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又見柴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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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泛起魚肚白,清脆的鳥鳴催促著萬物迎接朝陽,而林非白的眼皮卻在打架。
酒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有時可以讓人昏睡,有時也能讓人清醒。
一夜過去,驅使毒蟲的人沒有再追來,可眼下卻也不能掉以輕心。林非白扶著額頭,嗅著酒香,不知不覺晃進了酒樓。
“請問,少俠是不是林非白林公子?”
林非白看著眼前陌生的麵孔,疑惑地點了點頭。
陌生人湊近了林非白耳邊:“小人受李太爺所托,給你帶句口信。”
“嗯。”
“後日請去李家大院與李太爺一聚。”
“等會兒,那裏不是廢棄了嗎?他不在鄴城嗎?”
“這個小人就不清楚了。”
林非白揉了揉眉心,想起夜裏才告訴沈琳去鄴城會和,不禁有些頭大。戀戀不舍地喝了口酒,林非白拖著疲憊的身體繼續啟程。
一天一夜轉瞬即逝,林非白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就近尋了一客棧倒頭睡去。
夜色,像一張大無比的灰布,悄悄地伸開來,罩住了整個小鎮。醒來的林非白不禁感覺神清氣爽,對著銅鏡看了看背後被毒蟲蟄咬的傷口,已經好了七七八八。那一夜受傷的事,怕沈琳擔心,就沒有告訴她,反正再重的傷,隻要不致命,休養一下就會很快痊愈。
林非白招呼小二上些酒菜,心中又思索起白四娘和胖子的談話。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林非白起身開門,正準備誇讚小二手腳麻利,卻被來者嚇了一跳。
“李家哥哥,怎麽是你們?”林非白口吻中帶著幾分驚喜。
李金正準備開口,李銀早已擠入屋內,大大咧咧地坐到桌前,開口道:“你小子怎麽又遇上麻煩事了?”
林非白一臉錯愕,道:“我有什麽麻煩事嗎?”
李金輕聲一笑,和李銅一同進入房間。一向安靜的李銅道:“很多。”
林非白不再理會賣關子的二人,把疑惑的目光轉向李金。
李金道:“前段時日,有人在江湖中重金聘請能人異士,尋找江湖中會卜卦的、修道煉丹的。開出的條件很誘人,鬧得江湖中沸沸揚揚。”
李銀插嘴道:“你是不知道他們給招來的人士多少財寶”,有這樣的好事,我們哥三也去湊了湊熱鬧。
李金用手輕扣著桌子:“他們聚集地方不是別處,正是李家大院。我們又聽說李家大院會在明日設宴,據說要宣布什麽重大消息,我們三人便停留此處,準備湊湊明日這熱鬧。”
林非白道:“這怎麽成了我的麻煩?”
李金道:“因為我們聽說,明日設宴,要向大家介紹一位善用木劍的少年。”
林非白道:“我?”
李金點了點頭:“我們三人前些時日去李家大院打探了情況,誰料整個大院密不透風,隻好作罷。這件事奇怪的地方非常多,你一定要謹慎一些。”
林非白心中一陣暖意,點了點頭。奇怪的東西,明日去了自然也就明白。林非白忽然想起一事,用胳膊碰了碰李銅,道:“我還有哪些麻煩?”
李銅歎了口氣,沒有回答,李銀道:“有個醜女人哭著喊著要找你。”
“啊?”
李銀接著道:“三十裏外的鎮子上,前幾天來了一個發了瘋的醜婆子,在街上遇人就問‘你認識林非白嗎?’。我們正準備問她為何找你,誰知道還沒走近,遠遠瞧著她那張臉,我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林非白道:“那她找我所為何事?”
