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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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4
香雲回了攬雲堂。
夜晚寂靜, 花園裏的唱戲聲隨風傳過來,唱些花好月圓的, 這邊竟也能聽得清。
她裹著被子坐在床上, 雪蘭端了湯藥來,略有些燙,香雲雙手捧碗, 慢慢地喝了一碗, 肚子裏熱乎乎的,總算是驅散了一身的寒氣。
玉蘭帶著小丫鬟端了兩盆熱水來, 一盆洗臉用, 一盆洗腳用。
香雲坐在床上, 看著這些丫鬟心甘情願地伺候她, 做什麽都帶著笑, 就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 什麽都不用擔心,也沒有人給她臉色看。
洗漱完畢,丫鬟們吹了燈, 靜悄悄地退下了。
香雲躺在床上, 聽著一陣一陣的戲曲, 眼皮漸漸沉重下來, 不知不覺就睡了。
花園裏, 宣王麵無表情地聽完了半個時辰的戲。
此時已過了一更天,月光雖然皎皎, 卻擋不住那晚風帶來的寒意, 早在王爺聽戲的時候, 劉公公已經派小太監取了鬥篷來,這會兒曲終人要散了, 劉公公體貼地替主子披上鬥篷。
在張側妃等妾室殷切的注視下,宣王徑直回了前院。
美人們大失所望。
宣王妃熟視無睹,也回去休息了。
到二更時分,不提宣王府,整個京城都靜寂下來,隻剩明月依舊當空照,隻剩夜風不知疲倦地吹著。
兩道人影突然離開王府正院,也沒有提燈,乘著月色來到了攬雲堂。
劉公公沒有叩門,走到倒座房的窗前輕輕咳嗽起來,裏麵的守門婆子聽了,驚慌地問是誰,劉公公細聲道:“王爺,你隻管開門,休得驚動旁人。”
守門婆子一骨碌爬了起來,一邊往身上披外袍一邊哆哆嗦嗦地來開門。
門開了,劉公公引著主子往裏走,同樣叫醒了守夜的玉蘭,等主子進去了,劉公公囑咐玉蘭兩句,再去交待守門婆子,往後這攬雲堂的門晚上虛掩便可,不必上鎖。
交待完畢,劉公公讓守門婆子回屋睡覺,他雙手插兜坐在一處背風的地方,靠著柱子眯眼打盹兒。王爺來自己的後宅何必偷偷摸.摸的,但既然選擇了偷偷摸.摸,今晚王爺大概就不會留宿這邊,等會兒他還得跟著王爺回去。
唉,隻希望徐主子快點想開吧,徐主子不折騰王爺了,王爺也就不折騰他了。
內室,不知是王爺來的太神秘,還是藥效的緣故,香雲睡得很沉,對外麵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宣王挑開帳子,坐在床邊看她。
帷帳裏有淡淡的藥味兒,她都病了四日了還不見好,身子也太嬌弱。
可他人都來了,今晚不做點什麽,對不起自己。
宣王輕輕搓了搓手,等被風吹冷的手臉都暖和起來了,他便脫了外袍放到外麵,放下帷帳,鑽進了美人的被窩。
香雲睡得昏昏沉沉的,迷蒙中恍惚做了一場夢,夢裏她與王爺在一起,王爺雖然沒有再喊她乖乖,可他很溫柔,那是一種叫她迷戀的溫柔,因為太久太久沒有人對她好了,除了記憶中那個忘了麵容的哥哥,王爺就是對她最好的人,她怎麽可能不貪戀?
可她沒有資格肆無忌憚地去貪那份溫柔,因為皇後娘娘會不喜歡。
還是做夢好,做夢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眼角滑落淚珠,香雲似水一樣地回應夢裏的人,隻是她自始至終都閉著眼睛,仿佛這真的隻是一場夢。
月光灑了一些進來,宣王看到了她的淚,也看到了她裝睡的恬淡睡顏,宣王嗤了一聲,離開帷帳,穿好衣裳,如來時那般悄悄離去。臨走之前,他警告玉蘭,如果白日徐氏不問,那玉蘭也不必告訴她他來過。
玉蘭困惑地應了。
天亮後,主子果然沒有問她任何與王爺有關的事。
玉蘭不禁納罕起來,難道昨晚王爺隻是默默地陪了主子兩刻鍾,並沒有叫醒主子?
