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天生的陰謀家
字數:5349 加入書籤
一個巴掌大的錦盒就這麽靜靜地躺在石桌之上,左右兩旁的人卻誰也沒有將這太液丹放在眼中。
少南行勸道:“此太液丹你該收下,這幕後之人既然要拿此事算計你,自然是知道你沒有太液丹,如今我將這太液丹贈你,足可反將對方一軍,也可助你查出幕後之人到底是誰。此外,這太液丹乃是休遺親手煉製,與給別人的太液丹不同,十分精純,且在太液池內浸泡若久,藥力更甚。你對靈氣有著天生的靈敏,如今又拜在蒼術的門下,若是能夠徹底解開這太液丹的效力,以後休遺便失了這最大的保障!”
少忘塵微微蹙眉,深深地看著少南行:“兄長會保護太尉府,是嗎?”
少南行一愣,同樣深刻入骨般地看著少忘塵:“你說過,你會放下這仇恨的。”
“我可以放下,但這放下隻是代表我不報複。但我娘親死地如此淒慘冤枉,身為人子,我若是不能為她討回公道,又豈能立足天地?”
少忘塵緊緊地捏著拳頭。
恨,與不恨?這個問題他已經想過無數次,他知道自己不該恨,也不能恨,可是他每每想起他的娘親撞死在那祭台前,他總抑製不住的憤怒與悲涼。不恨,不代表原諒。不恨,不代表可以將過去的事情翻篇。至少少挽歌的真性情給了他一絲明悟,不恨是給對方的原諒,那麽誰來原諒自己的卑微懦弱,誰來拯救自己的淒慘遭遇?
他的心裏已經有了一條路,不複仇,不妥協。
人該自重,才有尊重別人的資格。隻尊重別人而忽略了自己,那同樣是對生命的不負責。
沈燕蓉的道沒有錯,自己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若非是自己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又豈會呈現出自己看到的模樣?這個世界本就是由無數的小世界組成,他自成世界。
少南行在少忘塵的眼中看到了冷漠與決然,那是他從不曾看見過的少忘塵。他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少忘塵,果然是與從前不一樣了。從前的少忘塵那麽愛跟在自己的身後,那麽愛聽自己的話,他就當真護犢一般護著他。可如今,他已經**。
他眼前仿佛看見了一團掙紮在黑暗之中的火苗,燃燒地十分自我。如今的少忘塵,再不是從前那樣了。
他挪了眼神,將裝有太液丹的錦盒向少忘塵推了推:“我想,我們依然是最親近之人,哪怕立場不同。”
哪怕立場不同?
少忘塵忽然有些發冷。
他與少南行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走向了不同的路?是啊,其實他早該知道的,從第一次用傳音令牌聯係之時開始的吧?從前無話不談,那時闊別已久,卻隻寥寥數語便陷於沉默。
立場不同,哈,如今的他們兩人,是已經站在了不同的立場了嗎?
少忘塵伸手,將錦盒收入罪天杖之中。“立場有許多,不是每一個立場都是等位的,也不會都對立。兄長,我們依然是最親近之人。”
他淡淡一笑,卻已經收斂起了許多心思。
真心的話,在此刻怕是很難再說出口了。
少南行的心情與此刻的少忘塵很相似,他也淡淡一笑,隨即大笑,端起茶杯如飲酒一般,豪情地飲下。
至此,他們兩人看雲看霧看花鳥,談天談地談風月,再也不說任何入心之事,就好似是浮出水麵的兩塊浮萍,已經可以自行漂浮,不必十指緊扣。
曾經,曾經的曾經,隻能存在回憶裏,時間是唯一不會留下痕跡的利刃,刺痛了兩顆曾經貼近的心。
“喏,靈犀來了。”
正在此時,歲靈犀從廊子裏麵色陰冷地走來,見少忘塵與少南行相談甚歡,這才收斂起自己眼神中的怒意。
“你置氣了?”少南行幫歲靈犀拉開石凳,讓她坐下,道。
“算不得置氣,無妨。”歲靈犀淡淡應了一聲,隨即看向少忘塵,說道:“塵公子可要前去拜會夙沙卿?”
少忘塵微微點頭:“自然,即使如此,我便先告辭了。之前相談之事,但願靈犀少主能給予一個相對不錯的回應,請!”
“我知道了。”歲靈犀沉息一聲,道。
少忘塵離開靈犀殿,便前往中正殿。
在進入中正殿之時,門口的守衛依例攔下了少忘塵,隨後才讓他進入。
此時的中正殿內並沒有旁人,內中布置也與從前不大一樣,夙沙卿一襲茶色袍子,背對著少忘塵立在殿中,從他的背影仿佛也能看出幾分,他此刻的心緒並不是脫困回來的喜悅,而是異常的沉重。
少忘塵躬身行了一禮:“師尊!”
