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一夜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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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輸魚,本世子有一個問題特別好奇,想問問你。你既不巴結權貴、也不依附豪強,更沒有安生求學問的姿態,就隻是這般毫不停歇地拚命折騰,你進國子寺,究竟意欲何為呀?該不會是想以這種特別的方式,接近本世子、對本世子有什麽不軌的企圖吧……”

    公輸魚才不去理會那尊貴驕傲的世子習慣了以自我為中心來考慮一切問題的自以為是與自作多情;此時,她腦子裏盤亙著的,全都是方才於藏賢閣裏,在黑暗中與她纏鬥、在光明乍起時又悄然消失的,那人——

    那人身上舉世無雙的清豔絕華之氣,她一點也不陌生,但是,那人為何會於這個時候出現在國子寺藏賢閣?

    這一次的短兵相接,究竟是那人得到了消息專程為堵她而來,還是她的突然出現打擾到了那條早已潛行至此的暗夜之蛇?

    看來,對於這藏賢閣裏鎖著不對外開放的東西,感興趣的,可並不隻是她自己一個人啊……

    世子還在那邊嘴不停歇地說些有的沒的,思慮重重的公輸魚則是半句也沒聽進去。

    晨光掠瓦,軒窗半掩;浮影虛含,欲入不入;最是撩人心弦。

    待公輸魚再睜開眼睛時,已是天光大亮。她猛然打挺,坐起身來,警覺地觀察四周。

    耳房,無異樣。

    除了,

    世子大人緊挨在她身旁,以側臥姿,頭枕臂,呼呼睡得正香。

    ——咦?不是已經把床讓給他了嗎?即便沒有床腿,也還是比睡地板要舒服得多,如何還是舍了床,也跟著睡到地板上來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讓他了。瞧他這姿勢,不難推斷,睡前應是據腮側臥,看著先入睡的我,也不知他看了多久,思量了些什麽?該不是想著如何報複於我吧?莫不是,他趁我睡著,對我做了什麽?!

    公輸魚挑了一下眉角,慌忙打量自己頭下多了軟枕,身上多了薄衾,如此而已。還好、還好。

    再側目打量身邊的人

    這人雖在睡夢中,鮮明濃密的眉睫間,仍是透著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氣和早已融進了骨子裏的優越之感;而他的這種尊貴與優越,與帝都皇子們那種雍容錦緞般,相對綿軟的尊貴與優越,截然不同;他更像是高崖上禦風的淩雲玉樹,袤而密的枝葉投下悠長碩大的影,能夠給予所罩之物,最為堅實的保護。

    這般人物,從來囂張霸道都是擺在明麵上,定做不出暗中苟且之事;也正是因了這份信任,公輸魚昨夜才會在他身旁真的睡著了……

    一線笛聲,和了新晨第一縷清風,穿牗而入;遠近沉浮,虛實交錯;那些高低跳躍的音符,宛如雲中翻飛的雀鳥一般,靈動輕盈,時而顯現,時而隱藏。

    公輸魚一躍而起,躥至窗牗邊,屏息凝聽——是班九在用特殊的陶笛之音給她傳遞消息。

    聽完後,公輸魚立於窗牗邊,眉間微蹙……

    “嘩啦”一聲,從外麵反鎖的門,被打開了。

    陽光先擠了進來,整間耳房隨之亮堂了起來。

    然後,有一個腦袋伸了進來,東瞧瞧、西瞅瞅,隻看到世子一個人臥於地板上睡得正酣,卻是不見了公輸魚的人影兒咦,怎麽少了一個?

    來人正納悶,忽地眼前一黑,一個影子罩了下來。等來人反應過來,看清楚何物,便已經被一把鋒利的木劍給抵在了門板上!

    “饒、饒命!公輸公子饒命!小的並非歹人!小的是這齊賢廳裏的管事!”

    “哎呀呀,”公輸魚忙拿開了抵在管事脖頸上的木劍,施了一禮,“原來是管事大人呀,學生失禮了。皆因昨夜受了些驚嚇,又與世子一起被關在這裏,更是片刻未敢合眼,精神極度緊張,方才唐突了管事,還望管事見諒。”說著,她將那把鋒利的木劍收於掌中,一旋,一擰,便成了一把小木槌,拿在手裏,貌似閑閑地敲打著腰背,“哎呀呀,這一夜辛勞,腰酸背痛,累得我。”

    管事瞪著眼睛、張著嘴巴,被她這魔術一般的神奇手段給驚得怔怔愣愣。

    “哎對了,管事此番前來,可是祭酒有何吩咐呀?”

    “哦,是是是!”驚魂未定的管事終於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祭酒命小的前來看看,若是公輸公子已醒,便請公子隨小的到祭酒房中。祭酒要與公子問話。”

    “問話?那管事可知,祭酒要問學生何事呀?”

    “這個,小的不知。”

    “不知?哦,這樣啊。”公輸魚笑意盈盈地掂了掂手中的木槌。

    管事一驚,立即回想起剛剛被那木劍抵著脖頸的陰厲寒涼這個公輸魚,手底機巧花樣百出,更是連世子都敢打,對於自己一個小小管事,即便是殺了,料也不是做不出。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不要得罪這樣的人為妙。

    思定,管事趕忙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了“小的聽值夜的仆腿子說,昨夜祭酒捧著絹圖進廂房,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房中的燭火更是整夜未熄。今晨,祭酒喚人進去送漿水時,手中仍拿著那絹圖。小的以為,祭酒喚公子前去,許是要問絹圖之事。”

    公輸魚滿意地一笑,將木槌塞於身後的腰封裏,施禮道“多謝管事。學生這便隨您前去見祭酒,煩請帶路。”

    離開耳房,公輸魚跟在管事後麵,穿過園子,入後庭廂房。

    朝陽溫,灑在身上,便是懶懶的暖。

    昨夜進來時,天色尚暗,不得見此園全貌,今晨一看,公輸魚不禁驚歎

    園中處處弱柳拂欄,海棠吐蕊,輕紗幔帳,香木蓮刻。白牆、影壁之上,描繡的不是聖賢像、文人詞,竟全都是些美人搖扇、仕女撫琴。這簡直就是印象版的折杏苑呀。

    更有意思的是,這園子裏進進出出灑掃服侍的仆從們,個頂個都是相貌清秀,身材勻稱;果真是傳言非虛,能進齊賢廳的人,都是經過了層層嚴格的選拔,高一分不可,矮一分不行,胖一分被趕,瘦一分出局,尤甚宮中選美。

    國子寺博士祭酒,還真是對美有著近乎苛刻的執著追求呢;說白了,就是好色;不然又豈會一見那《五女夜醉圖》便可什麽也不顧,連魂都被吸走了。

    哎呀,說到《五女夜醉圖》,鳳孝大表兄許是還未發現他的命根子圖已被我換走了,若是發現了,定能哭喊下大天來。真是看不出,那圖究竟有何好,竟能令他們一個個的如此寶貝。

    看來,好色也是一門學問。端的是,隔行如隔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