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長袖善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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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汝而感到快樂。因為汝而感到高興。因為汝而笑,歡喜,吵鬧——就像,自己已不是自己這樣。因為汝——我甚至以為自己不是已經改變了嗎這樣。”
“咎兒——”
“可是,”
無奈地笑著地——咎兒說道。
痛苦地說道。
“結果,我還是什麽也沒變。”
“……”
“這就是與我這種人相符的——臨終的樣子吧。我就是,這樣的程度了。沒有——擁有汝的資格。作為四季崎記紀製造的完了形變體刀——虛刀『鑢』的所有者,極其之不稱職。”
“什麽啊——在說些什麽啊!不會這樣吧!我的所有者——除了你以外不會有其他人啊!”
竭盡全力,七花繼續喊道。
“不是說過讓我做心腹嗎——不是說過集刀終結之後也依然繼續旅行,一起去製造地圖嗎!不是說過你的身邊有我——我的身邊有你這樣嗎!那些全部都是,騙我的嗎!”
“……我,”
咎兒說出了:
“我是最差勁的人。”
“……”
“七花。雖然汝教給了我各種各樣的東西——可是全部都一無所用。即使我能夠改變了汝——汝卻不能改變我。”
“怎麽會——”
“那些全部,都是騙你的。”
笑容從咎兒麵上消失了。
然後咎兒這樣坦白到:
“集刀之旅完結的話——我可打算將汝,殺死哦。”
“……!”
“從你背後刺你一刀也好,等你睡著後、偷襲在被鋪中的你也好,或者可能是自裁吧,這樣命令你——總之,和以前一樣地——等事情完結之後,將所有的一切都改變。所有的人際關係也——打算破壞掉。”
別說是繼續旅行,
連讓你做心腹的打算也——不曾有過。
“這——這樣的事,”
“在汝身上感到的感覺,在汝身上學習到的事——信任汝的這份心意,愛護汝的這份心情,對汝抱有的感情也,終究對於我來說——隻不過是為了執行奇策的棋子而已。七花——對於我來說——連我的內心也同樣隻不過是棋子而已。”
內心也——感覺也感情也。
映入我的眼裏就隻有——可以利用之物。
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隻有靠算計才能生存下去。
“我舍棄了所有的一切——我連內心什麽的也沒有了。我曾信賴於汝。可是信賴於汝的這個我的存在——對於我來說也隻是棋子而已。”
“……咎、咎兒——在胡說些什麽。”
“殺死了父親的虛刀流的技——殺死了父親的虛刀流。在我麵前,奪去了父親首級的虛刀流。哼……沒可能,會放過吧。”
將這樣的事——
冷酷無情地,咎兒說了出來。
“連因為是繼任的第七代當主,所以放過汝的打算也——對於我來說隻不過是的棋子而已。認為汝不是棋子的這個感覺也——同樣對於我來說隻不過是的棋子而已。”
“那、那麽——對於你來說感情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我所得到的——
在這一年間得到的喜怒哀樂,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從你身上學到的這份感情——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七花,悲痛地嚎叫著。
“說過了啊,是棋子啊。喜悅也憤怒也哀傷也快樂也——全是我的棋子。是不需掩飾,不值一提的貨物。”
“……”
“不過——對於汝來說,似乎感情是非常重要的貨物。與毫無感情毫無感受的那時的汝相比——現在的汝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不、不過——”
“感情依據使用的方法可成為武器。就是這樣。這汝也已經充分地學習到了吧?”
“那——那樣的話,為什麽,要說這樣虛假的話啊。”
七花——以又哭又笑的表情,麵對著咎兒。
心腹什麽的,地圖什麽的。
這樣的事就算不說也——
“隻要你叫我去死的話,我什麽都可以去死啊。”
“……所以,”
麵對七花說的這番話——咎兒以憂鬱的表情回應道:
“就算說的話是虛假也好——這份心情也絕非虛假。”
“……”
“隻不過是覺得將這想法在那時說出來的話感覺是最好的。即使知道是不能實現之事——隻是當時還是不願正視起來。”
“不、不過,這樣就——“
七花——將心裏想到的事,
就這樣,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
“——到頭來,受到最深傷害的,不就是你嗎?”
“是嗎?”
