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二章 一抱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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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刑部衙門那邊正在進行的“前太子謀反案重審”流程中的那場公審。
原本,晉王一直被困在成玦的棋局裏充當一枚受蒙騙的棋子,一下一下地親手為自己挖掘墳墓,在最後關頭突然得了蚩耳的點破,知曉了被成玦設計的真相,便將計就計與蚩耳合作,擺了一道“當堂反水”的局中局,險些就讓成玦苦心籌謀了六年的平冤大計破敗。這般翻轉已堪稱驚天,然,不離的出現更是驚翻了天上天,令這場公審更加跌宕起伏、精彩絕倫。
晉王不是易與之輩,蚩耳更不是省油的燈,他們自是不會那麽容易束手就擒,即便麵對不離的實證,他們也是狡辯不絕,再加上,當後知後覺的湘王徹底明白過來“他的證人”蚩耳居然反水了之後又是好一番鬧騰添亂,故,這場公審一直延遲到了戌時方才暫時宣布休止。
因案子尚未全部審理完成,三司也尚未作出定論,故,經鳳修、左鯤和端吉商議,由孝親王拍板決定,暫將湘王、晉王各自禁足於府中,蚩耳、不離等一幹相關人等則留在刑部衙門內分別關押看管,等候結案。
公審散後,公輸魚隨著情緒激動、高論不休的人群一起離開了刑部衙門,然她並沒有直接返回鳳府。
如此重要的公審,可謂變數連連,然,即便是晉王與蚩耳聯手了,始終都沒見成玦露麵,也沒有任何補救措施,隻有柳下薇出現了,還險些出手殺人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這太不正常了。
故,公輸魚決定,去滕王府瞧瞧。
已近亥時,殘月如鐮,水汽一般地浟漫在空蕩蕩的滕王府裏。各園子裏的人大都歇下了,唯幾處值夜者的房中還閃著點點燭火。有巡邏的侍衛走過,步履略顯拖遝,倒也算得上規整。無人看得見的陰影裏,暗衛敏銳的感官細細監控著一切。
即便如此,有班九在,避過明衛暗衛所有人的耳目,直接進入成玦房中,對公輸魚來說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了。
公輸魚輕手輕腳地從窗牗裏跳入,剛一落地便看見了還癱坐於地保持靜止狀的成玦。
門窗緊閉擋下了月華,室內的燭盞大半都已燃盡,唯剩點點殘影粼粼閃閃,照不進四角裏的幽暗。地板上癱坐那人,靠在幾案邊,側麵朝外,蒼白中透著慘青,也不知坐了多久,好似一場盛宴過後被摔碎於角落裏的白玉盞,無人撿拾。
什麽情況?目之所見這般破碎感令公輸魚一驚成玦莫不是病發倒地無人知,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也太慘了吧?這可是在他自己府中?下麵的人都幹什麽去了?那個戀主狂魔影較呢,也不管他家主子了嗎……
胡思亂想中,公輸魚急急地兩步便跨到了成玦跟前,輕輕晃了晃他的胳膊,小聲道“殿下?”
成玦微動了一下,遊離渙散的墨玉眸費了好一番功夫方才集中起來,像是剛從另外一個世間歸來一般,看上去疲累、茫然、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發生什麽事了?你還好吧?為何坐在地上?來,我扶你起來……”公輸魚俯身,環臂圈攬,想要將成玦扶起來。
不料,成玦就著公輸魚的動作,順勢一傾,直接將自己整個人送入了公輸魚大開的懷抱中,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竟像是個受了大委屈的孩子撲進了母親懷裏一般。
哎?公輸魚的身子猛地一僵,兩隻手臂卻還保持著前伸的狀態,一時間不知道該放於何處。
這個突如其來又實實在在的擁抱,讓公輸魚的身子有些排斥,可心卻是安了不少,從刑部衙門到這裏,各種的猜測與擔憂,於此刻,全都得到了化解——
雖然這一路上她嘴巴裏抱怨不斷、猜測連連,想象著各種各樣將成玦絆住不能去參加公審的緣由,強調著自己的遠見卓識、未雨綢繆、及時補救、於關鍵時刻力挽狂瀾,嚷嚷著一定要向成玦討要多少金多少銀才能來犒慰自己的辛苦籌謀,等等等等,然,直到這一刻才知,原來,她過來這裏,並不是為了釋疑,也不是為了問責,更不是為了邀功,她隻是想要知道,成玦還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她唯是擔心成玦。隻要成玦還活著,其他所有事,總是都能有辦法解決的。
想到這些,公輸魚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看了看埋在自己懷裏的成玦難得一副“小可憐”樣,便是心下一軟,隨即收攏僵在半空中的手,正欲小心翼翼地貼上成玦的後背,再多給他一點溫暖回應。
不料,還未及她將手落下,成玦的“求溫暖求抱抱”活動已然結束,忽地將她推開,目色一睨,恢複了慣常有的輕佻與不羈,麵色雖依舊蒼白,眸子裏卻有了些許光澤,嘴角邊噙著玩味笑影,突兀地開口說道“小木匠,這差事辦得不錯,本王與你記上一功。”
差事?什麽差事?這又是在打什麽啞謎?公輸魚一愣,看著成玦似笑非笑的可疑神情,所有相關信息瞬間於腦中進行著各種可能的排列組合,極速搜尋著答案——“噔”的一下,答案找到的同時,公輸魚立刻炸了毛這條該死的毒蛇!原是早就算好了一切,難怪於府裏這般坐得住——“你早就知道卷耳會反水?”
“反應很快嘛,果然聰明啊。”成玦唇角一勾,戲謔地誇了公輸魚一句。
可這誇獎聽在公輸魚耳中,儼然就是諷刺,諷刺她又被成玦算計利用還這般後知後覺。氣得公輸魚無語,起身就要走。
成玦忙一把將她拉住,“哎,別生氣呀,本王真是誇你呢,還得謝謝你呢。”
公輸魚僵著不動。
成玦笑了笑,解釋說“多虧了你的提醒。天貺節那日,你讓本王看見了皇宮地下甬道裏的屍體,示意卷耳不是一個簡單的小掖奴。本王自是要將他的前世今生查個清楚明白。奇怪的是,卷耳的生平並無任何問題,相反,曾與他同寢的另一個小掖奴,蚩耳,卻是大有問題。再觀卷耳之後的所作所為,以及前麵發生在他身邊的事和那些莫名死掉的人,本王不得不懷疑,他根本不是卷耳,他是蚩耳,他在自己‘死’後,借屍還魂,頂下了卷耳的名字……”
成玦這番話倒是證實了公輸魚方才在刑部衙門觀審時的諸多猜測,隻是,還有些問題是公輸魚無法猜到的,而成玦必是都查清楚了,想知道,隻能問成玦,遂,公輸魚暫壓被算計利用的怒氣,問道“剛才,蚩耳在公堂上言說,當年其父蚩威被前太子欺騙利用、發狂自屠全家,他是在母親的拚死庇佑下逃出生天的,明顯是謊言。而在不離的回憶中,他們全家被晉王派人屠殺,不離帶著蚩威的血書出逃,父親、母親、弟弟為其掩護,皆未能逃出,都死在了屠刀之下,那麽,蚩耳是如何活下來的,又怎會進了宮成為了掖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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