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七章 不敢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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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輸魚本想著若是姑母能辨出在她體內產生作用的是何藥物,說不定就能溯本追源,找出是誰給她下的藥,不想,這藥物,竟連姑母也不知曉。不過,聽姑母提到“隱士高人”這幾個字,不知為何,她馬上就想起了一個人——滕王府裏那個神秘莫測的“坊間郎中”,陌魚撫。
陌魚撫能瞞過眾位頂尖宮中醫人秘密救治命懸一線的成玦,不張不揚;能當著成玦和我的麵以金針殺女管事滅口,無蹤無形;能不碰不觸隻瞥一眼就斷出我患有暈厥症還戲說我縱欲過度,不真不假……青衣白麵、針藥無雙、不求名利、不明所圖,還不正是姑母所言的“隱世高人”?
若真是成玦在月季花田裏對我下了藥,那麽,他所用的能夠瞞過我感官的藥,必是出自陌魚撫之手!能做到這個地步,取我性命亦不在話下,卻是隻讓我快速提升精力體力,他們這麽做,究竟何意呀?
思之不通。公輸魚無奈,隻得暫時作罷,繼續聽楣夫人說,
“……這也正是我一直反對你來帝都,卷進這個泥潭裏的原因。帝都是何等虎狼聚集之地,你要做的事,牽連甚廣,目前尚未擺上水麵,便已是凶險至極,待日後挑明,所有相關人等都知曉,更是不知會有多少敵人,還不將你生吞活剝……”
“姑母,您又在嚇唬侄兒?”
“怎會是嚇唬你,我隻是把事實說與你。此次宮中一行,你也應該感覺到了,危險無處不在,很多都是你想也想不到的,根本無法防備。你且再好好想想,若生了悔意,此刻回頭還來得及……”
公輸魚扯了扯嘴角原來,姑母到現在還沒打消將我“勸退”的念頭。莫不是,她在事前故意隱瞞了部分信息,增加我在宮中曆險的難度,到最後關頭才出手相助,想將我嚇住,讓我知難而退?嘿,可真是我的親姑母呀,知道我所做之事萬難,還要給我難上加難……
她坐正身子,正經一禮,“姑母,當日侄兒初次拜見您時就已說明,侄兒此行已啟,便無退路,不管多險多難,都隻會一直往前走,斷不回頭。故,姑母若是真心疼惜侄兒,還請您以後萬勿再言規勸,隻需提點相助就是了。”
“你……”看著眼前這個怎麽拉也不肯回頭的倔強孩子,楣夫人生生咽回了無力而劈裂的勸誡,化作一股不能言明的憤懣,燒灼於心。
她覺得,為當年那件事搭進性命的人已經夠多了。她恨明扶把公輸魚推上了這條路,然,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幫凶之一?當年自己的一個錯誤決定,便是造就了今日的局麵。這也正是明扶明知她不願意卻依然如此強硬而直接地將公輸魚送來給她的原因。明扶料定了,她心中的愧意讓她無法放任這個孩子不理。因了這個孩子,她不得不繼續去做一切她從來就不想做的事……
歎息無聲。楣夫人終也隻能是默默鬆開了攥緊的拳頭。
公輸魚不知楣夫人心中煎熬,隻以為姑母寵溺,已然應了自己的請求,便歡喜地開始與之探討宮中之事,“姑母,侄兒此次宮中一行,已完成母親交托。那權貴妃收下了母親的‘禮物’,回了二字‘遵命’,您可知,她遵的是何命?母親究竟是要她做什麽呀?”
楣夫人冷冷地哼了一聲,“哼!明扶素來最擅捏他人軟肋,強迫他人為所不願為,要挾之、利用之,無所不用其極。且看權貴妃下一步動向,便可知明扶又在謀何詭計。”
公輸魚暗暗撇嘴一提到母親,姑母從來也無好話。這姑嫂二人,究竟是何時結下了如此深的梁子呀?好吧,既如此,不提母親便是。
“姑母,在安鸞宮時,我看其園中隱秘種植了不少解毒止痛的稀有藥草,後室也在眾多香味的掩蓋下彌漫著淡淡的藥味兒,然,權貴妃本人又並無被毒痛症所累之象,故而我猜測,她寢宮裏可能藏著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病人。姑母可知此事?”
楣夫人眸色先是一沉,繼而很快恢複平靜,淡淡道“不知。”
不知?看著楣夫人端起茶盞做掩,公輸魚皺起了眉心您這“不知”也假得太過明顯了吧?看來,有些事,姑母並不想讓我知曉,至少,不是從她口中知曉。嗯……權貴妃,姑母,母親,這三個同時擁有《雲海山河圖》的女人,一個是權傾天下的當朝一品妃,一個是暗地裏掌控著整個帝都耳目網的刑部尚書府正室夫人,一個是機巧鼻祖傳奇世家公輸家的當家人,她們,究竟有著怎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糾葛呀?有意思……
既然楣夫人不願聊與明扶和權貴妃有關的事,公輸魚便避開這些不再提。隻是說了自己覺得應該將正在進行中的大事暫時停一停,待滕王欲為前太子翻案複仇的“壯舉”之後,且看朝中新的格局如何,再根據新局勢進行調整或繼續。楣夫人也覺得有道理,遂欣然同意。
不覺間,夜已深了。
軒窗前,紗幔飄飄,擋住了悶濕的風,卻是擋不住一簇簇的紫薇花影,濃烈綻放。那份濃烈,已濃到了極致,仿佛用手指輕輕一碰,便會整個地爆開,爆出一片鮮紅的汁水,盡染這幽涼的夏夜。
公輸魚拜別了楣夫人,出了三堂,往園門方向走,邊走邊思量。
她知道楣夫人有很多事情都在瞞著她,比如關於母親的,關於權貴妃的,關於十七年前那件往事的,就連楣夫人讓她每日按時服用的藥,估計也不會僅是用於固本安神那麽簡單,真正原因是什麽,楣夫人並不會跟她說,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服用!雖然她相信楣夫人絕不會害她,但她不想在弄不清原委的情況下去做什麽,那感覺就像是蒙著眼睛走路,她不喜歡黑暗的感覺。
當然,她也有不少的事情沒有告訴楣夫人,比如《雲海山河圖》,比如在滕王府裏發生的事情,比如吸入西域迷香後產生的那身臨其境一般奇怪的戰場剖腹產子幻象,就連她跟楣夫人說的在用通感木時出現了怪事,也是有所保留的試探。她假意說靈魂出竅,查看楣夫人的反應,看得出楣夫人的猶疑和擔憂,可證明此事並非楣夫人所為,而她還是沒提自己真正懷疑的有另一外股意念在她的身體裏行操控之事……
有些事,她寧願自己辛苦地去查,也不願敞開了去問。從小到大,她的生存經曆,讓她習慣了留牌,她從不敢在任何人麵前徹底袒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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