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節 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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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編?張浚望著手上的抄文,有些哭笑不得:“呼延庚這就把麟府軍和鄜延軍給吞並了?”

    折彥質、呼延庚聯名送往汴梁的奏章也給西河訪察使張灝,兩河宣撫判官張浚抄送了一份。這是奏折,因此張浚也就隻能看看,不便發表意見。

    “鄜延、麟府兩軍整編,加上北洋安撫使在河北氣候已成,隻怕往後北洋尾大不掉。宣判何不上奏朝廷,阻止兩軍整編。”

    “在汴梁監國的那位,對呼延庚極為信重,我上書反對,隻怕難逃嫉賢妒能之譏。”

    “何不派信使將奏折送往揚州。皇上斷不能容忍北方精兵歸於一人之手。”

    張浚撫須思量:“有道理,王庶被送往揚州待罪,也不知結果如何,這樣,師爺,勞煩你親自跑一趟,代我送一封奏折去揚州,並為我打聽揚州風向。”

    “學生定不辱命。”

    這個師爺向南行,從武關進入蜀中,隨後沿江東下,到達揚州的時候,已經是建炎四年的三月了。他在揚州城外棄船登岸,路過揚州西門的時候,看見一個高大的漢子被關在站籠中,周圍圍著百姓指指點點。

    “這是怎麽回事。站籠中的是誰?”

    “這廝是禁軍的都統製王淵,”一個老百姓見人居然向他請教,得意的搖頭晃腦解釋起來,“王淵在淮南作戰,誣稱老百姓是叛賊陳通的餘黨,將好幾個村子屠滅了,搜刮的金銀財寶堆積如山。被屠滅的村子裏,有個小媳婦兒逃過一劫,在行在前麵滾釘板喊冤,皇上聖明,讓李相公懲治。”

    “屠滅村莊,真是死有餘辜。”

    “是啊,李相公罰他在站籠中三日,再行處斬,以儆效尤。”

    張浚的師爺暗暗搖頭:“這賊將,殺了也就殺了,在站籠中羞辱卻是讓其他軍漢心寒。”

    “王淵屠滅村戶,死有餘辜,末將恨不能手刃此賊。為百姓報仇””戚方,本是王淵的部將,現在是一軍統製,他對前來安撫軍將的文官表明態度

    來的使者是韓贗胄,他歎了口氣:“王都統製雖有不當之處,但罪當其罰也就是了,豈可關在站籠當中,讓泥腿子羞辱。”

    戚方聽出話語不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麵前的宰相子弟:“相公,王將軍冤枉呀,去年壽州大戰,王將軍帶領我等舍命相博,才讓陛下逃出生天,相公們就不念一點功勞嗎?”

    戚方的確是個草莽武夫,韓贗胄幾句話就套出他的真實想法。

    兔死狐悲。韓贗胄很滿意戚方的表現:“有些事,還需請太後主持公道呀。”

    太後?戚方有些糊塗,太後好似非常支持李綱為首的宰執,欽差大人怎麽會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呢?但他也懶得往深了想,隻是唯唯是諾。

    韓贗胄道:“戚將軍,若是聽到太後的旨意,你會怎麽做?”

    戚方拍著胸口:“隻有有太後的懿旨,末將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斷不皺一下眉頭。”

    “戚將軍果然是忠臣。王淵真是可惜了。”

    “王淵死有餘辜。當懸首示眾。”李綱痛斥孫傅,“執政何必要為此等人收斂屍骨。”

    孫傅訕訕而退,公事房的衙役進來通報:“苗劉二位將軍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現在就請他們上來嗎?”

    “好,叫他們來。”

    苗傅和劉正彥到了公堂,他們本是王淵的部將,李綱和何栗以害民之罪斬了王淵,就把王淵的部眾交給苗劉二人統帶,今天李綱麵見他們勉勵一番。

    孫傅離開公堂,悶悶不樂。他上了轎子,囑咐轎夫:“去望江樓。”他到了酒樓裏,和小二打了個招呼,小二就把他領到一間廂房中。汪伯彥、韓肖胄、李回等人早就到了,還有揚州本地的幾個士紳。

    李綱何栗在揚州強行逼捐,早已惹得當地士紳物議鼎沸,而宗室官紳從汴梁闔家南逃,也出了一大筆血。與大宋以來曆朝曆代不同,以往百官士紳對宰相不滿,可以上彈章,乞骸骨。但現在皇帝親征,監國太後遠在汴梁,百官的彈章都不知道往哪遞。

    在這樣的情勢下,揚州暗流湧動。汪伯彥等人,想請康王趙構站出來主持大局,趙構一直未置可否。但宗室官員士紳,已經慢慢勾連起來。

    “康王不點頭,終究是難辦。”韓肖胄輕聲歎道。

    這時,坐在桌上的一個宗室子弟剔著牙,含混不清的說道:“當年在陳橋驛,太祖也沒有點頭呀。”

    在座眾人麵麵相覷,韓肖胄一拍桌子:“趙鼎,孟浪。”

