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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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討論這件事時, 歸一門內部也在發生激烈的討論。
張文昌素來愛護弟子,更別提容謙是他好友雲真留在這個世上的唯一念想。於是一回門派便迫不及待地向掌門稟報了此事,恨不得立刻將容謙的身份名正言順的安下來。
歸一門收徒的門檻並不算高。隻需底下的弟子家室清白,天賦異稟,心性不壞就行。在這其中,家室清白是最要緊的事情,至於後麵兩條, 則可酌情處置, 並不拘泥於門規。
張文昌自認為容謙的身份沒什麽問題,雖然修煉晚了點, 但天資也並不比旁的人差,幾天相處下來,看著也是個開朗樂觀的性子, 由他來看的話, 他這位尋來的弟子自然有千般好萬般好。此回來主峰,他不僅僅是為了將容謙的身份給安下來,也帶了點炫耀的心思,隻是麵上不顯罷了。
但掌門的反應卻像是給他當場潑了盆冷水, 澆得他透心涼。
“不行。”偌大的議事廳中央,一名身著鴉青色鶴氅的青年男子冷聲打斷了張文昌的敘述。從外表上看去, 他要比張文昌年青十幾歲的樣子, 堪堪弱冠之年,但周身的威嚴卻並沒有因為他過於年輕的容貌而減弱半分,便是氣場強如張文昌, 在他麵前也落了下風。
此人便是歸一門的現任掌門邵天逸,也是張文昌的嫡親師兄,法號道司。若是陸易在場,一定會被他臉上的表情給嚇一大跳,畢竟這位掌門平日裏是個再隨和不過的性子,對陸易幾人向來關照有加,還一度想將顧風作為下一任掌門加以培養。
“為什麽?”張文昌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心裏的那股不滿,就連語氣裏也帶了幾分出來。“他可是雲真……”
邵天逸抬了抬手,打斷了張文昌的話,認真的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他是雲真的孩子。但就是因為他是雲真的孩子,我才更不能同意這件事。”
多說無益。見張文昌滿臉的不服氣,似乎還在打著腹稿想同自己正兒八經的理論一番,邵天逸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單手打出一道法訣,青色的光芒從他指尖泛出,分化成了幾道流光,飛快地從議事廳飛了出去,從位於歸一門中心的主峰一下子便飛到了歸一門的四麵八方。
“你把師伯都叫來了?”張文昌看著他的動作,忍不住皺眉。
邵天逸望著他,語氣平平地說道:“你不是不服氣嗎?”
張文易聽著他平靜無比的語氣,心下一顫。
他心裏其實也不是不明白為什麽掌門師兄會不同意容謙的,一回來便上主峰,也是想同師兄打打感情牌,可惜師兄並不吃他這一套,甚至反應比他想象中的要激烈,直接祭出了上頭那幾位師伯,如此一來,容謙拜入他名下的機會堪稱渺茫。
隻是……
張文易難堪地咬了咬舌頭,輕微的疼痛讓他稍微冷靜了點。
“那師兄是想要如何呢?難道要把人送到弱水宮去?”
他這話說得直白,眼神也是不避人,筆直地望向了站在上首的掌門,像是一把尖銳的利劍,直戳人心。
“你看,你說是說你不明白,但眼下不是清楚得很嗎?”邵天逸嘲諷地扯出了一個弧度,麵對張文昌的質疑,他並未逃避,“弱水宮再如何不堪,它仍舊在天元大陸占據了一席之地,那孩子是雲真的孩子,雲真當年消失得蹊蹺無比,就是為了堵住旁人的嘴,雲寒也會將孩子要回去的。”現任弱水宮宮主自上任以來便遭受著種種非議,其中最大的爭議,便是她師妹雲真失蹤一事。而容謙的存在,卻是最能洗清她嫌疑的證據。
“不行。”張文昌激烈的反對道:“他要是進了弱水宮,來年我見到的便是一堆枯骨了!我還有什麽顏麵去見雲真師妹!”
“什麽雲真雲寒的……”一個流裏流氣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廳內兩人尋聲望去,卻見一個作乞丐打扮的老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他身上許久沒打理過了,頭發胡子都是亂糟糟的一片,唯有那雙眼睛,眼底清明一片,不似常人。
“清雲師叔。”邵天逸恭恭敬敬地打了聲招呼。
“喲,小逸啊。你這口信裏說得不明不白的,隻說讓我來一趟,這來一趟是有什麽事啊?要是沒什麽事,我可就還是回去烤我的叫花雞了。”清雲像是想起了食物的美味之處,響亮地吞了一口口水。
“還請師叔暫留片刻,我立馬差人送些點心過來。”
清雲聞言苦了一張臉:“你這麽說,便是要留很久了……也罷,我也不要什麽點心了,正兒八經的主菜給我上個幾道,幹脆到你這吃頓飯好了。”他很幹脆地做出了決定,隨即口中報出了一連串不帶重樣的菜色,讓邵天逸這個始作俑者親自去後廚一趟,說這是他小小的報複。
邵天逸怎麽看不出來,清雲師叔說是報複,想來也隻是支開他,好問問張文昌出了什麽事情。這位師叔當年便寵著他這個師弟,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心還是偏的。
但他卻也放心去了,並不擔心清雲會被張文昌說動,倘若這位師叔真這麽糊塗,他又怎麽會傳信於對方。
果然,邵天逸前腳剛走,清雲後腳便跑去關上了門,一臉好奇地拉著張文昌問道:“好師侄,快告訴師叔,出什麽事了?”
