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一柄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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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非白跳崖的消息就像是掉落溪流中的一片樹葉,涓涓潺流被濺起了一點漣漪,也僅僅是一點點波瀾,片刻後消失不見。

    希望林非白就這麽死掉的人比起相信他還活著的人多得太多,將近一月的時間都沒有再聽到一絲一毫關於林非白的消息,對南山派而言,林非白的確如死了無異。不過仍有幾人堅信他還活著,乞討的婦人就是其中之一。

    滿臉泥濘的醜陋婦人祈求著來往路人的施舍,可人們一見她那張令人作嘔的麵孔,皆是敬而遠之。婦人方圓幾尺,被人群自覺地畫了一個圈。

    這般顯眼的存在想不注意到都有些難,林非白在小鎮上準備換一匹腳力強勁的馬,遠遠就注意到了有些異樣的人群。

    直到那醜陋的婦人離得越來越近,林非白才看清她的麵孔,此人正是在墳地中,棺材的妻子。

    一個麵容清秀的年輕人和一個衣著邋遢的醜陋乞丐並肩而行,引得人群一陣側目,此般場合想要說些什麽,的確大為不妥。在婦人的建議下,兩人去茶館開了一間靠近角落的包房。

    “林公子果真沒死。”

    “運氣好,被人撿回一條命。”

    林非白斟上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婦人,開口道:“聽聞從很早之前,你就開始找我了?”

    婦人道:“不錯,有些事情,想請林公子幫忙。”

    林非白道:“可是我與夫人並不相識,而且從立場上來說我們應該算是敵人。”

    婦人苦笑道:“非也,這就是我此番尋你的其中一件事。”

    林非白點頭示意婦人繼續說下去。

    婦人道:“我丈夫死了,在你和那個小姑娘離開沒多久,他就被人殺了。”

    林非白問道:“怎麽回事?”

    婦人沒有回答,一轉話鋒:“敢問林公子去尋我丈夫之前,是否去過琵琶湖?”

    林非白道:“嗯,去找了無衣。”

    婦人道:“無衣也死了。”

    林非白眉頭一皺,道:“不是我殺的。”

    婦人道:“我知道,因為無衣和我丈夫死在了同一柄劍下。”

    林非白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沒有插嘴。

    婦人接著道:“我丈夫屍首上的心髒處,有一道劍痕,那無衣也是如此。不瞞你說,我丈夫和無衣私下交好,早年都效力於南山派。後來,南山派在江湖中做了很多見不得人之事,導致江湖上口碑日下,他們二人不願再與南山派同流合汙,一個告病退隱,一個躺在棺材裏,一心避世。”

    林非白道:“照你這麽說,他們二人已經不算是南山派的人了?”

    婦人道:“正是。他二人屬於南山派元老一級的人物,掌握著門派中的一些機密,即便他二人歸隱,那南山派還是害怕秘密泄露出去,私下請來了無數殺手,欲誅殺二人。無衣的手上積累了一些財富,籠絡了一些好手,再加上他精通易容之術,這才苟活了一段時間。可我丈夫卻沒這麽好命,隻得裝瘋賣傻,終日躲在棺材中,弄得他們不明所以。後來實在沒有辦法,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南山派的耳目,我們三人隻好躲進墳地中,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

    林非白道:“你懷疑殺他們的人,是跟著我來的?”

    婦人點了點頭,眼神中全是疲憊之意。

    林非白道:“如果真是這樣,的確是和我有關,不過我並不是那南山派之人,之所以會尋他們二人,皆是被人利用。

    婦人點了點頭,道:“待你和那位姑娘走後,我和我丈夫思來想去,覺得有些蹊蹺,他讓我暗地裏跟著你們二人,看看你們是不是真的一走了之。結果你和那位姑娘分開之後,果然沒有再回來尋我們麻煩。”說道此處,婦人的頭往下低了低。

    林非白道:“沒關係,然後呢?”

    婦人道:“等我回去之後,就看見了我丈夫的屍體。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我想起了丈夫生前聯係無衣的線人,便打扮成了這副模樣去聯絡他,從他的口中得知,無衣也被人一劍斃命,屍首隻有心口處,幾寸長的一道劍傷。”

    林非白皺著眉頭,喃喃道:“這人一定是個高手,難道李太爺的人一路上都在跟蹤我?還是說,他們是秦羽殺的。”

    婦人道:“什麽秦羽?”

    林非白沉吟道:“他的愛人因南山派而死,他對南山派的仇恨很深。”

    婦人低著頭,沒有接話。

    林非白眯著眼睛,腦海中閃過一月前在李家大院時的場景,沉吟道:“如果秦羽也被李太爺計劃在內,這未免也太可怕了。無衣和你丈夫所知道的秘密很重要,那麽南山派一定會派遣很厲害的殺手去鏟除二人,在知道他們行蹤之後第一時間鏟除就是了;可李太爺不惜借我的劍,除去他們,說明南山派目前沒有空閑的殺手,無奈之下隻得讓我一個不明所以的外人前去,這件事有很大的風險,所以為了保證事情的結果,他又誘導秦羽在琵琶湖出現……”

    林非白揉了揉額頭,背後不禁滲出了冷汗。

    婦人看著林非白的模樣,忽然跪了下去,道:“林公子,求你為我丈夫報仇。我會把我丈夫知道的秘密告訴你。”

    林非白趕忙扶起婦人,開口道:“秦羽很有可能是被李太爺利用了,況且殺他們的不一定是秦羽。所以……”

    婦人眼眶中盤旋的淚水一下奪眶而出,道:“不管怎樣,我丈夫的死都和南山派有關,求你去找南山派討要一個說法。”

    林非白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回想著事情的始末。再一抬頭,發覺婦人已然褪去衣物,嬌羞地站在林非白麵前。

    林非白大驚,慌忙轉身,道:“你……你這是幹什麽?”

