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憶廉頗壯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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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趙括的質疑,李牧頓時皺起了眉頭,他說道:“我聽聞,天下能夠打勝仗的將軍,沒有不能仔細觀察,隨機應變的。施行計策,自然也會因為敵人的變化而進行調整,這樣簡單的道理,難道您不知道嗎?”

    趙括並沒有再反駁,他微笑著說道:“是我才能不夠,沒有想到這些,您說的很有道理。”,李牧原本是做好了與他辯論的準備,聽到趙括如此輕易的折服,李牧呆愣了片刻,方才笑了笑,又跟趙括說起了自己的諸多策略,趙括側著身子,認真的聽著,這讓李牧非常的開心,說的也就更多了。

    當李牧離去的時候,趙括將他送到了鄉邑大門,目送著他縱馬離去,說起來,這是趙括初次看到他人騎馬而不是坐馬車。送走了李牧,趙括便回了府,隻是,此刻的趙括卻是有些失望,他並沒有跟李牧說太多,因為他知道,這種辯論毫無意義,其實,若是自己真心想要與李牧論戰。

    隻怕,李牧是說不過自己的,別說是如今這剛剛成年的李牧,就是成名已久的趙奢,在談論戰事這方麵都不是自己的對手。隻是,趙括放棄了這樣的行為,他已經沒有原身那種爭強好勝的性子了,他也不會因為與李牧辯論贏了而洋洋得意。在看到李牧的時候,趙括有多開心,在送走他的時候,趙括就有多失望。

    趙括原本以為,李牧是可以抵禦白起的,如果非要讓一個年輕人來接替廉頗,或許李牧是最好的選擇。隻是,趙括如今才明白,現在的李牧,還是太年輕了,太稚嫩了。別說是白起,隻怕就是像許曆那樣沒有在曆史上留下什麽名聲的將軍,都能輕鬆的擊敗李牧。

    他說要派騎兵劫糧,又說要以輕敵之策,丟下輜重來讓秦軍混亂。

    趙括一直都在關注著前線的戰事,根據門客們的講述,上黨郡多山川,處處都是山路,運輸輜重是非常麻煩的事情,而秦人就因為道路不好走,所以用水路來運輸糧食。騎兵如何能在山道上進行劫掠?又如何能襲擊秦人在水路上的糧食運輸?秦人並不傻,他們也知道趙國有機動性很高的騎兵,所以早就做好了應對的辦法。

    至於丟下輜重....趙括搖了搖頭,就是他這樣的曆史半吊子水平,也曾在看《秦吏》的讀到過,秦人按著首級來計算軍功,而私自搶奪輜重,不聽號令的,直接斬首。秦人怎麽可能會在戰時搶奪輜重呢?

    李牧想要斷對方後勤的想法很不錯,奈何,因為沒有經驗,他的計策太過於稚嫩,他將戰事想的太簡單啦,趙括搖著頭,忽然,他又苦笑了起來,不對啊,這不是父親給與自己的評價嗎?

    .......

    李牧再次回到了藺相如府上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藺相如也早已睡著了,他見不到藺相如,也就隻能在這裏休息一晚了。

    跪坐在藺相如的麵前,李牧臉上很是平靜,藺相如笑了笑,方才問道:“趙括這個人怎麽樣啊?”

    “他是一位君子,隻是才能不足啊。”李牧認真的說道。

    藺相如一愣,不對啊,在他的預想之中,應該是趙括在談論戰事的過程中將李牧駁的啞口無言,讓這個小子徹底折服,然後等李牧前來誇讚趙括的軍事才能的時候,自己再告訴他趙括的本質,讓李牧明白熟讀萬千兵法不如親自統軍二百的道理,可現在是什麽情況?難道兩人就沒有談論戰事嘛?

    藺相如疑惑的問道:“難道你們沒有談論戰事嘛?我聽聞,趙括讀書兵法,就是馬服君也不是他的對手,怎麽會是才能不足呢?”

