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敲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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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江湖豪客沿著盲腸小道蜿蜒而行,為首的是那個自稱劈天大聖的趙梓龍。

    此時的他臉若金紙,一副愁雲慘霧,再不見先前刀劈懸空寺護山大陣時的豪氣幹雲。

    趙梓龍問刀懸空寺的壯舉,讓他代價不小,不單自身被陣法反噬內傷嚴重,懷中那口家傳寶刀也近乎損毀,此時刀身上布滿了蛛網一般的裂紋,雖然將斷未斷,但著實有些觸目揪心。

    “哎,賠到姥姥家去了!”趙梓龍緊了緊懷中殘刀,唉聲歎氣。

    “哪個虧喲,大哥一刀成名,劈天大聖的名號,江湖上誰人不知,哪人不曉?”

    趙梓龍旁邊是一個長得獐頭鼠目地瘦猴兒,眼神陰鶩,先是四下逡巡了一陣,然後促狹一笑,胳膊肘重重一拐趙梓龍胸口。

    “您那一刀當真可謂是石破天驚,氣勢如虹,可惜了。”

    “好兄弟,還是你懂我!”

    趙梓龍亦是心有戚戚焉,揉了揉有些氣悶的胸口,也不計較自家兄弟手下沒個輕重。

    “可惜了,雷聲大,雨點小,差點小命都不保。”

    那瘦猴兒接著補充了一句,周圍眾人哄然大笑。風涼話,嘲笑聲此起彼伏。

    “兄弟,這是何意?”趙梓龍怒目,基於趙梓龍平日餘威,哄笑聲弱了許多。

    “大哥,開個玩笑而已嘛,您還當真了,你看你看,臉都紅了。”

    瘦猴兒近身上前,指著趙梓龍漲的通紅的臉,笑的有些沒心沒肺。

    “滾開,莫挨老子。”趙梓龍惱羞成怒,右手一揮,想要一把將瘦猴兒攆開。

    卻見那瘦猴兒突然暴起,身形一矮,接著揉身向前,朝著趙梓龍胸口猛然探出一爪,黑色的指刃寒芒一閃。

    趙梓龍瞳孔微縮,那成想這平日裏稱兄道弟的瘦猴兒,竟然隱見殺機,腳尖在地麵猛然一點,身形弓蝦狀向後彈射,同時一抖懷中寶刀,向身前的瘦猴兒砍去。

    指刃與寶刀硬生生擊撞了幾下,耳聽得哢嚓一聲脆響,瘦猴兒忽然飄然退到幾丈外,指著趙梓龍手中寶刀嬉皮笑臉。

    趙梓龍定睛一瞧手中寶刃,刀身處的裂痕肉眼可見的緩緩擴延,窸窣的哢哢聲不停響起,噗~,隨著第一塊刀身殘片如同離枝落葉般跌落,那口家傳了許多代的寶刀片片龜裂,悉數跌落塵埃。

    “姚昊,你欺人太甚!”趙梓龍握緊手中不足五寸的寶刀,紅頭漲臉,睚眥決裂,一口怒氣翻湧不休,卻牽引體內傷勢,隻覺得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你看看,本就行將朽木,又何必動怒,都嘔出血來了,打不打緊?”

    姚昊一臉偽善的關切,眼中卻藏住痛打落水狗的快意。

    “滾!”趙梓龍心中生起一陣怒火。

    虎落平陽遭犬欺,龍遊淺談遭蝦戲。那姚昊也不惱,換上一副小人得勢的嘴臉。

    “誒喲,功夫都廢大半了,還逞什麽強,還當我是平日裏呼來喝去的瘦猴兒呢,實話告訴你,任你揉捏捧您臭腳,不過是貪戀你幾頓好酒好菜,真當自己蓋世豪傑了?”