李銀翻了個白眼:“看了那臭婆娘一眼,我吐得腰都直不起來,還問個屁啊。萬一被她纏上了,我們兄弟三人還想不想吃飯了。”
林非白不禁失笑,心中大概明白這個女人的身份,沒有點破,拖著下巴思索起來。
李銅一直板著臉,見林非白若有所思的樣子,用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正色道:“她雖然醜,但你不該嫌棄自己的妻子。”
林非白下山已經有些時日,此刻第一次產生想罵人的衝動。
四人喝著酒,說說笑笑,不覺黑夜漫長,轉眼間太陽變得耀眼,四人結伴同去李家大院赴宴。
重回故地,林非白有些感慨,看著門外高高懸著的黝黑牌匾,心中的思緒不自覺回到了那個火光的夜晚,正當他出神之際,院內一人打開了大門,招呼著林非白四人。
林非白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手持狼牙棒,留著鋥亮光頭的男子,心中有些好笑,上次來此向李太爺賀壽時,好像也是同樣打扮的男子看守大門。
林非白帶著笑意衝著光頭男子點了點頭,邁開步子大大方方走了進去。李家三人心照不宣地打量了一下這守門的光頭,沒有交談,跟在林非白身後走了進去。
一進前院,才發覺這李家大院好生熱鬧,江湖人士比肩繼踵,仿佛數月前那場大火不存在一般,回到了昔日李太爺還住在此處的光景。
林非白放眼望去,居然找到了一些熟悉的麵孔,其中一人已經快步向他走來。
來人是霹靂腿王三,林非白不知這人是南山派的弟子還是李太爺的手下,微眯起眼,靜觀其變。
王三臉上冷笑一聲道:“林非白來了,大家快問問他。”
林非白一怔,不知王三所謂何事,上前走了兩步,離人群近了些。
在場的人群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林非白很是不解,正欲開口詢問,忽然人群中鑽出一人,讓林非白險些驚掉了下巴。
“你……你不是死了嗎?”
那位留著胡子的道人清了清嗓,人群安靜了起來,開口道:“在下三清門掌門柴邵。今日大家前來赴宴,卻見李太爺屍體於此。李太爺的死,你可知情?”
火辣的日光刺向林非白的雙目,此刻他隻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前這道人的麵孔與昔日死在自己劍下的柴紹一模一樣,連穿著打扮都與柴邵無異,林非白定了定心神,發現這道人手中的劍,竟也是翠竹劍。
林非白揉了揉眉心,身子不自覺向身後的李金倚了倚,道:“你不是死了嗎?”
柴邵冷哼一聲,道:“我不是活生生地站在這嗎?不要扯開話題,在場的英雄好漢都知道,你約了李太爺今日在此比試,可李太爺夜裏被奸詐小人陷害,已然喪命。還好昨夜有人目睹了你的行凶過程,小賊快快束手就擒,休要再抵賴。”
林非白大喘著粗氣,看向柴邵身後的人群,後麵那些靠著牆的人,身著奇異服侍,手中拿著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詞。
在場的七八十人鴉雀無聲,除了最後那幾個怪人。怪人口中念著奇怪的咒語,手中的招魂幡有節奏地敲打著地麵,一時間無數咒怨之聲傳入林非白腦海,讓他險些昏倒過去。
李金警惕地摸向懷中,另一隻手扶住林非白,他雖然沒有目睹林非白在地牢中如何擊殺柴邵,可瞧著林非白那失魂的模樣,眼前這陰森的場麵也變得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林非白還沒從強烈的衝擊中緩過神來,隻見柴邵拍了拍手,開口道:“秋娘,你來看看這人是不是昨夜行凶之人!”
人群散開,一個嬌小的身影揉著紅腫的雙眼,一邊走,一邊低聲啜泣:“相公,就算李太爺不許我們在一起,我們私奔不就是了,為何要痛下殺手。”話音未落,秋娘悄悄在林非白手中塞入一張字條。
秋娘的身影在林非白的雙眸中放大著,這一幕仿佛把他拉回了李太爺壽辰那日,這何其相似的場景,還有死而複生的故人。耳邊的招魂咒越發響亮,咒語瘋狂擠入腦海,仿佛要把林非白腦袋漲破。
昏沉脹痛的腦袋恐怕下一刻就會裂開,林非白雙腿一軟,直挺挺地倒在李金懷中。
忽然一陣勁風襲來,李金反手一揮,打掉了射向林非白的暗器。
柴邵大聲道:“擒住他,莫讓這賊人跑了!”
在場的人士忽地湧了上來,就在雙方交手之際,林非白瞪著滿是鮮血的雙眼,開口道:“李太爺要是死了,他的屍首呢?還有,讓我看看你的左手,真正的柴邵,沒有拇指。”
人群把目光聚集在柴邵身上,卻見他不慌不忙,左手一揮,命人抬出李太爺。這時不隻是林非白,在場的所有人都看清了,眼前的柴邵,沒有左手拇指。
林非白眼中的神采完全消失了,留下的隻有死氣沉沉的一對眸子,招魂咒一字一句衝刷著腦海的記憶,一點一點衝擊著殘存的神誌。
李太爺被人抬到林非白麵前,林非白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同樣麵無表情的,還有躺在棺材中的李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