物。

    聞聲識人這種東西在這裏根本行不通。

    淩皓索性不動了，一屁股坐在白霧之上，閉聲打坐，不再做任何反應。

    “唔～不好玩。”突然，淩皓屁股下一輕，整個人掉落在地。

    離地大概有半米的距離，摔的淩皓直咧嘴。

    眼前的白霧忽然淡了一些，淩皓竟然能看到遠處車子的大體輪廓。

    “看你骨骼清奇，做王的臣子吧。”

    這次聲音沒有那種環繞的感覺，是從一個方向傳過來的，就在正前方。

    淩皓盯著前方，不過除了遠處的車，別無他物。

    “出來吧，還裝什麽神，弄什麽鬼。”他對著麵前的空氣說道。

    “一個臣子竟然敢這麽和王說話，而且視王而不見，無禮！太無禮了。”

    這聲音給淩皓的感覺就是一個小孩子在鬧脾氣，結合語境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傻皇帝。

    可淩皓的確沒有看到那個聲音從哪兒傳出來的，往遠處掃視一圈都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淩皓無辜：“你不出來，我怎麽不無視你啊。”

    “你瞎嗎？王就站在你的麵前！”

    淩皓汗顏，終於低頭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眼前的東西隻有巴掌大小，全身白色，胳膊幾乎和腿一樣長，臉上的毫毛還沒長全，額頂一撮金毛組成了一個王字，另人感覺新奇。

    他看著白猴子，一時愣神，表情怪異，就這麽個小東西就能製造出整座貢山的雲霧繚繞？

    “喂，你想什麽呢。”猴子將長得離譜的胳膊插在腰間，氣勢洶洶地向淩皓質問。

    “我在想一個會動還會說人話的珍惜物種賣出去得值多少錢。”

    “呀呀呀，怎麽跟王說話呢？這方圓百裏都是我的地盤，信不信我吃了你？”白猴張牙舞爪，作呲牙狀，放在淩皓眼裏卻是另有一般感覺。

    “喲，還會賣萌，那就更值錢了。”淩皓托著下巴說道。

    “嘩啦啦！”車的側窗玻璃被打碎，一個龐大的身體鑽了出來。

    是朱源，車周圍的白霧散去很多，淩皓又久無消息，決定下車看看，

    車門緊鎖出不來，索性一拳打碎了窗子。

    “老豬啊，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這麽魯莽，快來幫我看看，這白猴子能賣多少錢。”淩皓瞥一眼朱源說道，他發現白猴似乎很怕朱源，它在發抖。

    “那麽久不回來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感情抓猴子去了。”朱源鬱悶。

    “你再這樣說本王，本王可就生氣了！你知道我的曾曾曾曾…爺爺是誰嗎？是……啊呀…@&#……”白猴嘴硬。

    “喲，會說話還會賣萌。”朱源一把將白猴提起，拉到麵前仔細觀察，另一隻手在它身上捏來捏去，任其怎麽掙紮都法掙脫。

    “你曾曾曾曾…爺爺是鬥戰聖佛吧？”朱源調笑，從見到這白猴起，他就有了打算。

    “知道了還不把本王放下來，本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啊呀，你再捏，你再捏！”

    “既然這樣，我就給鬥戰勝佛一個麵子，給你一個機會，就留下來做我的小弟吧。”

    “你竟然敢對本王……”

    “嗯？……”

    “……”

    白猴鬱悶，本來自己在這貢山內無憂無慮想幹什麽幹什麽，平時也就嚇嚇人玩一下，沒想到現世報說到就到，遇到狠人了，一來就來倆。

    隻恨自己太弱，除了控製山中霧別無他能。

    就在剛剛竟然被自己給自己的霧迷住，到處瞎跑，一頭撞在了車廂側麵。

    “我說老豬，我覺得遇見你真倒黴啊，總是碰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你才奇奇怪怪！你全家都奇奇怪怪！本王……啊！”朱源手上使了使勁，攥得白猴全身脹痛。

    “你是哪一派的妖？”淩皓示意朱源將其放下，坐在地上和它說道。

    經曆了紫荊山一戰，他覺得白猴這麽弱，肯定有投靠的大妖。

    “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本王可是山中之王，豈是那些跨界妖可以比的？讓他們喝本王的洗腳水都不夠份。”

    白猴剛被放下立刻又開始蹦噠起來，滿口不著邊際。

    淩皓尷尬，抬頭看看滿頭黑線的朱源，要知道朱源也是跨界過來的妖，蠢猴子竟然沒有看出來。

    “本王一出馬，什麽妖敢不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爺…你聽我說啊，幹嘛要捂眼睛？……啊！”

    淩皓捂住眼睛，不再看白猴被朱源胖揍的情形。

    之前總被穆思雅的“強權政治”打，現在換一個角度，淩皓突然發現這一種感覺似乎很有意思。

    白猴在被打的慘叫聲中，眼睛向周圍不斷地搜尋求救，它的餘光似乎看到了淩皓嘴角的一絲邪笑。

    如果讓白猴知道淩皓此刻內心的想法，他隻能默默地說一句：“變態。”

    十分鍾的呼天搶地後，終於被淩皓製止，再打下去說不定就沒法兒問話了。

    “這小子可比你奈打多了。”朱源停手說道。

    淩皓無語，不理會朱源對白猴問：“你不是妖，那你是什麽？猴模猴樣還會說話。”

    “太暴力了，慘絕人寰啊！”白猴趴在地上痛哭，從誕生到現在還沒有受過這麽大的氣。

    隨著它的哭聲大起，周圍的白霧竟然翻湧起來，繚繞四周，形如巨浪，一陣接一陣，帶起狂風。

    “一言不合就搞事情。”朱源無奈，早知道就下手輕一點了。

    淩皓勉強在大風中穩住身形，遠處的大巴車沒了窗戶，冷風呼呼灌入，裏麵人緊擁，瑟瑟發抖。

    不同的情緒可以帶動周圍事物不同的反應，白猴高興的時候，白霧平靜稀疏，內心波動起伏白霧跟著劇烈動蕩。

    這種情況，又身處貢山，對於白猴的存在淩皓已經有了初步的確定。

    白猴，更確切地說，應該叫白靈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