    “姚昊,你就一忘恩負義的小人!”趙梓龍恨恨的吐出口中血沫,呲著帶血牙花子,高聲怒罵。

    瘦猴兒姚昊滿臉幸災樂禍,被罵也不生氣,隻拿語言刺激。

    “誒喲,我的趙大哥喂,您有罵人的功夫把您嘴裏的血咽完嘍,人呐,就那麽點血,可不能浪費了,省著點,別一不小心嗝屁咯。”

    “我你嗎……”趙梓龍提刀便要上前,僅走了兩步,便覺四肢麻痹,腹中絞痛不已,腳下一軟,直直的摔落在枯草之間,一道紫黑色的血痕從嘴角蜿蜒而下。

    趙梓龍顫抖著點了點姚昊,卻開口難言。

    “不錯,是我下的毒。”姚昊嘴角一咧,本就長得尖嘴猴腮,這一笑更顯得麵目可憎,他挪到趙梓龍三尺的距離緩緩蹲下。

    “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嫂子,也會好好管教我那侄兒的。啊哦,對了,還有你的龍威鏢局,我會替你發揚光大的。”

    “為什麽?”趙梓龍嘴唇囁嚅,艱難問出口。

    “嗯,其實咱倆也沒啥深仇大恨的,要弄死你的人,恰恰是平日裏和你雙宿雙飛的嫂子,我倆早就暗痛取款,想要取你性命,你說好笑不?”姚昊桀桀怪笑,笑聲刺耳。

    趙梓龍虛弱的搖搖頭。“我不信。”

    “你還是蠢的一如既往!”瘦猴兒雙手擊了一下掌,憐憫的目光如同看待一個傻瓜。

    “可惜咯,你雖然愚魯,起碼還是個好人,平日裏待我也不錯,我呢,也念一回舊情,讓你自生自滅好了。兄弟一場,夠意思吧?”

    趙梓龍恨恨地盯著姚昊,艱難的吐出三個字,“幹嫩娘!”

    姚昊緩緩起身,冷不丁一腿抽在他的腹部,趙梓龍悶哼一聲,如皮球一般橫飛出去,撞在不遠處的一方巨石上,轟然跌落到茂密的草叢中。

    姚昊撣了撣鞋子並不存在的灰塵,四下環視,臉上笑容快意。

    “今天的事兒,你們雖然不曾出手,但是見者有份,我姚某及龍威鏢局,自然不會虧待大家。”

    姚昊接著冷哼一聲,揮手朝後甩去,一道巨大的黑色爪影驀然脫手而出,那方丈許高的石頭被那黑爪一抓,轟然巨響,亂石飛濺。

    “要是有人膽敢走漏半點風聲,嘿嘿,休要怪我姚某翻臉不認人。”

    姚昊冷漠的環視周圍,見眾人噤若寒蟬,嘴角笑意漸漸濃鬱。

    忽然那方破損的巨石後麵,傳出一聲怒罵。

    “誒喲!那個天殺的亂扔石頭,還讓不讓你潮大爺安心拉屎了?”

    那人提著腰帶,罵罵咧咧從巨石後轉了出來。

    姚昊待看清那人容貌,不由得心裏咯噔一下,本來上揚的嘴角,肉眼可見的抿了下去,

    “洗劍閣劍魁,潮織。”

    “喲!你認得我啊!”潮織一手拎著腰帶,一手揉著腦袋,塌著眼皮咧著嘴,一副吊耳郎當形象。

    “佛腳鎮,姚某見過劍仙風采。”

    “咱倆很熟麽?”

    “姚某隻是遠觀,不曾有機會與劍仙結識。”姚昊拱手答話,甚是恭敬。

    “那就是不熟咯?”潮織撇撇嘴,一邊揉著腦袋上那片紅腫,一邊朝姚昊攤開手掌,手指還隱晦的勾了兩下。

    “呃!”姚昊短暫錯愕,忙從懷中取出一摞銀票,數也不數,悉數放在潮織手中。

    潮織清點了一下,足有五百兩,小心翼翼的塞到懷裏,仍朝姚昊伸出手掌。

    “劍仙,真沒了。”姚昊攤攤手,目露為難,見潮織仍是不肯罷休,隻好咬咬牙朝身後吩咐:“把你們的錢都拿出來,日後姚某加倍奉還。”

    潮織接過厚厚的一摞銀票,笑的不見眉眼,仔細數了一下,還不到四百兩,頓時臉色一沉,朝姚昊再次伸出手。

    “拿來。”

    “這回真沒有了!”姚昊醜陋五官糾結團簇在一起,看著既可憐,又可笑。忽然姚昊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我可以給仙師打個欠條,日後龍威鏢局定會如約送往洗劍閣。”

