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九章 化刀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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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輸魚垂下眼皮,思量起來眼前的柳葉門人,定是在尋一個好的動手機會,奈何湛清麾下的常侍軍防守過於嚴密,這機會,端的是不好找呀。若他們找不到機會動手,我也就沒機會在皇帝麵前“表演救駕”了。看來,小爺得再幫忙推他們一把才行呀……
思定,公輸魚不著痕跡地退到了人群的最後麵,
手背於身後,二指微彈。
嚓,有物一閃,直接躥上了後麵的一棵古槐樹冠中。
公輸魚隨即頷首閉目,於周遭的一片雜亂裏,凝神入定,朱唇稍稍啟合,以術禦木。
嘩!就見那古槐樹冠猛地一抽,似被雷閃劈中一般,聲音極響,頃刻便吸引了階下眾人目光。
緊接著,在眾人詫異的視線中,但見一物,如光如影,於一棵又一棵的古槐樹冠中穿行,逐漸靠近階上,皇帝所在的方向!
“有刺客!”
也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
率先作出反應的是位於階下的那部分常侍軍。他們紛紛拔劍持戟,跑向那見影不見人的“刺客”。
階下的人群一下子便亂了。
各位惜命的皇親和官員們都在尋求庇佑,生怕自己有所閃失。僧侶和“香客”們亦是慌忙抱頭逃竄,各自尋找避難之處。隱於其中的柳葉門人也都被衝散了,相互看不到彼此。
早就等得不耐煩、心急著想動手的老六,脫離了老三的監管,看到這般情形,即刻熱血衝腦,幾步便跳到花壇中,抽出了藏於其間的大刀!
“殺!”一聲怒吼,殺氣槊秋。
就見老六揮臂橫劈、展肩豎砍,若一股凶猛剛烈的勁風,對著常侍軍就是一番劈砍,隻想著殺出一條血路,直殺到皇帝身邊,取其頭顱。
老六這邊殺戮一起,其他兄弟們都以為是動手的信號到了,全都取出了各自藏匿的劍戟弓戈,開始拚殺。
一時間,階下陰戾之氣漫卷,血肉橫飛,尖叫聲迭起。
常侍軍雖然一直都在戒備中,但是事情起得過急,場麵也過於混亂,率先出現在樹冠中的“刺客”追沒了影兒,人群裏忽又躥出了更多的刺客,而且這些刺客們的裝扮與百姓相同,根本分不清誰是刺客、誰是百姓,無法主動出手,隻能等到那些不知起於何處的刀劍刺到了眼前,方才能吃力地退著、擋著,頗為被動。
如此一來,散在各處的柳葉門兄弟們,掌握著主動權,出其不意、多點齊發,打得常侍軍措手不及、狼狽招架,倒是暫時占據了上風。
高階之上正在進行中的典儀被階下的這股子騷亂給打斷了。雖然隔了一段距離,暫時未被波及,但階上之人也都緊張了起來,紛紛做著各自的應激反應。
姚丘嚇得渾身發抖,卻也還是硬挺著擋在皇帝身前。
皇帝的神色看上去倒還算鎮定,將手輕輕放在姚丘顫抖的肩上,以示安慰。
拂念暗中握著雙拳,一臉的緊張與詫異。作為柳葉門這場“謀刺”的主導者,也是定好的發信號者,他竟然不知道眼前的“廝殺”是如何開始的是誰發出的信號?誰第一個動的手?計劃被打亂、局麵一下子失了控,接下來該怎麽辦?
斷流大師眉頭緊鎖,微微閉目,暗暗歎息萬事有法,自成定數。該來的,無論如何阻止,終究也是避免不了……
湛清站在最前麵,手持鋼鐧,護著身後的皇帝等人,威視階下,不由地心中愕然辛苦籌備多日,內外防護嚴密,自問各個環節都已是做到了極致,如何還是混進了刺客來?!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若細細思考這兩日所發生之事,分析出問題出在哪個環節並不難,隻要看看此刻異動的都是哪些人,而這些人又是如何進的國安廟就全都清楚了,可湛清從來就不是擅長思考分析之人,他隻知道,此時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死死護衛住皇帝,唯皇帝無恙,方有後話,若皇帝出了事,便是事關江山社稷的大事,再說什麽都無用了。
“嗖嗖”幾聲連響,滿弦彈落空中,如響鞭入泥,數枝散亂的利箭從不同角度飛出,全都朝向高階之上的皇帝!
“啊!”姚丘失口喊出了聲,轉身一撲,竟是將皇帝撲倒在了地上。
拂念下意識地趕忙去扶,忽地眼中一凜此刻湛清和數名侍衛全都站在前麵擋箭,無暇顧及後邊,這是多麽難得的動手好機會,豈能放過?
經年血仇,便是要在此刻得報了!念落手起,半點遲疑也無。
拂念手腕一轉,匕首滑於掌中,毫不猶豫,直接朝向皇帝!
卻是不料,他伸出去的手,於半路遇到了一股氣流,如風微拂,隻覺得手底一涼,似有一線細細的沁水之沙自掌中劃過。
低頭看時,就見原本緊握於掌中的匕首,驀地化作了虛無!就在剛剛那一瞬!
拂念懵然錯愕,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麽,甚至都來不及停下手臂繼續往前伸的動作。
於是,待他的手按照原定軌跡“捅”到皇帝身上時,便已經沒有了掌中利器。在皇帝與姚丘看來,他的這一動作就是正常地幫忙攙扶。
那股氣起於無形、微若浮風,竟能憑空化去鋼刃,截斷了拂念的殺招,且悄無聲息,無人能察。既是洶湧澎湃,又是波瀾不驚。
沒人知曉拂念剛剛做過什麽,也沒人知曉那股奇怪的氣流剛剛擋下了什麽。
拂念惶然失色、如夢驚醒,目光最終落在了旁邊的斷流大師身上。
沒錯,剛剛出手化了拂念掌中利刃之人,就是斷流大師。
拂念呆了相識四年。斷流大師將國安廟交與他全權打理,不論他做什麽,都從不多問一句。在他的印象中,斷流大師就是一個隻醉心於鑽研佛理的癡僧,其他的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懂。可就是這麽一個“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懂”的“癡僧”,在最不可思議的時刻,狠狠地給了他最不可思議的一巴掌,將他打醒了。原來,斷流大師知曉他的一切,就像佛祖知曉世人的一切!
斷流大師並不與拂念對視,而是微微垂目,依舊是滿臉的平靜,像是何事也沒有發生過。
千般繁複,不過須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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