    趙鼎做了個鬼臉,不再說話。

    但他提到當年陳橋兵變,趙匡胤也沒有明示,算是把窗戶紙捅破了。

    汪伯彥轉口提起不相幹的事情:“當年仁宗病危,托孤忠獻公,忠獻公略施小計,就讓劉太後撤簾,這等忠心,這等機巧,真是令人敬佩。人人都說,韓公行事,有忠獻公之風。”這是說,韓肖胄做事和他祖先韓琦一樣,暗示韓肖胄也可以幫助皇帝親政。也許稍有不同,是幫助親王攝政。

    韓肖胄低著頭,慢慢的喝茶,他早有此心,派他的弟弟去宣慰前線諸軍,打探諸軍的態度。但他現在不表態,要看康王拿出什麽樣的價錢來交易。

    “韓家乃曆朝股弘之臣,康王早已舉薦韓公為宰相,奈何陛下不能納諫。”

    價錢開出來了,一個宰相的位子。韓肖胄說了個笑話,旁顧左右而言他,不置可否。

    又過了幾天,戚方營中又來了一位客人。戚方一見,大叫:“哥哥,你不是守運河嗎,怎的到此,莫非王殿帥有軍令?”

    來者乃是張俊,他和戚方在壽州之戰中逃走,也算患難之交。張俊又得了揚州城內的暗示,得知要帶著戚方一同行動,便來找他。

    張俊道:“非是王殿帥的軍令,而是來自汴梁的旨意,為兄要找個靠得住的人,兄弟,你靠得住嗎。”

    戚方感到一種危險的氣息,但他硬著頭皮說:“哥哥盡管放心。”心想萬一不對,便在自己營中將張俊拿下便好。

    張俊身材高大,而且身材結實,他視線下垂,盯著戚方說道:“戚兄弟,聽說你對太後的懿旨,絕無二話,我現在有旨意,要你帶兵跟著我走。你可願意?”

    “太後的旨意?”戚方一愣。太後怎麽會直接下旨給張俊,更不會下給他。

    現在突然間太後就有了旨意,還是交給武官張俊的旨意。這不能不讓戚方感到極為意外。他心生疑,卻也不能直接質疑。想了想,戚方說道:“大哥,這是怎麽回事,你抱上了宮裏貴人的粗腿?”

    張俊哈哈大笑:“以後你自然知曉,有一場大富貴送給你。”

    說完,張俊從懷掏出了一份詔書平舉在手,用莊重的聲音說道:“戚方聽旨!”

    戚方愣住了,他怎麽也不相信張俊這個草莽能夠直接拿到太後的懿旨。

    “戚方,你不相信這是太後的懿旨麽?”張俊語氣森然的說道,“若不是太後的懿旨,我敢這麽不顧生死的擅離職守到你軍麽?”

    “這”戚方被張俊身上的那股氣勢所震懾,沉默了一陣,戚方終於跪下說道:“臣戚方接旨!”

    接過張俊手的詔書,戚方打開一看,他一個字也不認識,但是詔書落款,是一個大大的飛鳳印章,看起來絕不像假的。

    戚方恭恭敬敬的給詔書磕了個頭,激動的說道:“懿旨我也看不懂,大哥,你怎麽說,我怎麽辦。”

    “好,那你就整頓兵馬跟我走吧,隻帶你最親信的軍士。”

    “那剩下好幾千人,就這麽扔在這裏,被金賊偷襲了怎麽辦?”

    “傻啊,辦成這件大事,朝廷還不是任你招兵,幾千人算什麽。讓他們繼續在這裏紮營,別驚動了王稟。”

    “什麽?王殿帥不知道?”

    “廢話,太後密旨,怎麽能讓王稟知道。”

    戚方感覺這話有點問題,但現在也顧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戚方立刻挑選出他的鐵杆部隊兩千餘人,其他數千兵馬先由副將帶領就地駐守。

    走出三十裏地,和張俊的部隊匯合,兩人加起來大約有五千人。

    部隊登岸後直奔揚州城北門方向,走到半路就有人接應。戚方等人打著別的部隊旗號,大搖大擺的直奔南邊,終於幾天後的天黑時分抵達揚州城的北門外。

    張俊這才將所有部將召集起來:“奉太後懿旨,進城誅賊。”

    “賊人為誰?”

    “宰相李綱、何栗,圖謀篡位,奉太後懿旨,入城誅賊。”

    五千人馬列著整齊的隊列向著揚州城北門直撲而去。在夜色,北門緊密。然而隨著這支部隊的接近,高大的城門先是震動了一下,接著緩緩打開。等戚方與張俊帶兵到了大門口的時候,城門已經完全向這支部隊敞開了。

    城門洞裏麵黑黢黢的,戚方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哆嗦。

    張俊喝道:“點火!”

    身後的部隊拎著火把的官兵立刻點燃了手的火把,火光照亮了周圍,戚方見到整個北門也沒有任何把守的人。

    “走!”張俊拔出長劍,帶頭衝過揚州城門,直奔城內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