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口吐白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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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輸魚自然明白,在國子寺這樣的地方生存,除非是能跟談傲那般,後台足夠硬,可以一人獨大,否則,拉幫結夥、抱團取暖,便是在所難免,隻有圈子夠大,自己人夠多,收消息才能更快,做起事來也能更加便宜。
而最好最快的收攏人心之法,就是找一個慣常霸道囂張、欺壓於眾人頭頂、令眾人敢怒不敢言的頭號公敵,當眾與之大打一場。比如,談傲。
談世子若是知道,公輸魚不僅是打掉了他的牙,又訛詐了他的金,現在還要再利用打他這件事來收攏人心,不知道會是何樣表情。
至於湛澄鹿鳴那一幫天生富貴的二世祖們,他們從來也無需為生存去思慮,個個心思單純、憑喜惡言行,又怎會懂得區分何為真、何為假呢?自然是,看到什麽、聽到什麽,便想當然地相信什麽了。
於是,公輸魚便“投其所好”,順勢給他們想要看到、聽到的一切,輕而易舉將他們收至麾下。
收編了他們,不僅是對於身在國子寺裏的日子有利;對於日後,更是意義深遠;畢竟,他們的身份地位,個個皆不一般。
湛澄,乃是常侍軍軍首湛清之子;鹿鳴,乃是內閣首輔鹿展之子;季營,乃是吏部尚書季常親侄;射風,乃是定遠大將軍射騫胞弟……將來的朝堂,必定是要由他們這些年輕人來撐起的。
有他們相助,何愁所謀之事不成……
確定四處再無異動,公輸魚這才關了窗,回到玉簟上,坐於班九身邊。
燭光一閃一閃地舔/舐著那張雪色清冷的顏,如貪涼的小獸一般。光影中,班九的麵龐也是明暗分得清白。有了暗影的襯托,那鼻更堅挺立體了,那唇也更飽滿瑩潤了,但眼眸中卻像是覆了一層迷離皎紗,如何也閃亮不起來。
公輸魚微顰。
——莫非是貓兄有心事?
可班九卻是什麽也不說,隻是輕輕拿起公輸魚的手,繼續給她揉手背上的那片淤血。
“哎呀疼……”公輸魚馬上齜牙咧嘴地喊起疼來。
班九凝目,看著她。
公輸魚慌忙眨著眼睛、扁著嘴巴解釋道“真、真的疼。這回,不是假裝的……”
那皮上青紫赫然,皮下血滯不通;班九當然知道不是假裝的疼。半晌,他問道“是男是女,重要嗎?”
在班九看來,公輸魚為了證明這個問題,放著擅長的機巧暗器不用,選擇用“男人的拳頭”去揍世子,換來手背上的一片青紫淤血,是一件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啊,原來貓兄是被這件事困擾了。
找到了原因,公輸魚便輕鬆一笑,用那隻沒有受傷、沒被班九抓著揉按的手,拿起碟子裏多出的一枚雞蛋,往案角上一磕,“當然重要了,事關尊嚴,士可殺不可辱嘛。”
顯然,這個解釋未能平複班九心中所慮。他再問“你會變成另外的人嗎?”
“另外的人?”正在費力地用一隻手剝雞蛋殼的公輸魚,心不在焉地笑答道,“我就是我,怎會變成另外的人?當然不會了。”
不會變成另外的人,也就是說,她永遠是公輸魚,屬於班九的公輸魚。得了這個答複,班九方才算是安心了,而至於那些是男是女的小細節,都不重要。
見班九不再繼續發問了,公輸魚便更加專注地以單手剝雞蛋,辛辛苦苦終於剝好了,迫不及待地整個塞進了嘴巴裏。
正在給她揉按手背的班九,卻是在此時,指下微微一使力。
“啊……”公輸魚即刻疼得張嘴喊叫。
班九緊跟著點出一指,正點在了她的後頸上。
於是,
“噗”的一聲,剛剛被公輸魚整個地塞進了嘴巴裏的那枚雞蛋,便像是場景倒放一般,又從公輸魚的嘴巴裏整個地被噴了出來。
那滾圓而豐腴的身子,白白嫩嫩、彈彈滑滑,在空中翻出了幾個誘人的圈兒,於三尺之外落地,抖了幾抖,再骨碌碌地一陣滾動,一直滾到了牆角邊。
公輸魚一路目送著那顆雞蛋噴射、飛舞、觸地、翻滾,直到停穩,大張著的嘴巴方才合上,隨即劍眉倒蹙、怒目圓睜,衝著班九叱問道“你、你、你做什麽?!”
班九竟是連眼皮也不抬,淡淡回道“手上有傷,不宜食蛋。”
不宜?!“你、你看著我一隻手費勁剝了這半天!剝之前你怎麽不說?”
“剝之前,你沒吃。”
剝之前沒吃?!嗬,真真是一句無可辯駁的大實話呀。
“我……咳咳咳……”公輸魚頭頂冒煙,好一陣咳嗽,沒吃成雞蛋,卻照舊是被“噎”得不輕。
看著班九的淡定冷顏,公輸魚隻覺得手疼、嘴疼、脖子疼、腦仁兒更疼。
——定是捉弄別人太多,天都看不下去了,才派了這隻死貓來,想活活氣死我的吧……
啊……抓狂、抓狂……
南風起,拂煙柳,沾衣欲濕,海棠薄雨,竹影半牆如畫。
夜,慢慢靜了下來。
熄燈令響過以後,公輸魚躺於窗邊的榻上,看著空中的半輪弦月——
今日效賢堂一戰,成功勾起了世子談傲的興趣,也順道收服了一眾學子,但接下來在國子寺裏的日子會不會順遂一些,依舊是未知數,因為還有一個人,那深邃明亮的眸子裏,閃著無盡的算計,絕非能夠輕易掌控之人。
那便是,美貌鄰家大叔,向辰子。
前任太子少保。現任湘王首席謀士。國子寺博士祭酒。
通過眼睛小隊的調查,公輸魚已然將向辰子跌宕起伏、堪稱傳奇的過往做了詳盡調查,自知此人不容小覷,但今日初戰,此人用來破解僵局的方法,還是讓公輸魚不由地眼前一亮
若說他不在乎臉麵,可人家並沒有承認潛在規則,更沒有當眾偏袒世子;若說他在乎臉麵,可他用來破解僵局的方法,竟是市儈無賴到令人發指的程度,一點兒也不比承認潛在規則高尚。
還有他製定的那一千多條寺規,擺明了就是一條斂財之道。他無妻無室,孑然一身,要那麽多錢財做什麽?
真真是個值得深入挖掘的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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