    李牧傲然的說道:“趙括的才能是被人誇大了,我與他拜見之後,坐下來談論對秦人的應對計策,他說不出一個計策來,隻能點頭陳是。不過,他身為封君能夠心係鄉民,說不過我也沒有半點的怨恨,他是一個真正可以結交的君子,我很敬佩他。”,說著,李牧又將自己與趙括所談論的內容全部都告訴了藺相如。

    藺相如看起來非常的驚訝,陷入了沉思之中。

    “唉...沒有想到啊,我看來是真的老了。”,藺相如搖著頭,方才對李牧說道:“昔日秦國進攻韓國,軍隊駐紮在閼與(yan yu),馬服君親自去救援,剛剛走出邯鄲三十裏,他就不再往前了,上君派人去詢問他,有什麽計策可以擊破秦人,他說,自己沒有什麽計策,道遠地險路狹,就譬如兩隻老鼠在洞裏爭鬥,哪個勇猛哪個得勝。”

    “當時馬服君是不許將領們上諫的,在秦人怠慢之後,他迅速帶人趕到了閼與,此刻有個軍士冒死上諫,他說:秦人沒有想到將軍迅速趕來,請將軍您占領北麵的山頭,前得者勝,後得者敗,馬服君沒有殺死他,反而是聽從了他的諫言,迅速攻占了北麵的山頭,居高臨下,痛擊了前來的秦人,城內的士卒也發動了攻擊,秦人大敗。”

    “有庸碌的人讚許那位軍士,說是他的計策成功的化解了閼與之圍,說他可以做將軍了,可是像田單,廉頗,:馬服君行軍慎重,不急不躁,又能合理的聽從諫言,這才是真正的帥才。後來上君用了那位軍士來做將軍,可是他在軍事上再也沒有什麽成就了。”

    “這位軍士是誰?”

    “許曆。”

    李牧沉默了許久,藺相如又說道:“我一直認為趙括隻是會讀兵法,並不會打仗,我沒有想到,他已經開始有馬服君的模樣了。你與他談論戰事,卻隻是說著自己的計策,將戰事想的如此簡單,而他卻極為的謹慎,能讚同你的建議,卻又不敢冒然的行事,這就是將才與帥才的區別啊。”

    “我不如他?”,李牧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藺相如看著他,平靜的說道:“以後會怎麽樣,我是不知道的,可是就如今,若是上君用你來接替廉頗將軍,你輕視秦國的將軍,又要施行這樣危險的計策,隻怕會落得個全軍覆滅的下場,而若是他來擔任將軍,就算不敵,也不至於會葬送幾十萬士卒啊。”

    李牧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來。

    藺相如又說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但是請您不要告訴其他人。”,藺相如似是回憶著過往,他說道:“廉頗將軍二十二歲的時候,他還隻是一個縣的縣尉,武平出現了群盜,廉頗將軍帶著幾個亭的士卒去製服他們,因為輕敵冒進,被群盜引到沼澤地,要不是其他人來救援,隻怕就要死在那裏,因此,他也成為了趙人口中的談資,常常被取笑。”

    “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逃離趙國,他一直學習用兵的辦法,不再輕視敵人,行事謹慎,因而屢次擊破了群盜,乃至邊郡的胡人,在後來,他帶著趙國的戰車騎兵,攻破陽晉,威震諸侯,沒有人再敢輕視趙國,趙國內也沒有人再敢嘲笑他。”

    “戰事是關於國家存亡的大事,不能不謹慎,我沒有見過你這樣有才華的年輕人,你將來一定會成為趙國的長城,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賦,麵對戰事,要更加的謹慎,就像趙括那樣,趙國有你和趙括這樣的年輕人,我就是今日死去,也不會再有什麽可以擔憂的了。”

    李牧忽然站起身來,“我要再去拜訪馬服子。”

    “請你將他帶到我這裏罷,我有話要跟他說。”,藺相如撫著長須,眼神格外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