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五章 大家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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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錯。”楣夫人點點頭,肯定了公輸魚的這一番推論,並不由地目露讚許。畢竟,這種一點即通的跳躍性思維,以及超強的記憶力,和抓取整合信息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楣夫人掌管整個帝都耳目網多年,一直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接班人。
公輸魚不知楣夫人所想,隻顧著繼續抓取關鍵詞,進行更多的連接,然,因為缺少必要的信息支持,即便她能力再強,也連接不出更多的因果了,隻得向信息靈通、資源豐富的楣夫人問詢“姑母,那滕王去瑉水漁村,是為什麽呀?”
楣夫人解答道“暖閣假刺殺之後,眼線們查到,晉王曾密令其暗衛去瑉水漁村核實折杏苑裏一個廚子的身份,最後查得那人確係假冒身份,實為贔齊洲人士。贔齊洲,湘王封地也。想必,滕王事先前往瑉水漁村,便是為了去埋下此線,事後再引晉王去查,從而把暖閣刺殺之事嫁禍湘王,激化晉王與湘王之間的矛盾……”
公輸魚聽後釋然一笑,“嗯,姑母如此一說便是通了。原來,早在城門樓坍塌事件之前,滕王就去了瑉水漁村布置栽贓暖閣刺殺之事;而早在暖閣刺殺之前,滕王又去了花木行尋找招賢雅宴進獻樓船所需的香樟木。若非貫穿前後,單將其中一件事拿出來看,誰也猜不到其中深意。這滕王,布棋竟能提前數十步,果然是陰微善謀、狡猾得很呀。也難為姑母的眼線,能將這些隱秘的細枝末節查無遺漏,方才能洞悉滕王一步步所為。對了,姑母的眼線可知,滕王今日去司衣局安排新的夏衣樣式,又是為何呀?”
楣夫人搖了搖頭,“眼線所查,隻能是發生過的事,對於尚未發生之事,如何探查?滕王今日去司衣局一番所為,料想也是為日後欲謀之事做下的一個準備或鋪墊,而那所謂的‘日後欲謀之事’尚未發生,便是誰也猜不到的。”
“哎呀呀,那真是可惜了。”公輸魚作出一臉的惋惜狀,但她的眼睛裏,卻是看不出半點惋惜,有的,隻是狡黠,“不過,猜不到就猜不到吧,反正我們已經知曉了滕王的最終目的是什麽,便也無須急於去弄清其間的一兩個迷之小細節了。況且有姑母那麽厲害的眼線們盯著呢,料也無妨。呃,說到這眼線,對了姑母,最近我突然發現,您撥給我使用的眼睛小隊,這本領可是突飛猛進、令人震驚得很呀。就說今日吧,侄兒午後在茂通坊遇到滕王,鬧騰了一番之後方才發出指令讓他們去查滕王為何出現在茂通坊,至此刻,不過短短幾個時辰,這麽快便有了調查結果,還直接追著我報來了姑母這裏……”
公輸魚這一個突兀的急轉彎,將話頭從滕王身上一下子便轉至了眼睛小隊身上,倒實實是打了楣夫人一個猝不及防。
楣夫人心裏明白,公輸魚這是在故意說反話,暗示自己已經知道此刻報上來的這個調查結果,並非實力有限的眼睛小隊所為,而是另外一隊能力更強、權限更高的眼線在暗中所為。而這隊暗藏的眼線,任務便是負責監視公輸魚。
之前的天貺節宮中行事,迫於情況緊急,楣夫人不得不動用了宮中的眼線,並暴露了自己另有安排一隊高級別眼線監視著公輸魚的一切所為。為此,公輸魚從宮裏出來以後便一直憋著氣,此刻定是在借題發揮,想要發發牢騷、表達不滿。
看出了公輸魚的小心思,楣夫人抿嘴一笑,用一種對待不服管教的幼子般的口吻說道“怎麽?不高興姑母另行著人監管與你呀?你年歲尚輕,即便聰穎過人,也難免會有心浮氣躁、思慮不周的時候,眼下做的本就是刀尖兒上行走之事,我怎能放任你在那虎狼窩裏獨自冒險?你想想看,若非有人監管,此次宮中一行,你又如何能夠及時獲取必要信息,從而於關鍵時刻作出正確的抉擇?”
嘁!監視就是監視,擺明了對我不信任,還說得那麽好聽……公輸魚暗暗將嘴巴撇到了耳根後,心中抱怨連連,臉上則是笑嘻嘻地賣乖道“哎呀,姑母言重了,侄兒知姑母是關心與我,又怎敢不高興呢?隻不過是,有個小小的請求,還望姑母恩準則個。”
“小小的請求?”楣夫人嗤笑輕輕,料到了公輸魚會借著委屈勁兒討些便宜,“那你且說來聽聽吧。”
公輸魚往楣夫人跟前湊了湊,巴巴地說道“通過這幾次的事,侄兒發現負責監管侄兒的這幾名眼線,能力著實是要比眼睛小隊高上許多。故,侄兒鬥膽,懇請姑母將他們也指派與侄兒使用吧。如此,以後辦起事來,定能更加有效率。”
楣夫人不禁一怔,料到了公輸魚會討便宜,卻是沒料到她竟會直接討要監視自己的那組眼線,這思維方式著實令人瞠目“你這豎子,如此精於算計,真真是刁滑得很呀!”
“嘿嘿!侄兒多謝姑母!”公輸魚疊手施禮,一副奸計得逞的嘴臉。
“謝什麽?我何時說允你了?”楣夫人狠狠白了她一眼。
公輸魚忙上前殷勤添茶,見牙不見眼地笑著說“姑母,侄兒討這幾個人,可不是為了自己。您想呀,侄兒身邊多幾個好幫手,以後做事才能更周全,您也能少為侄兒操些心不是……瞧瞧您,平日裏打理鳳府上下、照拂表兄表妹、掌管整個帝都的耳目網,還得保持國色姿容,已經夠辛苦了,侄兒怎忍心再讓您更多操勞呢……”
看著眼前油嘴滑舌的公輸魚,一副蚊子在其臉皮上都站不住腳的德性,楣夫人麵上嗔怪連連,內心卻是有著掩飾不住的欣喜這個孩子,不計較個人的委屈、不在乎已逝的得失,一心想的都是整個大局和日後的收獲效用,眼睛看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這般心性端的是不同尋常,不愧是那人之後,頗有其大家遺風啊……
不知是聯想到了什麽,楣夫人的眼睛裏竟是氳上了一層濕氣,若久遠過往冥河裏,故人一撇輕笑,鐫入歲月,漾出微波,帶著絲絲慰藉與幽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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