“你來了。”夙沙卿淡淡道。
“是。”
“是虞長離將我放回,你驚訝嗎?”夙沙卿問。
這話問得十分莫名其妙,可是少忘塵卻仿佛根本也不吃驚夙沙卿會這樣問。“不驚訝,黃鸝兒能救師尊,是師尊自願給他救,否則憑黃鸝兒是救不出魔戮山重重危機之中的師尊的。”
“哦?你何以見得?”夙沙卿又問。
“師尊是聊城軍師,實力雄厚,便是文墨白、三尊之中的任何一人想要將師尊困住殺死,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能困住師尊的地牢,肯定是機關重重,禁製諸多,否則以師尊的修為不可能半點消息也傳不回來。但我想,之所以師尊這一個月消息全無,也是因為師尊不想傳消息的緣故吧?”少忘塵回道。
“是嗎?你何以如此猜測?”
“徒兒前幾日去過魔戮山,以師尊之能,即便被封印修為,封鎖功體,也不難會知道我過去了,若是師尊想要傳遞消息,那時我就應該有所感應。可是那一日我絲毫沒有察覺到師尊的異動。”少忘塵說道。
夙沙卿這才轉了身,好似漫不經心,卻又十分凝重地看著少忘塵:“也許是因為九殞對我鎮壓呢?”
“即便是九殞出手鎮壓師尊,可是那日我去了,九殞必然會鬆懈對師尊的鎮壓。”
“哦?這又是為什麽?”
“因為九殞想知道,師尊為何不離開魔戮山。”少忘塵毫不畏懼地與夙沙卿四目相對。
夙沙卿與少忘塵靜靜對視了許久,夙沙卿才忽然開懷一笑:“你很不錯,確實是可造之材,難怪虞天弓、白活和李厚德玩不過你,他們輸得不冤枉!”
“師尊何以見得是他們輸了?虞天弓不是輸,而是窮途末路。而白活和李厚德兩位城主,焉知不是福呢?”少忘塵笑著反問。
“哦?你打算招攬他們?”夙沙卿問。
“是啊,白城主和李城主與我合作甚歡,我相信他們也會非常願意站在我這一邊的。”
“你在為封山一會做準備。”
“師尊所言不錯。”
“但這不過區區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連虞城都比不了。”
“若是所有人都厚待之,自然會有人心生怨憤。”少忘塵道:“我如今接觸的不過是聊城、白城、儒城、樂城——也就是之前的虞城。這四城之內,樂城與我交好自不必言說,白城和儒城至少會保持中立,甚至會傾向於我,唯獨聊城態度曖昧。四分之三的概率,對於其他的城主而言,我的成績應該已經十分不錯。”
“不錯,懂得見微知著,也懂得殺雞儆猴!”夙沙卿拍手,讚道。
“如此一來,那些城主在未了解我之前,至少會保持中立,不會輕易與我敵對,這就夠了不是嗎?北隅何其大,我也未必會在短時間內走遍北隅,他們隻要不惹麻煩,我便心滿意足了。”少忘塵展顏笑道,這笑容極盡可愛,可是落在夙沙卿的眼裏,此笑容,怕是暗藏了無數的算計。
夙沙卿微微點頭。
隨即,他道:“你此來見我,不應該隻是來看我是否安好的吧?”
“師尊安然回來,身為徒兒,自然要來關心。”少忘塵說道,隨即一笑:“可師尊說得也不錯,我來見師尊,隻是來為師尊奪得本該有的東西。”
“哦?本該有的東西?”夙沙卿眉頭一挑,雙目緊緊注視著少忘塵。
“方才徒兒進門之時,發覺師尊並不是順利歸來的喜悅,反而有些沉重,我想這是因為師尊回來聊城,發覺此刻的聊城早已經天翻地覆,與之前的格局完全不同。師尊原本在聊城當是說一不二之人,乃是聊城除了城主之外最大掌權者,便是連城府的歲月兒和少主歲靈犀也不得不被壓了一頭。可如今歲靈犀在此期間將聊城內部的勢力全部清洗換成自己的人,甚至連青槐師兄的兵權也旁落他人,師尊眼前呈現的是一個軍師空殼,師尊自然高興不起來的。”少忘塵道。
“你如此說,就不怕言辭太過直白,反而叫人心生厭惡嗎?”
“直白才能誠心嘛!”少忘塵拄著罪天杖,向著夙沙卿靠近了一步,微微頷首:“更何況,最精密的算計,本來就是要讓人心甘情願地落套。隱瞞隻會讓迷途者在找到出路之後將怒火回身,何必呢?”
“你真是個天生的陰謀家!少忘塵,我小看你了!”夙沙卿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謹慎,以及欣賞。
“師尊,這是你第一次正眼看我吧?徒兒很慶幸,在師尊的眼中留下了痕跡!”少忘塵微微一笑。
最快更新無錯,請訪問 請收藏本站最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