    婦人咬著牙,一把抱住林非白的後背,嗚咽道:“我知道求人是有代價的,如若公子不嫌棄,以後我就常伴公子左右,當牛做馬,為奴為婢。”

    林非白一把甩開婦人的手,正色道:“你在幹什麽,快把衣服穿好,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婦人聽到這話,竟是死死不肯鬆手,哭得梨花帶雨,突然一怔,趕忙摘下臉上的麵具,露出仙子一般的真容。

    林非白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砰砰的心跳聲。曖昧的空氣夾雜著仙子的香氣,彌漫在房間中。一尊如羊脂玉般的玉美人就像一隻嫵媚的貓兒,嬌媚地抱著林非白的後背,輕嗅著他後背上冒出的汗液,模樣好不勾人。

    再這般下去,恐怕場麵就無法控製了,林非白雙手突然用力,掙開婦人的懷抱,一個躬身,從窗戶跳了出去。臨走留下一句讓婦人心滿意足的話——我答應你。

    林非白沒有看到,此刻婦人嘴角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微笑。

    笨女人懂得用身體換來什麽,聰明的女人,亦會如此。

    狼狽逃竄的林非白一溜煙跑到了驛站,匆忙買下馬匹,朝著罌山飛馳而去。

    一路上沒有再出什麽變故,不出幾日,已經回到了山上。

    石桌,酒盞,師父用的木劍……七年的點點滴滴仿佛就在昨日,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令人異常安心。

    環顧了一圈,沒有見到師父,林非白也不著急,享受起山中安穩的寧靜。他躺在地上,看著天空,回味著七年在上山生活的時光。

    轉眼暮色已至,林非白已經熟睡過去,即便是以天為被,以地為枕,也沒有比這一覺更舒適的了。

    睡夢中,林非白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在林家大院和家仆打鬧的日子,場景忽然變化,一群麵目可憎的大漢闖進了家中,燒殺搶奪,林非白害怕地看著這一切,想要阻止他們卻又無能為力。一個身影出現在麵前,拉著林非白的手,走到了一座山上,一招一招教起林非白劍法。夢中師父的聲音有些嚴厲,對著偷懶的林非白大喝道:“起來,練劍。”

    林非白吃痛,悠悠從夢中醒來,眼前師父拿著一根樹枝,正敲打在林非白身上。

    “師父,看來不是夢啊。好久不見。”林非白傻傻地笑著。

    師父雖然沒有板著臉,可語氣還是很冰冷,道:“起來,把我教你的三招練給我看。”

    林非白不敢怠慢,趕忙起身,施展起三招劍法。

    師父用手輕扣著茶杯,麵沉如水,輕聲道:“最後一招,你隻能發揮出五成威力,還差得遠呢。”

    林非白恭敬道:“是,想必再磨練些時日,就能再精進幾分。”

    師父歎了口氣,輕聲道:“還要多久。”

    林非白不明白師父的意思:“嗯?”

    師父搖了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林非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道:“惹了一些人,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

    師父一揚手,打住林非白的話,招呼林非白隨他進山洞。

    林非白不明所以,乖巧地跟在師父身後。

    過了許久,師父從山洞深處,向林非白拋來一柄劍。此劍劍身極短,隻有一尺半左右,剛觸此劍,林非白立刻想到了那個救他的漁夫,趕忙仔細打量起來。

    劍上並沒有耀眼奪目的紅寶石。

    林非白隨口問了一句:“師父,這是你的劍嗎?”

    師父道:“不是,撿的,送你了。”

    林非白大喜,謝過師父,隨意揮舞起來。令他驚奇的是,這劍和自己往日使用的木劍,分量差不多,在手中有著說不出的順手。隻是——

    “師父,這劍是不是太短了些。別人都說一寸長,一寸強。”

    師父道:“意有多強,劍有多長。”

    林非白砸了砸嘴,又是這種摸不著頭腦的話。

    師父道:“劍拿了,回去吧,別打擾我靜養。”

    林非白皺起眉頭,剛欲開口,師父手中的樹枝已然指向林非白心口,一股宛如實體般的殺氣撲麵而來,嚇得林非白一機靈。

    林非白咽了口吐沫,輕輕點了點頭,抿著嘴,退了出去。下山的路上,林非白心中很不是滋味,這麽久沒見麵了,誰知道一見麵還是這麽凶,一點師徒情分都不念,果然去找師父不是什麽好主意。

    不過也是有收獲的,收獲就是這柄劍。

    難道有了這柄劍,就可以更好地發揮出劍招的威力?還是這劍有什麽特別的含義?

    林非白捉摸不透,幹脆不想了,搞不清楚的事一大堆,也不在乎多這一件。

    簡單地計劃了一下,林非白的第一個目的地,準備動身去鄴城,之前與沈琳分別之際,約定於鄴城匯合,雖然已經過了許久,去碰碰運氣也許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