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同我說的。”他隻肯透露這一點, 多的話，任憑金多多怎麽逗他，都不肯再多說了。金多多問得多了，他就像是一個小老頭似的板著臉，一臉的不悅。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陸易出來打圓場，他溫柔地摸了摸趙寒舟的腦袋, 用盡量輕柔的聲音問道：“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

    話剛落音, 小孩的肚子就配合地響了起來，陸易先是一愣, 隨即哈哈大笑，將劍收回劍鞘，一把將小孩抱了起來。

    身體的忽然騰空讓趙寒舟本能地抓住了陸易的衣服, 但隨即而來的那股冷香卻極大的驅散了他的不安, 小小的身體依偎在師兄的懷裏，耳朵貼在對方胸前，聽著穩健的心跳聲，耳朵不自覺地染上了一抹紅, 那抹紅很快就從他的耳朵蔓延到了他的臉上，紅彤彤的, 可愛極了。

    “別亂動。”陸易下意識的以為小孩在害怕, 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背，聲音更輕了，幾乎是貼著孩子的耳朵說的, “待會我們要下樓梯了，你把手掛在我脖子上。”這樣大概不太容易掉下去一點。

    趙寒舟依言做了，不似其他熊孩子似的，大人一說還要在懷裏蹦兩下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陸易為此獎勵性地摸了摸小孩的頭發，細細軟軟的，一如對方的性格。

    他的臉上終於掛起了真心實意的笑。上輩子沒怎麽親近小師弟，但現在看來，人還挺可愛的嘛。

    乖巧的小孩同溫柔的少年從樓梯上下來，偶爾的眼神交匯也是溫馨無比，這樣的組合對誰來說，都提不起厭惡感，等陸易將人抱回府時，就是戒心強的陸留見了陸易抱在懷裏的小孩，都難得地露出了微笑，甚至還幫著陸易安排了小孩住的屋子，讓因為困意不住揉著眼睛的孩子能暫時性的好好睡上一覺。

    一路上已經稱得上是熟悉了的香氣包裹住了趙寒舟，陌生的環境也從張牙舞爪的大怪物變得可親起來，趙寒舟好奇地摸了摸被子和枕頭上的梅花圖案，好奇它們怎麽能有這麽多種樣式。但最終還是敵不過困意，沒多久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春風樓裏，有人因為他的存在而捏碎了一隻杯子。

    酒樓二樓包廂臨街的一扇窗戶悄無聲息地被人打開了。站在窗前的張文昌盡管繃著一張臉，但眼神因為剛出酒樓的一大一小變得柔和了許多，師兄弟之間能夠和睦相處，一直都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

    “看。”他招呼著旁邊的容謙，對著那道白色的身影指了指，言簡意賅：“師兄弟。”

    穿著白衣的少年親昵地抱著懷裏的小孩，時不時低下頭衝對方說了些什麽，然後兩人齊刷刷地大笑了起來，惹得路旁的人不住圍觀。

    這樣的景象讓他想起了他的大徒弟顧風，明明當年也還是個小屁孩，卻能把弟弟妹妹們照顧得好好的，不僅不讓他這個師傅操心，也讓其他當人師尊的鬆了口氣。

    他專注地望著那一大一小，自然也就沒注意到在他身邊的徒弟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在他沒看見的地方，容謙的袖口小小地濕了一片，桌子上的酒杯也少了一隻，碎片混雜著血跡草草包裹了一番，被某人丟進了木牌裏，不見天日。

    *

    趙寒舟被父母教育得很好。午睡醒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有禮貌地向前來看他的陸留表示謝意，然後有些羞澀地問道：“師兄在哪啊？”

    小孩紅撲撲的臉蛋配上有點亂的頭發簡直是大殺器。陸留忍了好久才忍住沒在對方臉上捏一把，他掩飾性地推了推臉上的麵具，清了清嗓子：“他在練劍。”

    趙寒舟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他張了張嘴，但還是聰明的沒有問為什麽要在晚上練劍了。

    其實陸易並沒有大晚上練劍的習慣。隻是等了半天沒能等到趙府的人前來接人，白天小孩被人指著鼻子明目張膽的欺負的場景又浮現在了眼前，心裏頭無名火一起，便跑到院子裏對著木樁一陣亂砍消火去了，直到下人跑來匯報說趙寒舟醒了，他才停下動作，將劍插回劍鞘。

    “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淡淡地吩咐道，並沒有先去看小孩，而是回屋換了套衣服，這才走了過去。