咎兒——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不這樣的話——奇策什麽的就想不出了。”
“……為什麽——要做到這樣啊。你,為什麽要必須這樣做啊。就算曾起誓過——”
七花說著說著,
回憶起了自己的父親——鑢六枝的事。
“……不過就是,為了父親嗎。”
“……”
“你為什麽不惜舍棄一切——都要複仇啊。那麽你的人生,到底是為了什麽啊。不是為你的父親——而是應該為了你自己。”
“真的是——如你說的那樣。”
“父親被殺了,周圍的人全部被殺了,遭遇到這樣悲慘的命運!所以對於你——就算是這個你,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吧!可是卻,不斷受到傷害,最後,在複仇快要達成之際被半路射殺這樣——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啊!不就是個笨蛋嗎!”
“所以——真的是,如你說的那樣。”
不過啊,就算這樣,
咎兒——此時再次地,麵龐泛起了紅色。
“我——現在,非常幸福啊。”
就像是非常喜悅地,
仿佛是非常憤怒地,
或者是非常哀傷地,
又或者是非常快樂地,
麵龐泛起了紅色。
“就算是被半路射殺也——非常幸福啊。”
“……!”
“這樣就,不需去殺死汝了啊。”
沒有比這更值得高興的事請了。
奇策士咎兒——說著,這樣的話。
“終於……終於,這樣就……終於這樣就……全部,能夠收手了。”
“……要到死才能罷休嗎?”
咎兒——不知在何時,眼裏泛起了大滴的眼淚。
麵對著的七花也,不知在什麽時候開始,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這就是,
這兩人之間——充滿著快要滿瀉的感情的,最確鑿的證據。
“要變成現在這樣——你才肯罷休嗎?”
“……可不是,汝的錯啊。”
咎兒邊大哭著——可是還是說道:
“倒不如事情變成現在這樣,想要感謝那位公主大人一下——因為那家夥注意到你不慎的舉動才終於將我——從這痛苦的人生解放了出來。”
“若然和公主大人見麵的話——就幫我說聲感謝。不過……”
話沒說完——咎兒的頭,慢慢地,側向了一邊。
“……這樣的機會,已沒有了嗎。”
“咎——咎兒!”
“虛刀流第七代當主——鑢七花。最後的命令。”
用力地將頭轉過來——咎兒與七花,四目相對著。
就算是生命快要消逝也好——
她的雙眼還是並不空洞,
閃耀著異樣的光芒。
“忘記我——忘記目前為止發生的所有事,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活下去。”
“……以喜歡的方式——”
“即使找不到也,別去想去繼承我的遺誌——與汝的契約,我死了的話就終止了。”
“……”
“想回不承島的話那就回吧——可是,也沒必要勉強自己這樣做。因為六枝也七實也已經不在了——也有將你展現於世人眼前,這個和七實的約定。”
“與、與姐姐的——”
“重振虛刀流威名的約定,已遵守不了了——嘛,汝因與作為飛彈鷹比等的女兒的我有所關連而受到處刑的,應該也不會。恐怕會作出虛刀流隻不過是被我利用、欺騙這樣的判斷。右衛門左衛門隻向我射擊而放過了你——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這樣汝就,自由了。”
“……”
“去粉雪在的三途神社也可以啊——被天童的心王一鞘流、汽口慚愧再一次地收作門生的話也不會受到虧待。怎樣說呢。對於汝來說,那種純真的家夥比較適合。”
“……這種時候了,還在說些什麽啊!”