張文昌將事情完完整整的複述了一遍,連他們師兄弟剛才的廳裏的對話都沒漏掉半分。
“怪不得我聽到了雲真雲寒的名字。”清雲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有些苦惱地說道:“可是這雲寒丫頭最近可是越來越瘋了,她要是知道雲真的孩子在你這,鐵定會來歸一門大鬧一場……哎呦哎呦……”
他像是困擾得不得了,一連將臉上的胡子拔了好幾根下來,望著手上被揪下來的胡子,低聲道:“這可不行。”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人還是胡子。
盡管已經知道師叔的態度不會輕易改變,但當清雲拒絕時,張文昌仍舊感到心累無比,此時他唯一慶幸的,便是沒直接將容謙帶到議事廳來,而是把人安排到了一處偏廳,叫了大弟子顧風前去照顧。若是讓那孩子親耳聽到這些話,大概會無比失望吧……
不多時,其餘長老也一一趕到了。
同張文昌設想的一樣,他們聽到事情以後,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反對,隻是反對的內容有些不同罷了。
不著調的清雲師叔自然不用多說,話裏話外都是嫌雲寒瘋得沒邊,覺得麻煩。
而素來主張以門派為主的清定師伯則表示,將遺落在外的弟子後代送還與該門派,素來是天元大陸的潛在規矩,不能因為一個雲真,讓歸一門壞了這條規矩。
暴脾氣的清虛差點沒把張文昌給揍一頓,不聲不響的就將這麽大的麻煩帶到了歸一門裏頭,這不是找死嗎?
溫柔一點的清碧師伯盡管沒發火,卻也沒有同意張文昌的請求,她說了個折中的法子:“你若是不放心孩子進了弱水宮,就將他安置在欽州府如何?”但這樣也並不是沒有條件的,清碧的條件便是張文昌不得教容謙一絲一毫的法術,讓對方安安穩穩地當一個凡人,度過一生。
幾位師伯都不同意他的提議,張文昌知道他們的顧慮。當年雲寒上位後不久,弱水宮的長老便換了一茬,被換下來的,大多是那些明麵上支持雲真支持得最過火的幾人,等她大權在握了,弱水宮上上下下都換了一次血,對外的說法便是造反。望著血淋淋一片的弱水宮主峰,聽聞消息趕來的眾人都沉默了,不管造反是真是假,雲寒的狠毒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盡管現在弱水宮勢弱,但歸一門卻也不願輕易得罪如同瘋狗一般胡亂咬人的雲寒,更不用說,在容謙的事情上,本就是他們不在理。
可張文昌仍舊不願意放棄一絲機會,他望著師兄,眼裏滿是哀求:“我答應了雲真的……”
邵天逸張了張嘴,在幾位師伯反對的目光下,還是擠出了一句話。
“這事要看雲寒,倘若她同意了,便什麽都不是問題了。”
張文昌聞言一僵,他最不希望通知的,便是雲寒了。
雲真信件的內容還在他的腦海裏,一字一句,雖然沒有明說,卻也間接地告訴了他,殺害她的凶手到底是誰,他並不敢拿容謙的性命去冒險。
他難得的任性了起來,同幾位師伯並掌門師兄僵在了議事廳中,連著幾個日夜都是。雖然知道自己有些蠻不講理了,但張文昌怎麽也不能把好端端的孩子推向火坑。
外界為此議論紛紛,都在討論容謙的身份。流言傳到欽州府內,陸易詫異極了,上輩子,這些事情他並沒有經曆過,不過有一點他是知道的。
容謙母親的身份,從一開始便挑明了。
就在這一片風雨之中,弱水宮的使者突然求見。張文昌神色難看地站在掌門師兄身後,不善地打量這這位使者。
站在下首的黃衣女子似乎對此早有準備,麵紗下的嘴微微一翹,說明了她的來意。
張文昌猛地站了起來,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這位……翠羽姑娘,你,剛才說……什麽?”
黃衣女子捂著嘴,一雙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我們宮主說了,雲真師叔早在生前便提到過,倘若有孩子,必會讓孩子拜入您的門下。所以宮主並不幹涉此事。”
張文昌瞬間傻在了原地,邵天逸的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消息都還沒來得及通知,雲寒又是怎麽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考完啦!感謝小天使們一直等著我,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