    “師兄！”才剛走到門口，趙寒舟便趿著鞋子小跑了過來，抱住了陸易的大腿。

    “你來了。”原本坐在床邊的陸留站了起來，朝他打了聲招呼，隨後識趣地告別道：“我先走了。”說著，也不忘對趙寒舟告別道：“明天哥哥給你帶好玩的。”

    才半天時間呢，就自作主張的把稱謂改成哥哥了。陸易在暗地裏撇了撇嘴。轉念想到，大概是眼緣問題。不然那個時候怎麽不見他對容謙這麽熱情。

    “乖，你還沒穿衣服，先上床，免得凍著了。”陸易半哄著將小孩哄上了床，他則轉身去關門，關門的時候，那孩子一直瞪著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似乎有些害怕一眨眼人就不見了，陸易心裏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畢竟上輩子他光知道小師弟膽子有些小，不是特別愛說話，卻從來不知道對方還有這樣黏人的一麵。

    或許是雛鳥情節？

    胡思亂想間，陸易重新坐回了床邊，開口道：“你可能要在這一直住下去了，願意嗎？隻要你願意的話，師兄會一直陪著你，陪到我們兩人進入門派為止。”他生怕孩子會有自己沒人要了的想法，真誠的許下了承諾。

    但趙寒舟並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他略一琢磨便知道了緣由：“他們……不肯來接我嗎？”

    陸易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倒是趙寒舟釋然地笑了笑，反過來安慰陸易：“沒事啦，師兄，我沒什麽好傷心的。”

    他怕陸易不信，幹脆把事情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我現在寄住在母親原來的家裏。”

    “原來？”

    “外公前後娶了兩任妻子，那幾個舅舅雖然是我親舅舅，卻同我母親是同父異母。”

    怪不得……陸易恍然大悟，大家族那點陰私事他沒興趣打聽，便也沒細問下去了，隻問道：“島主難道沒有派人護送你嗎？”

    “我是同歸一門的竇長老一起回來的。爺爺叫我住竇長老家中，竇長老也安排了人保護我。但是我嫌悶，正巧他們上門，就跟著他們跑出來了。”知道自己做得不對，趙寒舟低下了小腦袋，“母親沒怎麽同我說過這邊的事情，長老正巧出去了。他的弟子們也不知情，見我悶壞了，幾個舅舅又拍著胸脯保證得好好的，便答應了。”

    “他們還對你做了什麽事情沒有？”陸易一想起那幾個人渣就火大，語氣也不自覺的沉了幾分。

    “沒有。”趙寒舟搖頭道：“他們也就喝酒喝多了，膽子上來的時候才敢罵我幾句，其他的事情也不敢幹。”說實話待了幾天下來，他發現外頭一點也不好玩，如果陸易不出現的話，他也是準備早些回去的。

    陸易不以為然地眨了眨眼睛，在心裏頭發誓，下次再遇見那幾個人渣，一定要尋個沒人的地方將人好好的揍上一頓。

    “那你是回歸一門還是同我住一起？”

    “我要待在師兄這裏！”趙寒舟急忙表態道：“師兄你是我的榜樣！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尋師兄！”

    這話聽著有些耳熟……陸易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貌似對大師兄也這麽說過……

    “為什麽？”

    “因為師兄你很厲害啊！”趙寒舟不知從哪變出了一根玉簡，上頭有讓陸易倍感熟悉的冰城印記。

    一股不祥的感覺浮了上來。

    床上的小孩兩眼發光，邊說邊做著動作，揮舞著手裏的玉簡：“這是冰城來的老祖給我的，師兄你真的好厲害哦！唰的一下就能引氣入體了！唰的一下就能變出白色的火焰！唰的一下火焰還能結冰！真是太厲害了！”

    “老祖還說你剛出生就殺了好幾個大能！是不是真的啊！”趙寒舟雙眼發亮地望著他，但沒等陸易說話，便點了點頭，堅定地說道：“一定是這樣！我今天親眼看見了！師兄你是最棒的！”

    “我現在每天都在以師兄為榜樣努力的練習著！今天師兄你劈開門救我的時候，動作好流暢好厲害！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師兄你能來救我，我真的好開心啊！”

    陸易：“……”

    所以說，到底是哪位老祖會這麽無聊的同一個小孩炫耀這些啊？

    遠方，一個絡腮胡大漢響亮地打了個噴嚏。

    作者有話要說：　　趙寒舟是陸易迷弟，上輩子也是。陸易則是他家大師兄的迷弟，兩輩子都是。

    容謙：好氣哦，各個都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