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章 算中有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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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禮賢齋裏醒來時,公輸魚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一場狂風驟雨,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成玦如何發難,即便是再被他咬一口,自己也絕不會還手。可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竟是成玦正於月下撫琴,謫仙一般,美得令人窒息,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成玦如此氣定神閑,完全沒有半點著急和憤怒的痕跡。二人言談間,也盡是和風細雨嬉鬧調笑,插科打諢鬥嘴閑篇兒,不僅沒有她預想中的“審判”橋段,更是連提都沒有提到過她於宮中的一番胡作非為。
這可不太符合常理呀。
難道說,即便有幾個疑點都指向了此事的幕後策劃者就是成玦,但也不過就是嫌疑大些,實際並非是他?而他之所以出現在甬道裏也隻是因為接到卷耳的匯報,覺得蹊蹺,單純地前去查看一下?
如此一來,此事愈發雲遮霧罩,更加令人看不清了。
公輸魚抬頭,看著此時的夜空,但見夜色如水,一圓朗月浮於水中,溯洄飄渺,愴然若有所失。
她也跟著愴然若有所失——唉!半盤計劃,算是廢了。
沒錯,剛剛在甬道裏、在禮賢齋裏,所發生的一切,都在公輸魚此番查詢的整個計劃之內,成玦也是她欲探查的一部分!
此番查詢,公輸魚要查的不僅是“花生酥”入宮後的去向,還要查這整件事的幕後策劃者究竟是不是成玦。
畢竟,此事成玦是有一定的嫌疑,但還是缺少確實的證據支持,故,公輸魚在設局算計再雎、太後、整個後宮妃嬪們,以此追查“花生酥”最終流向的同時,順手又設了一個局,來試探成玦。
這還是要從公輸魚昨日在懿壽宮遇到卷耳時說起。
當時,公輸魚跟卷耳說自己此次進宮的一番所為是在“執行絕密任務”,但這並不能保證卷耳一定會信,也不能保證卷耳不會將此事傳出宮去向成玦匯報。若是成玦昨日便得到消息知曉了公輸魚的所為,必會有所應對,很可能公輸魚策劃的今早這一出公開講經的好戲就得泡湯了。
遂,公輸魚還得多做一點輔助措施。
昨日臨別前,卷耳跟公輸魚說他在懿壽宮後院經房幫忙曬經書,有事可以去那裏找他,故,公輸魚別了再雎“離宮”隻是假象,實際是去了懿壽宮後院經房,不過,她可沒有驚動卷耳,她隻是藏匿在院中的樹冠裏,隨便順了幾本經書翻看著打發時間,同時監視卷耳的一舉一動。
一整日,卷耳與其他掖奴們一起,將經房裏的書一批批搬出、平鋪、晾曬、翻麵、整理、收回,搬搬抬抬未得半點空閑,直到午後太陽落山,方才收工。公輸魚便於此刻出手,出其不意,以機巧將卷耳點暈,令其在旁人不察的情況下被鎖在了經房裏。直到今日一早,懿壽宮的掖奴們打開經房為太後取經書準備早課,卷耳才得以出來。
公輸魚的這一輔助措施,是有兩種考慮的一是,如果卷耳本就打算向成玦匯報,如此監視他、困住他,便可確保他昨日沒機會匯報。二是,如果卷耳信了公輸魚“執行絕密任務”的鬼話,打算不多事、不匯報,如此關他一夜便會令他生疑,他出來後必會立即匯報。
公輸魚要的就是他向成玦匯報,但絕不能是昨日,必須得是今晨。
這樣一來,若成玦果真是整件事的謀後策劃者,今晨得到消息,完全來不及再行阻止公輸魚的宮中所為,但基於公輸魚的這一番災難式破壞,他還是有時間采取行動補救的。
所謂補救,無外乎就是收拾公輸魚折騰出的爛攤子,找個理由幫卷耳解困,以免他被再雎責難,在申記茶肆裏做好後續安排令再雎去核查時不生疑竇。如此就能補上公輸魚劃出的破口,安撫下再雎這匹受驚的烈馬,從而避免引發更大的災難、造成更大的損失,保住正在運行中的整盤大棋。
可是,一旦成玦去做這些補救行動,無疑就是親手給公輸魚提供了一個最有力的證據,證明他就是拈子下棋的幕後策劃者!
不補救,便會致使整盤棋被破壞;補救,便是自證有罪。這個兩頭都是坑的選擇,就是公輸魚想要對成玦做的試探。
隻不過,公輸魚完全沒想到,未及她回到國子寺,尚在地下甬道裏,就見到了成玦!竟會如此之快!而之後在禮賢齋裏,成玦的一連串“無辜反應”,更是讓她一頭霧水。
那一刻,她隻想趕緊離開禮賢齋,因為麵對著成玦那張絕色麵容,她是沒有辦法靜下心來把這一團團的亂麻理順的,於是,她隻得佯作鬥嘴鬥輸,憤憤然地拂袖離去……
直到此刻,早已離開了禮賢齋的範圍,公輸魚的腦子還有些發蒙。主觀方麵,她不相信成玦如此無辜,但客觀上,她能夠算得出,即便卷耳在今晨剛剛被放出經房就立即發出了消息,那消息傳出宮外,傳到成玦那裏,也是需要時間的,很明顯,成玦是在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去了地下甬道截她,並沒有去做什麽補救工作。
——他是安排了別人去補救嗎?那他又為何要親自去甬道裏截我?就為了讓我看到他“沒去補救”?這能證明什麽?隻要日後卷耳和申記茶肆兩邊都沒事發生,我還是會知道他有做補救、他就是幕後策劃者呀。這些,他會想不到嗎?幹嘛多此一舉,做這種此地無銀的可笑行為呢?
真是讓人想不通。
哎呀算了,想不通便不想了,反正幾日後自見分曉……公輸魚撇了撇嘴,怨念道這條可惡的毒蛇,打你一棍子,你便乘機盤棍而上,瞪著一雙魅惑人心的眼睛,搞不好還得回咬我一口。
明明滿是鬱悶,可一轉眼,她竟又笑意盈盈了好在小爺我這回可不是單單隻打你一棍子那麽簡單,嘿嘿……
原來,剛剛在甬道裏,她看見成玦的那一刻確有慌詫,但她讓自己昏迷,跟成玦去禮賢齋,卻並非隻是因為不敢麵對,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還打算借機另外再算計成玦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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