    “龍威鏢局也不是你的,你說的也不算哦。”潮織也不理睬姚昊,懶洋洋的說道。

    “把解藥拿來,饒你不死。”

    姚昊聞言臉色驟變,小眼珠滴溜溜直轉,思忖再三,形勢逼人不得不服軟,老老實實的將解藥遞了過去。

    “好了,你可以滾了。”

    姚昊如蒙大赦,帶著手下一群走狗,狼狽逃竄。

    “為什麽不殺了他們。”柴鑫蕊從山石後迤邐走出,雖是笑容宴宴,但言語間冷漠無情。

    “你下手就不能輕點,頭都腫了。”潮織責備的瞪了一眼柴鑫蕊,無奈苦笑道:

    “我是山上人,本不好幹預俗世紛爭,眼下已經犯了忌諱了,怎好再殺人,錯上加錯。”

    “想到與這等無情無義背信棄義的小人,同活在這片天地,我便覺得周身都不自在。”

    柴鑫蕊瞧向姚昊流竄的方向,眉眼間陰翳一片,滿滿的憎惡。

    “我不是山上人,不怕因果,浮屠,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是,公子。”一個蒼老的聲音淩空響起。

    “慢著,要殺便殺姚昊一人即可,他是首惡,其他人隻是受他威逼蠱惑,罪不致死。”潮織忙出聲阻攔,他雖不忌憚殺人,但終歸有些不喜歡。

    鑫蕊也不說話,定定的瞄著潮織胸前,潮織無奈苦笑,掏出一摞銀票,遞在鑫瑞手中。

    “剛好,那些人的錢,買他們自己的性命。”

    “不夠。”

    “沒了,真沒了。”潮織敞開胸襟,確實沒有私藏。

    “不夠!”鑫蕊目光從潮織胸前,移到他的腰帶上。

    “女人,你不要太過分啊!”潮織雙手握緊腰帶,眼神遊離。

    “拿出來。”鑫蕊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不好吧?”潮織麵露為難,小聲抗議。

    “嗯?”鑫蕊眉頭一挑。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給你給你。”

    潮織扭扭捏捏的從腰帶翻出幾兩碎銀,重重砸在鑫蕊手裏,苦大仇深的衰著一張臉,這一幕似曾相識啊!

    “報應啊!來的那麽快,那麽突然!”潮織欲哭無淚,扯喉嚨嚎了一嗓子。

    鑫蕊掂了掂手裏的碎銀,頓時眉飛色舞,就見她一邊數著碎銀,一邊隨手一揮,一道灰色的身影瞬息遠去。

    “喏,這些給你的零花錢。”鑫蕊將那摞銀票隨意塞回潮織手裏,卻將幾塊碎銀數了又數,最後仔細的封在荷包裏,貼身放好。

    “嗬,傻女人!銀票不要,要幾塊碎銀子,傻不傻。”潮織心頭一暖,嘴上還不依不饒。

    “不一樣的。”鑫蕊拍拍荷包,有些心滿意足。

    “有啥不一樣,還不都是錢。”

    “銀子是你的,銀票是他們的。”鑫蕊看著潮織的眼睛,認真解釋。

    “嗬!女人。”潮織抬手將鑫蕊額前亂發,理回鬢間,細致而專注。

    “嗬!混蛋!”鑫蕊眼神柔媚,將潮織的手覆在自己的臉頰上,滿是老繭的大手粗糲剌人,可鑫蕊卻如被愛撫的小獸一般滿足。

    “我說二位你們能等會再膩味麽,再不救我,我就真的死了。”

    趙梓龍從荒草中艱難的探出身子,渾身血跡,臉色蒼白,還不時的咳嗽不止,模樣看起來特別淒慘。

    ……

    “咳咳咳!潮織這是反悔了?自己不來讓你來,呸!無恥小人!”

    姚昊吐了一口血水,艱難的從血泊中撐起身子。

    周圍散落著同伴的殘肢斷臂,都是眼前這個笑容可掬的佝僂老者所為。

    “此事與潮織無關,殺人者浮屠。”

    老人話音剛落,姚昊殘軀體一陣,一截尖銳的木樁貫腦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