過了四五日,香雲的病拖拖拉拉的,終於好了。
這一晚,攬雲堂的院門又悄悄地打開了。
上次宣王顧忌她病著,沒有癡.纏太久,這次他將前麵幾個月的利息都收了回來,隨便香雲怎麽裝做夢,他一直在攬雲堂逗留到了子時,待香雲渾身無力地倒在床上,他才冷哼一聲,起身離開。
八月裏,因為香雲病了很久,宣王才來了攬雲堂三回。
到了九月,宣王便三天一來了,二更時分到,三更時分離開,此事隻有劉公公、正院守門的小太監以及攬雲堂這邊的下人知曉,全都是嘴巴嚴實的人,把事情瞞得天衣無縫。但就連這些人也不知道,宣王與徐主子隻是一起睡一睡,仍然沒有真正地和好,連話都沒有說一句,仿佛誰先說了,這夢就無法再繼續。
宣王年輕力壯,可再結實的身板也禁不住長時間的寒夜行走,尤其是他從攬雲堂回來時,才出了一身大汗,被風一吹,一次吹不倒,多吹幾次,宣王就病了。別看隻是風寒,發燒咳嗽流鼻涕,三樣一起,也弄得堂堂王爺失了往日的精氣神,他倒是想硬挺,在朝會上咳嗽兩聲,淳慶帝看不下去了,嫌棄地將兒子攆回王府,免得他自己越拖越重,還把病氣過給滿朝文武。
宣王被迫奉旨養病。
自然,從他初現風寒病症開始,宣王就沒有再去攬雲堂了,她那麽嬌弱,上次生病人都瘦了,再病一場,小命都得丟掉半條。
一家之主病了,從宣王妃到後宅幾個妾室都來王爺這邊慰問過,或是說兩句體貼的話,說是帶上自己親手熬製的雞湯。
宣王隻覺得厭煩,隻有兩個兒子來了,他臉色才好看一點,隻是沒說幾句就讓兒子們退下,免得過了病氣。
藥是太醫開的方子,宣王養了幾日就好了,不過擔心病氣還沒有散盡,他又等了幾日,進了十月,才又提出要去攬雲堂。
劉公公不敢再讓主子折騰了,黑漆漆的夜裏,他跪在主子麵前,求主子保重身體,實在想徐主子,白日光明正大地過去,或是讓徐主子來正院侍寢也一樣啊。
宣王不聽,當初是他先說成全徐氏冷落她的,白日見了豈不是承認自己離不開她?晚上當成做夢挺好的,既享受了美人,又不用計較那些狗屁規矩。
喝退劉公公,宣王再一次來到了攬雲堂。
什麽都不用囉嗦,抱住裝睡的美人,可勁兒地疼就行。
香雲知道他病了,玉蘭、雪蘭打聽到消息告訴她的,香雲也知道,王爺一定是因為半夜兩邊跑病的。
香雲不敢去正院探望王爺,不敢讓人誤會她還想爭寵,可她愧疚,如果不是為了她,王爺就不會病。
當帷帳停止了搖曳,當他的呼吸恢複平穩,當他準備起身離開時,香雲心裏一疼,抱住了他的背。
宣王身體一僵。
她真的很會裝睡,軟.綿綿地任由他擺布,一旦他停了,她就安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一樣,可能要等他走了她才開始收拾收拾。既然裝睡,她又怎麽會抱他?
可現在的她,一雙手臂緊緊地環著他的背,擺明了她不想裝睡了。
宣王沉默,在黑暗中等待她先開口。
香雲在哭,哭著問他:“王爺一定要我侍寢嗎?”
這話好像多不願意服侍他似的,宣王臉色陰沉,冷聲道:“剛來的總歸新鮮,過一陣膩歪了,你求本王來,本王都不會來。”
香雲懂,就像廚房周嬤嬤做的小餛飩,重新吃第一次的時候她愛吃極了,後來周嬤嬤連著給她做了好幾天,香雲就吃膩了,有一段時間都不想吃。對王爺來說,她就像那碗江南常見的小餛飩,初嚐新鮮,新鮮夠了,就會膩。
可女子與飯菜還不一樣,飯菜連著吃幾頓就膩,女子,可能要連著睡個一年半載,才會膩吧。
現在才十月,到明年三月天氣才會轉暖,若這期間王爺都沒膩她,她又不想引人注意,王爺豈不是還要再折騰小半年?
王爺白日要當差,一旦病了,會耽誤好多事。
“王爺身體要緊,下次您再想讓我侍寢,提前讓劉公公與這邊說一聲,二更天的時候我過去伺候王爺。”這才是香雲不再裝做夢,開口詢問他的目的。
宣王臉色變了變,仍是冷聲問:“本王來這邊,或是你去正院服侍本王,有什麽區別?”
香雲額頭貼著他寬闊的肩膀,閉著眼睛道:“王爺當差,不宜勞累,我無所事事,就算夜裏著涼了,也不怕耽誤什麽。”
換言之,她寧可自己生病,也不想王爺生病。
宣王就覺得,張側妃等女人說的漂亮話加起來,都不如她這一句讓他舒服。
可見她心裏有他,也想繼續伺候他,隻是太怕得罪人,太怕外麵的閑言碎語。
“你八歲那年,真的想要燒死繼母所生的妹妹?”
宣王突然問了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香雲呆住了。
想燒死徐家二姑娘的是徐家大姑娘,香雲沒有見過徐家大姑娘,無從了解當年徐家大姑娘在想什麽,可香雲見過徐家二姑娘,似魯氏一樣刻薄虛偽的人!再想想魯氏要她假扮大姑娘,真正的大姑娘可能已經死了,被繼母、庵主合起來害死的,那就算大姑娘真的想燒死二姑娘,也全都是被逼出來的啊。
“她先推我落水的,不是不小心,是故意推的。”香雲一邊替徐家大姑娘難過,一邊哭著猜測道。
她這一哭,就是同時在哭她與徐家大姑娘兩個人了,淚如決堤,宣王怎麽哄也哄不住。
宣王隻覺得後怕與憤怒。
如果當年她真的淹死在徐家的池塘裏,他就沒機會見到她了。
“別哭,我替你報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