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五章 守株待雎
字數:3372 加入書籤
朝聞鼓響過之後,宵禁令解除,坊裏街巷各處的門攔紛紛卸下,更夫敲響了天亮前的最後一通梆子。整個帝都正在慢慢蘇醒。最早醒來的,當然是茂通坊了。
沿街商鋪的木板門陸續開啟。睡眼惺忪的小堂腿子們,趿拉著木屐葛履,抱出了自家的招牌幌子,這才看見門前的青磚地麵竟是濕漉漉的,許是淩晨時分下過雨。夏日裏的雨來得快走得也快,藏頭露尾的,常常是尚未得見便已沒了,免不了一會兒太陽出來,曬幹了地麵,又是辣的一天,根本不會有人知道還曾下過雨。
不過,有一個人知道。那便是從淩晨便坐在申記茶肆對麵屋簷上一直等待著的公輸魚。
公輸魚跟再雎說今日隨時可以過來取花生酥。以再雎對成琬的關心程度,天不亮就衝過來取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公輸魚隻能提早過來,等待、攔截。
“嘎吱”一聲,申記茶肆的木板門被人從裏麵拿下來了。緊接著,冬哥兒打著哈欠伸頭出來看了看兩邊,但見鄰居們都已經開門了,便忙收了那個沒打痛快的哈欠,加快了手底的動作,將門板一塊塊卸下來。
就在他搬下了最後一塊條木門板時,驚見門板後麵赫然立著一個人,嚇得他一激靈,一下沒站穩,抱著門板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後栽去。
“冬哥兒小心!”公輸魚伸手,一把抓住了冬哥兒的袖子,生生地將他拽住了。其實,冬哥兒的體重再加一塊厚重的實木門板,以公輸魚那二指捏袖的力度根本不可能拉得住,實際是,公輸魚的另一隻手中早已飛射出了肉眼難見的玄木刀絲,將東哥、門板與結實的門框纏繞在一起了,借助門框之力,拉住了冬哥兒和門板,那二指捏袖,不過是在假裝自己功夫了得而已。
冬哥兒站直了,定了定神,聽聞拉住自己的這個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便知不是陌生人,許是店裏的常客,便解除了戒心,憨實地笑了笑,說“客來早了,大灶沒啟呢,烹不了茶!”
公輸魚悄悄收了玄木刀絲,說“沒關係,我不是來喝茶的。”
“聰明”的冬哥兒馬上接道“那客是來吃點心的?點心也沒有呀!嘿嘿……”
公輸魚被他的傻實在給逗樂了“沒關係,我也不是來吃點心的。”
這下,冬哥兒可是想不通了,因為他們茶肆裏就隻賣這兩樣東西。
見他卡殼了,善解人意的公輸魚主動解疑答惑,笑意盈盈道“我是來找你們掌櫃的。他欠我一筆賬,此番特地來討……”
原本,公輸魚是打算在申記茶肆外麵攔截再雎,隨便撒個慌跟她說花生酥今日拿不到了,也就可以阻了她再進茶肆裏去多生枝節,然,真正站在這裏等了幾個時辰之後才發現,這一招是多麽的愚蠢。雖然知道再雎一定會來拿花生酥,但畢竟給她的時間是“今日”,足足十二個時辰,誰知道她會何時來?萬一太後給她安排了什麽要緊之事,不能抽身前來也未可知。難不成要在這裏站夠十二個時辰?
果斷換招數。
既然等不到再雎,那就直接去找申記茶肆掌櫃。這個人一直藏在背後,從公輸魚第一次進茶肆就開始設計公輸魚。這次公輸魚在宮裏險些被“誅殺”,他可是沒少出力呢。也是時候該會一會他了。
聽說公輸魚是來找掌櫃討債的,冬哥兒竟是一點兒都沒吃驚。他讓公輸魚進店裏稍坐,轉身便進後廂請掌櫃去了。
隻是,等冬哥兒從後麵回來,卻見店裏已經沒有了公輸魚的影子。
“咦?怎麽走了?難道,他知曉我們掌櫃一定會說自己不在?”冬哥兒自言自語、嘟嘟囔囔地走到待客的幾案坐墊邊,又開始忙活著收拾了起來,轉臉就把剛才的事給忘了。
而就在這時,一場好戲正在後廂上演。
公輸魚怎會老老實實地坐在前邊鋪麵裏等冬哥兒去後廂請人?依她的性子,尾隨冬哥兒直接一起去找掌櫃才是最好。況且,聰明如她,見東哥聽到自己是來找掌櫃討債的居然一點都不吃驚,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就猜到了大概會是個什麽情況。果不其然,她尾隨到後廂,就聽到了掌櫃隨隨便便地打發冬哥兒回前邊鋪麵去跟討債人說他不在。
看來,平日裏來尋掌櫃討債的人當是不少呢,所以冬哥兒才會見怪不怪,所以掌櫃才一定會推說自己不在。
不在?哼。
公輸魚隱匿其形,避開冬哥兒,見其回了前邊鋪麵,方才顯身繼續尾隨離開廂房朝後園走的掌櫃而去。
掌櫃中等身材,偏瘦,身上隻穿著中衣,發束略顯淩亂,可見未及形容,是從睡夢中被東哥兒給叫醒的。
那他這是要去哪裏呢?
公輸魚很快就有了答案——掌櫃微微躬著身子、捂著肚子,碎步小跑,直接進了後園角落裏的茅廁。
原來是要趕著出晨恭。
公輸魚翻了翻眼皮,在不遠處停下了步子,沒有走近前去。畢竟是那麽的事嘛,即便是血海深仇,也不急在這一時報了,且等他出來再與他慢慢算。
想的是不錯,可計劃沒有變化快,當公輸魚看見掌櫃把解下來的褲帶搭在了茅廁的門上時,一個邪惡的念頭隨即升騰而起。
就見她手臂一揚。袖中墨鬥線猶如靈蛇一般朝著茅廁門板飛去,眼看就要將那門板給撞個四分五裂了,卻是驀地一個旋擰,將那根褲帶一口叼住,旋即返回。
就這樣,眨眼的功夫,那根原本安然搭於茅廁門板上的褲帶,就被某條猥瑣魚給偷去了。
再說茅廁裏的掌櫃,方便之後,通體暢快,正要提褲子綁褲帶,赫然發現褲帶不見了!
咦?我明明搭在門板上的?莫不是被風吹走了?沒起風呀?掉在外麵地上了……他踮起腳來往外看了看,見園子裏空空蕩蕩,並沒有其他人,便兩手提著鬆鬆垮垮的中褲,從茅廁裏走了出來,低著頭看地麵,找他的褲帶。
“有蛇!在你腳下!”
不知誰突然大喊了一聲,嚇得掌櫃條件反射一般,兩腳一跳,抬腿就跑,手臂隨之擺動,竟是忘記了自己還沒有綁褲帶,接著就覺雙腿一涼,低頭驚見褲子已然滑落到了腳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