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明看著小東北，感覺像是一個鄰家小弟弟，惹人喜愛。倒也難怪，張小刀對他如此親切。

    “好，你回去告訴他們，我這邊馬上就去。”

    說到這裏，他看向張小刀道：“小刀，給這位小兄弟拿個饅頭吃，你看他這麽瘦，說不定連槍都扛不住。”

    結果小東北臉一揚，看著秦時明，辯白道：“不是的，長官，我我扛得動槍！就是就是沒打過仗。”

    說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張小刀哈哈大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小東北，不要怕，你小刀哥我可是身經百戰，到時候我領著你打仗。”

    這樣說著，他就攬著小東北的肩膀，向炊事班走去。

    換了一身相對幹淨的軍服後，秦時明便和張小、謝金元兩人，來到了的667團駐守的陣地上。

    667團團長方叔洪，還有662團團長萬毅，已經在陣地上等待他們多時。

    方叔洪皮膚黝黑，將袖子卷到胳膊中間，露出粗壯的小臂。看到秦時明到來，便笑著迎了上去。

    在他身旁的萬毅，則是沉穩如山，高大的身軀立在那裏，好像挺拔的雪鬆。隻是向秦時明幾人微微點頭，嘴角帶著淡淡笑意。

    “這位是662團的團長萬毅，也是我好大哥。”

    667團團長方叔洪，給秦時明和謝金元兩人介紹著。

    秦時明在昨天的時候，便已經見過萬毅，兩人點頭示意，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等到互相介紹結束，他們才一起走進了指揮部中。

    667團的指揮部，半掩埋於地下，四周的篷布將光線遮蔽，在指揮部中央，放著一個表麵粗糙凹凸的木桌。

    桌上擺放著一張地圖，由四個軍綠色的茶缸壓住，地圖上等高線縱橫，像是一張白色條紋桌布。

    小東北和張小刀兩人，將及膝高的木凳搬來，放在那塊木桌的四個方向上。

    謝金元和萬毅兩人，將腰板挺得筆直，像是兩塊鋼板一樣，坐在木凳上。

    他們都是軍校出身。

    一個曾經就讀於黃埔軍校，一個則是保定軍校培養出來的人。他們兩人對於軍人的儀表，卻都是十分看重。

    倒是秦時明和方叔洪兩人，都是靠著累積戰功，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

    所以沒有這麽多條條框框，坐姿也比較隨意，完全看不出軍人的樣子來。

    方叔洪偷瞄了一眼三人，心中對於秦時明的認同感卻更強，心想還是這小子合我胃口。

    瞧瞧那兩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委座要過來視察工作呢。

    幾人閑聊幾句，話題便轉到了花山的攻防部署上。

    方叔洪這人話多，最先發表見解。

    “小鬼子如果西進，我們山下的那條公路，還有北麵的江陰縣城，就會是他們的必爭之地。

    要老方我看，隻要利用好這三座高地，還有周邊的村落，和小鬼子進行反複攻防，至少也能堅持一個星期的時間。”

    方叔洪的大手揮動著，眼神裏麵充滿自信。

    聽到他的這些話，萬毅和謝金元兩人互相看一眼，卻都選擇了沉默，轉而把目光落到秦時明身上。

    秦時明注意到了他們的眼神交流，心說得了，這兩位都喜歡沉默，把什麽話放在心裏，等到最後再說。

    他大概看了看布防圖，再想想來到山上的時候，自己對於667團陣地的觀察，最後結合日軍慣用的進攻手段。秦時明對於花山地區的攻防，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

    秦時明看了一眼方叔洪，然後有些擔憂道：“我我覺得堅持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

    說完，他伸出四根手指頭，掃視三人一眼，一字一字道：“最多三天！”

    “不會吧！”

    方叔洪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語氣裏麵有些失落。

    雖然這話有些傷人，可秦時明知道，這種事情不是人情世故的時候。

    畢竟，在戰略上的錯誤判斷，如果不及時指出來，或許當時顧全了某個人的臉麵，導致的最終結果，可能就是無數性命的白白葬送。

    秦時明指著地圖，繼續道：“667團和662團的陣地，我都看過了。

    這些陣地的構築方式，都已經老掉牙了。

    麵對日軍的大口徑火炮，飛機，還有艦炮的轟擊，呆在這樣的陣地裏麵，那就是呆在墳墓裏麵。

    小鬼子的炮彈落下來，陣地裏的人，都不用挖坑埋了，立地成墳。”

    他麵容嚴肅，語氣之中，也帶著深深的擔憂。

    112師還沒有和這些裝備精良，作戰素養極高的日軍交過手，不知道其中利害。

    他們要麵對的日軍，比他們在軍閥混戰的時候，所麵對的中央軍要可怕很多。

    甚至很多中央軍的部隊，在日軍的密集炮火轟擊之下，也很難正麵抵抗住他們的攻擊。

    “還有”

    秦時明繼續道：“我看陣地周邊，都是大樹和灌木。日軍有汽油彈，隻需要一枚打下來，這片山林就會被引燃。”

    這話說完，萬毅還有方叔洪兩人，麵色都變得頗為凝重。

    謝金元倒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畢竟他和秦時明兩人，在淞滬戰場上和日軍交手多次。

    日軍艦炮的威力，還有空軍火力的支援，都是他們不願想起的可怕回憶。

    他們有很多士兵，都是還未曾看到日軍衝鋒，就已經在猛烈的炮火覆蓋之下，被活活炸死，甚至是震死。

    “淞滬會戰三個月的時間，前線死了十多萬人。

    裏麵的很多人，都是還沒有見到小鬼子，就被汽油彈燒死，被炸彈炸死。日軍的火力強度，是我們的幾倍，甚至十幾倍。

    他們還有坦克，裝甲車，步坦協同推進。那個時候，我們為了阻擋日軍坦克和裝甲車的推進，甚至隻能使用血肉之軀，抱著集束手雷去炸。”

    秦時明這樣說著，腦海之中浮現出的畫麵，都是他在淞滬戰場所看到的一幕幕。

    那樣慘烈的場麵，他不願意主動想起。

    現在他把這些，主動給萬毅還有方叔洪說出，淚水也幾乎充盈了他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