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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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的廂房裏。

    當管事掖奴捧著清理幹淨的外袍進去時,就見似乎是一直側臥於竹榻上等待的滕王成玦都快睡著了。

    重新更衣完畢後,管事掖奴便請成玦隨他離開後殿,返回前麵的偏殿與晉王等人匯合,準備參加即將開始的宮宴。

    一整日未見到太陽,天空始終是暗啞陰沉著。遂,此刻剛過酉時初刻,便已上了黑影兒,放眼十步開外,略現模糊。

    成玦仍是踱著方步,慢悠悠地走。管事掖奴也已習慣了他的速度,躬身頷首,陪著他晃悠。

    忽然,旁邊的紫竹林中有物一閃。快而微。

    管事掖奴自然是發現不了。成玦卻是看得清楚。但成玦也未作任何反應,不僅沒停下腳步,甚至連正眼都沒去瞧,隻是用餘光瞟了一下,隨即唇角一勾,了然於心。

    到了偏殿外麵。

    成玦忽地停住,說自己不想參加宮宴了,要四處去逛一逛,說畢便自顧地離開,分毫也不管身後的管事掖奴是怎樣的一臉為難。

    四處逛逛?皇宮重地,豈能由著性子隨便閑逛?萬一有何差池,這責任誰能擔得起?

    “滕王殿下、滕……”管事掖奴硬著頭皮追上來勸阻,不料,才剛一開口,就被成玦一腳踢翻在地。

    心智不全的滕王,行事素來荒唐古怪、乖戾不羈,時而如小兒一般,時而如惡魔一般,混沌聲名在外,管事掖奴也是有所耳聞的,便不敢再繼續阻攔與他,隻得眼睜睜地看著他揚長而去,隨即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跑進偏殿,去向晉王稟告。

    趁這個空當,成玦轉身,徑直朝向後殿。

    遠遠地看見滕王,負責在後殿門口值守的常侍軍侍衛們,不禁詫異咦?滕王如何又回來了?

    畢竟,此刻宮眷們都在後殿休憩,無一等親王以上權限是不能擅入的。方才也是管事掖奴拿著一等親王晉王的諭令帶滕王入內浣洗衣衫才得以放行。此刻滕王獨自一人再度折返,是否要阻攔呢?

    侍衛們正在思慮糾結間,竟見滕王於一橋之隔的水渠邊停下了腳步,迎著水邊泛起的清涼之氣,負手玉立。

    哦,原來滕王隻是賞景乘涼,並非要入後殿,那便也無需多問了。

    侍衛們剛鬆了一口氣,

    突然,成玦抬起手臂,朝著水渠邊的紫竹林一指,大聲道“何人藏在那裏!可是刺客?”

    聽到“刺客”二字,侍衛們習慣性地神經一緊,兩股戰戰,呈備戰狀態,循著滕王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紫竹林裏果真有一個細長的青紫色身影,借著昏暗的朦朧之色,隱在密密匝匝的青紫色竹叢間。

    若不是滕王指出,這巧妙利用了色係與光折效應的高技術含量“隱藏”,還真是不容易被發現。

    天貺節祭祀乃大日子,此刻,皇帝、宮眷、皇親、眾臣,皆在此處,半點差池也是不能有的。發現刺客?這還了得!

    當即,侍衛們個個凝眉瞪眼,抽刀拔劍,衝過小橋圍了上來。

    武藝高強的侍衛領隊更是直接飛身越過水渠,一步便跳至滕王身前,持劍護持著滕王,衝林中人嗬斥道“何人!出來!”

    再說紫竹林中那倒黴的“刺客”。

    本來藏得好好的,被滕王這一叫,瞬間暴露於眾人眼前,頓時就覺得有一股涼氣驀地從頭罩至腳底,簡直欲哭無淚,真恨不得將滕王這陰魂不散的討厭鬼一把抓起丟進水渠裏淹死。

    不過這人倒也明白得很,此刻要做的斷不是報複滕王,而是得趕在侍衛們將其當作刺客給“碎屍萬段”之前,趕緊消除自己的嫌疑,化解眼前的危局。

    “不是刺客!是小奴!是小奴!”林中之人高舉雙手,從竹叢後麵慢慢走了出來。

    雖然光線有些昏暗,但眾人也能看得清那一身青紫色的掖奴服。

    滕王微眯著眼睛,說道“原來是個小掖奴呀。今日祭祀,各處的宮人侍衛們各司其職,都在外麵忙碌,你如何躲在這竹林裏偷懶呀?”

    滕王不鹹不淡的一句“偷懶”,便在不知不覺間摘除了小掖奴身上的“刺客”嫌疑。

    ——若不是你鬼叫,我能暴露嗎?現在又出言為我開解,裝好人啦?哼……

    小掖奴心中憤憤然,但這並不影響其迅速作出反應。就見其拱手躬身,一溜小碎步,奴才樣兒十足地跑至滕王跟前,跪地施禮,踩著滕王給搭的梯子往下溜。

    “小奴參見滕王殿下!回稟殿下,小奴並非偷懶,隻是剛剛正在後殿外麵的宮道邊灑掃,不料突覺腹中不適,正打算穿過竹林抄近路去便所,奈何粗手笨腳,不慎衝撞了殿下。請殿下恕罪!”

    小掖奴故意喊得很大聲,讓那些侍衛們將“來龍去脈”聽得清清楚楚。

    紫竹林後麵,確實是有便所。侍衛們隨即便也稍稍放鬆了手中緊握的劍戟兵刃一個偷懶趕著去便所的小掖奴而已,不是刺客就好。

    然,謹慎的侍衛領隊卻是不敢放鬆,一臉正色地詢問道“你是哪個宮裏的掖奴?腰牌何在?”

    小掖奴忙伸手解下腰牌,雙手呈上“回大人,小奴乃是服牛西所的掖奴,卷耳,在憲掖人手下聽差,負責灑掃及修剪花木。因今日欽天台祭祀,便被臨時調來這邊灑掃。”

    成玦斜瞟了“卷耳”一眼——嗬,有理有據,準備得倒是周全。可惜呀,任你再機敏,這個當口,本王斷是不會讓你輕易脫身。

    侍衛領隊仔細驗看著那塊刻有“卷耳”名字的腰牌,確實無假。這低等小掖奴,他雖不認識,倒是認識服牛西所的管事掖奴憲騏。今日祭祀,服牛西所的掖奴被調過來灑掃也合情合理。可是,無論如何,今日安防責任重大,還是要萬無一失才好。

    “將這小掖奴暫且關押,待明日通知憲掖人前來領人。”

    “卷耳”心裏一顫憲騏已被送去見閻王爺了,他來領我?領去哪兒?地府嗎?才不要!

    遂,馬上疊手請道“煩請大人折節容稟。您如何責罰小奴都不要緊,隻是小奴還需在宮宴之前完成宮道上的灑掃。若耽誤了功夫,待會兒,聖駕與各位貴人們路過,汙了他們的眼,姚掖首心思細密,事必躬親,必是要追查到底的。屆時,不僅小奴性命難保,恐怕就連憲掖人,也是要被牽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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