“就是因為這種時候,才。”
聽著咎兒的話——七花注意到了。
咎兒的腹部。
被左右田右衛門左衛門兩發的子彈射中了的——奇策士咎兒的腹部。
本應不停地流出鮮血的傷口——不知在什麽時候開始。
已沒有鮮血再流出來了。
就好像是,
所有的血已——流幹淌盡。
奇策士咎兒的膚色。
現在已——比她的發色還要白。
“汝已,不用再迷戀我了。被我束縛住的必要也——沒有了。”
“啊,啊啊——”
“我已不是汝的主人,也不是汝的搭檔。隻是一個——將死之人。死而腐朽的,敗北者。”
“……”
“沒有將像汝這樣的刀充分運用一事——原諒我。”
“怎麽會——沒有你的話,像我這樣的人——會立刻死掉啊。立刻折斷彎曲——生鏽,然後就廢了啊。”
一直——戰鬥至今。
不然的話——七花早就,丟掉了性命。
“已,不用為了我而戰了。”
然後咎兒——這樣宣言道。
斬釘截鐵地,
即使體內的血液早已流幹淌盡——依然斬釘截鐵地,對七花說道。
“將我的所有命令,全部忘記掉!將我的所有事也——全部忘記掉!將這樣難看的,結果到最後為止,隻將汝作為棋子來對待——甚至將汝看成是棋子也不如的,愚蠢的女人的事快快忘記掉。然後汝就——依自己喜歡的方式活下去。”
“別亂說話啊……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喜歡的生活方式啊。”
七花淚流滿麵,自言自語般地。
抽噎著——像小孩子般地說道:
“我可是對你——真的好喜歡啊。”
“……七花。”
“從今以後——應該怎麽辦啊。沒有你的話,我什麽也做不到啊。”
“……別說些幼稚的話。汝真的是——不管過了多長時間也,還是一個小孩子啊。真的是——可愛的家夥。”
麵對這樣的七花——咎兒麵露憂鬱之色。
然後——抬起了手臂。
輕輕地——觸碰著七花的麵龐。
“呐——七花。”
邊將七花的眼淚,
邊將他成長的證明——拭幹。
奇策士咎兒——容赦姬邊說道。
能夠預測到所有會發生的情況,無論怎樣的事態都能坦然麵對的她將唯一認為完全沒有必要去考慮的——生命將要消散之際的話,說了出來。
“雖然我是一個任性的以自己為中心、除複仇之事以外什麽也想不了、到死也治不好愚蠢的、狠狠地將汝作為道具使用、過分的、無可救藥的、死不足惜的女人——但就算這樣,”
將現在心底裏的話,
就這樣地,不帶任何修飾真誠地說道:
“我依然可以,傾心於汝嗎?”
同是本名不詳,經曆不明的她們,這樣同時提到的情況相當之多——而且實際,相互間展開的政治鬥爭也不隻一次兩次,可是,即使是這樣,並不表明兩者的利害就是一致或者就是不一致。
對於奇策士來說奇策士有她自己的目的,這與否定姬的立場無關。
然後否定姬也有否定姬自己的目的,這與奇策士的立場也——毫無關係。
兩人的利害一致的,似乎就僅僅隻有四季崎記紀的完成形變體刀的搜集,這樣的一件事而已。
而且奇策士和否定姬關於完成形變體刀的認識也有天淵之別。
對於奇策士來說,其他的所有一切,全部十二把完成形變體刀,甚至自己的感情也是同樣地僅僅隻是棋子,隻不過是為了達成自己複仇的棋子。
但對於否定姬——僅僅是四季崎記紀的完成形變體刀就已是,意味深長之物。
代替自己,讓與自己敵對的奇策士去進行完成形變體刀的這——對於她來說絕非不是蹺幸。
當然,她早已作出了覺悟。
左右田右衛門左衛門也同樣地作出了覺悟。
作出了搜集到第十一把之際——就會正式地與奇策士和虛刀流敵對地,迎來最終決戰這樣的覺悟。
雖然在最後這個覺悟卻無謂地白費了——但就算這樣接下來否定姬並非就能無所事事高枕無憂。
否定姬。
否定姬也有否定姬自己的——目的。
在右衛門左衛門手刃了奇策士的現在——能對她構成妨礙的人,在幕府之內已沒有。
與自己作對的勢力——已驅使內部監察所總監督的權力,一個不留地全部收拾幹淨。就是為此才成立的內部監察所。
除奇策士以外早已擊潰。
而今連這個奇策士也——不在了。
所以,
終於地,她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為了落下對於她來說的曆史的落幕——身為支配著戰國的傳說中的刀匠、四季崎記紀的末裔的否定姬,終於地,展開了行動。
■■
家鳴將軍家所在地——尾張。
屹立在中心位置的就是尾張城。
其巨大、莊嚴之感,之前的下酷城根本不能與之相比——因其怪奇複雜的構造,簡直就如一座易守難攻,要塞一樣的建築物。
可是原來可不是這個模樣。
因為受到了二十年前的大亂——所以才這樣地,可以說是過剩地,強化與防禦。因為城內的各位大人們總是憂慮會再發生先前的大亂這樣的事。
然後在這尾張城的天守閣。
在能將尾張城下町——甚至可以將整個日本盡收眼底的最上層的一室。
金發碧眼。
在這個國家異端的美貌。
可是卻和和服無比地適合著的女人——
否定姬——被招至這裏。
當然,在這裏居於上座的身份,否定姬並沒有。
要問為何的話,因為麵對著否定姬而坐的是——
垂簾的那邊,僅僅隻能看見影子的黑影是,
“免禮平身,抬起頭來。”
對著剛剛將額頭貼在地板之上行禮的否定姬,從上座那裏——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寡人就是尾張幕府第八代將軍——家鳴匡綱。”
“……誠惶誠恐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