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行舟的目光從厲世媛的身上挪到廁所，廁所裏隱約傳來一陣水流聲，他望過去的眼神似乎也被柔化了一樣。

    廁所裏亮著燈，橙黃色的燈光照在人身上，從視覺效果上會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然而站在鏡子前洗漱完畢的許琉，隻覺得遍體生寒，根本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熱氣。她身上的熱氣在逐漸流失，連同站立的力氣一起，消失不見。

    如果不是手還扶著洗漱台的兩側，她已經承受不住地倒了下去。

    “呼……”許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上還掛著水珠，正在不停地順著臉頰往下滴落。鏡子裏的女人眼神閃爍，似乎不敢直視自己，透過這麵清澈透底的鏡子，她看到了那個肮髒得如同一團汙泥的自己。

    泥濘不堪，肮髒無比，讓人無法直視。

    仿佛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也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腐臭氣息，像是落在下水道裏靜靜腐爛的枯葉一樣，枯萎，糜爛。

    這樣的她，怎麽會有人喜歡，又怎麽會有人願意主動接近她。

    就算不願意，許琉也不得不承認，許珍溪有些話說的沒有錯。

    現在的她，就像是埋在地底的根，醜陋不堪，就算頂上開出來的花再怎麽枝繁葉茂，也不會有人願意接受她的真麵目。

    許琉苦笑了一聲，即便她已經明確地拒絕了厲行舟，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話的確對自己起到了一定的影響。

    她緩緩地握了握拳頭，這才是可怕之處。

    像厲行舟這樣身居高位的人，什麽樣的女人沒有見過呢。他身邊又有一個這麽可愛的女兒，想要接近他的人恐怕大多都是靠接近厲世媛來達成自己的目的的。

    說不定在厲行舟的心裏，早就已經將自己和那種人劃上了等號。

    許琉垂下眸子，看向自己平坦的肚皮，那裏曾經十月懷胎，誕下了自己的孩子，也因此在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這印記會便隨她一生，直到老去，直到死亡，被帶入墳墓之中，消解在塵土裏，才會消失不見。

    她的指尖撫上自己的肚皮，漸漸往上，掌心貼在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那裏澎湃的心跳。

    她抬頭再一次看向鏡子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上了淡淡的笑容，毫無破綻，無懈可擊。

    許琉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之後，走出廁所。若無其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著剛剛厲行舟遞過來的油條，吃得津津有味。

    “漂亮姐姐，好吃嗎？”厲世媛看她吃得格外香，吞咽了一下口水，湊過來問。

    “好吃。”許琉在麵對厲世媛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軟下眉眼，她並不知道，她低垂的眉眼美得像幅畫，又在柔和的燈光下被嵌上了動人的溫柔，讓人不禁看花了眼。

    “那我也想吃！”厲世媛張大嘴看著許琉，想要她把油條喂給自己嚐嚐。

    許琉目光寵溺，她伸手掰了一小節油條，送到厲世媛嘴邊。厲世媛不接，依舊張大著嘴巴看著她，就要許琉給她喂。

    兩人待在一起的場景格外養眼，卻偏偏有一個聲音打破了這樣的氛圍。

    “厲世媛，你不要胡鬧。好好吃早餐。”旁邊傳來了嚴肅的聲音，盡管厲行舟已經放輕了聲音裏的冷厲，但依舊顯得有些冷酷。

    厲世媛小弧度地癟癟嘴，對於厲行舟的所作所為有些不滿，小聲嘀咕：“爸爸真是的，過河拆橋。”

    明明之前是她好好配合，臭爸爸才有靠近漂亮姐姐的機會，現在不需要她的時候就這樣對待她。

    一定是在嫉妒她能被漂亮姐姐喂食。

    厲世媛趁許琉不注意的時候朝著厲行舟吐了下舌頭，厲行舟身上的氣息猛地冷冽了幾分，惹得許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厲世媛頂著旁邊的眼神，開心地吃著許琉喂過來的油條，開心之餘脫口而出：“要是漂亮姐姐以後能一直陪著我就好了，我最喜歡漂亮姐姐了。”

    許琉失笑，她點了一下厲世媛的額頭，姿態寵溺又親昵，但說出來的話卻裹挾著疏遠，“姐姐不能一直陪著你的，但是姐姐保證，以後會有別的漂亮姐姐來陪你。”、

    聽了她的話，厲世媛嘟起嘴巴，似乎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啊，我不想要其他人陪我。我就想要漂亮姐姐！”

    “……”

    “是不是媛媛太煩了，所以漂亮姐姐才不要我的……”

    許琉對於這個樣子的厲世媛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她眼底泛起一點淚花，都像是敲擊在許琉心頭的鍾聲。就像她的一舉一動牽動著自己的心弦。

    她手忙腳亂地安撫厲世媛，“不是這樣的，媛媛最乖了。”

    “那為什麽漂亮姐姐不肯陪著一直這麽乖的媛媛！”厲世媛拿一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看著許琉，大有一種她今天要是沒辦法說出一個所以然就一直纏著她的意思。

    許琉有些頭疼，她揉了揉額角，選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將自己的語氣放得輕柔試圖安撫厲世媛，“姐姐畢竟是姐姐啊，等到以後會有媽媽來陪你的。”

    沒想到厲世媛聽了她的安撫之後哭鬧得更加大聲，眼底的淚花終於裹不住，從臉上滾落下來。

    “不嘛！不嘛！我就要漂亮姐姐！”

    “就要漂亮姐姐！別的誰也不要！”

    厲世媛撲上去抱住許琉的腰，她的手臂短小，沒辦法將許琉整個抱住，隻能揪著許琉的衣服，不肯鬆手。

    許琉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拿著無助的目光看向厲行舟。

    厲世媛的目光順著看過去，看到自己親爹站在一邊無動於衷的樣子，更是哭得傷心欲絕，“爸爸一點都不爭氣！為什麽不能把漂亮姐姐變成媽媽！”

    “……”厲世媛的一句話讓房間裏陷入了鴉雀無聲的境地。

    “媛媛，”許琉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用孩子能懂的方式來告訴她究竟是怎麽回事，“不是所有的漂亮姐姐都可以變成媽媽的，必須要你爸爸喜歡，而且能對你好的人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