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 第6章 黎明前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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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箭洞穿叫喊那人的胸口後勢頭並未停歇,朝著院中三人襲來,帶著一股絕殺之氣。

    宋先生輕叱一聲,玄土之意湧動,在空中化成一個土黃色巨手,‘叮’的一聲清響,彈指將這來勢洶洶的一箭斷為兩截,掉落在地上。

    從箭射出到殺人再到宋先生出手斬斷不過三個呼吸的時間,一場淩厲的攻擊在寧舒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結束了。

    遲遲沒有第二箭。

    清晨的村子。

    沒有鳥鳴。

    沒有人聲。

    一片寂靜。

    宋先生走上前彎腰撿起地上的斷箭,眯著眼檢查。眼眸中映著的黑色箭簇閃著寒光,仿佛可以撕破夜色。

    “山賊?”

    寧舒走上前問道,如果沒有聽錯的話剛才那人喊得應該是山賊。

    “不確定,箭上沒有任何標識,此箭有如此力道,上麵還附帶有煞氣,射箭之人不是凡俗之輩。沒聽說過這一地帶哪一路山賊有這種高手。”

    鐵昆侖皺著眉頭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個時間村裏怎麽如此安靜?”

    寧舒抬頭看了看天色,確實如此,村裏安靜的有點過了。且不說剛才那人的叫喊是否驚動旁人,按正常情況來講,該是村人早起勞務的時間了。可現在的狀況,四周一片沉寂,整個氣氛都被剛才那一箭染上了些許肅殺。

    三人走出院子,四下望去,除了先前喊叫那人的屍體外,不遠處的地上還躺著兩具屍體。

    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徐老伯夫婦兩,無一例外,胸前都被一根黑色的羽箭穿透了胸膛,血水染紅了地麵。

    想著前不久還在和自己說話的老人家,現在卻躺在血泊裏,宋先生緊握著拳頭,指關節發白,眼神閃過一絲悔恨。

    若是自己少一點猶豫,兩位老人或許能逃過一劫。

    鐵昆侖隨意推開鄰舍的院門,血腥味撲鼻而來,屍體橫七豎八的擺放在院中與屋內,脖頸上的刀口深可見骨,皮肉翻開,仿佛咧開的嘴。

    接著連續推開幾個屋舍後皆是如此,全都是一刀斃命,手法狠毒。

    整個村子無一活口。

    寧舒心胸間一陣惡心,濃重的血腥味使他想起了小時候平安城外難民屍骨堆積的畫麵。

    與此同時,舒城外的八景嶺梅花山山腳下,一大隊人馬身著黑衣,麵罩黑紗,一副賊寇的打扮,融在黎明前林子裏的夜色中。

    他們手中刀上的血跡還未幹涸。

    領頭那人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眼神中透著些許隨意,裸露在外的皮膚慘白的有些病態,如同常年不見天日的樣子,與身上的黑衣形成鮮明的對比,渾身散發出陰冷的氣息。

    馬下有一人正單膝跪地的在匯報些什麽。

    “啟稟大人,連同舒城及周圍十幾個村子在內布置好場域後全部清理完畢,無人逃脫,沒有留一個活口。隻是那徐家村裏有一名修行者,屬下看不透此人境界,不敢輕舉妄動,怕壞了大事,請大人定奪。”

    “嗬嗬,修行者嗎?”

    “或許他就是大人要找的那個人。此人我親自去殺,也好省去了一番功夫,不然事情辦不利落,大人怪罪下來,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馬上的陰柔男子好像對殺人一事毫不在意,即便是修行者也是如此,隨口便說了出來,如同一條嗜血的毒蛇。

    “何人敢在神朝國境內行屠村這般絕滅之事,不怕遭報應嗎?”寧舒看著麵前被血水染紅的地麵顫抖著聲音說道。

    “這等行事風格,絕不是普通山賊所為,山賊豈會隻殺人不謀財?”

    鐵昆侖一邊說著一邊將寧舒往身後拉了拉,三人中,宋先生是修行者,鐵昆侖自己天生神力,隻有寧舒是普通人,理所應當的被保護了起來。

    宋先生食指與中指捏著先前斷落在地上的箭簇,緩緩開口道:“修行到我這等境界,理應趨利避害,縱然不能知禍福,也可以感應到周遭的不同,奇怪的是,我昨夜竟然什麽都沒感應到,若不是對方修為比我高,那麽就是有什麽特殊的東西蒙蔽了我的靈覺,看來對方是沒打算讓我們活著離開,也不知何時招惹了這般仇家。”

    “有沒有可能是衝著它來的?”鐵昆侖問道。

    “此物你知我知,不曾傳出去,外人豈會得知。無須多慮,對方若是真為此物來,遲早會現身。”

    “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將人命以草木視之。”

    宋先生說罷,周身氣流湧動,法隨意起,土黃色的靈氣凝成一柄長劍。

    他就地盤膝而坐,長劍橫於膝前,閉上眼睛,氣勢越發的厚重。鐵昆侖站在宋先生側後方,寧舒被鐵昆侖拉在身後,緊張的看著前方,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心中不禁起了寒意。

    村裏安靜的可怕,屍體流出的血已經幹涸發黑。

    黎明的光遲遲沒有到來。

    天空中的烏雲匯集,沉悶的好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遠處的村口緩緩走來一道身影,步履極慢,一身黑色長袍映襯著慘白的皮膚有些瘮人,隻見他打量著村裏的建築以及地上橫陳在麵前的幾具屍體,舔了舔嘴唇,眼神中帶著幾分欣賞的意味,像是在打量自己完成的作品。

    然後,抬腳跨過。

    寧舒死死盯著黑袍男子,怒火中燒。

    “居然以先天五行中的玄土作為法意,象生於意,還凝練出了法象,以劍為法象,天下望生境修士裏當有你的一席之地。”黑袍男子打量許久後第一次開口,雖是在誇讚,語氣中卻冷漠異常,感受不到絲毫的溫度。

    “你做的?”

    宋先生對他的誇讚仿若未聞,也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右手撫摸著長劍,劍身錚錚的顫動,如活物一般。

    “鮮血的味道呐,真是讓人陶醉,殺了他們倒沒什麽,你就有點可惜了,要怪就怪你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吧,你們所有人都得死。”黑袍男子懶洋洋的語氣驟然變得鋒利起來。

    這一刻,隨著黑袍男子的聲音,周遭的一切都動了起來。

    天上的雲層更厚了。

    寧舒感到一絲寒意。

    “去。”

    鋥的一聲,土黃色的劍化作一道劍光,撕開空氣,直衝黑袍男子脖頸而去。

    幾乎同時,側麵突然射來一支黑色羽箭,朝著宋先生身後寧舒射去。

    不同的攻擊方式。

    不同的攻擊對象。

    黑色羽箭的主人深諳暗殺之道,明白此時應該讓那名禦劍的修行者分心,所以一箭射向了他的背後。

    果然,隻見土黃色劍光在空中急停急轉,速度奇快,趕在射中寧舒前斬斷了黑色羽箭。

    宋先生本想得先手擊殺黑袍男子,沒想到暗處竟隱藏著一名弓箭手,看他的手段,便是射殺徐老伯夫婦與先前報信村民的人。

    “叮鈴鈴。”

    這一延緩失了先手,稍一分神,黑袍男子攻擊已經到了麵前,他手持一個黑色小鈴鐺,帶著黑色火焰籠罩而下。

    鈴鐺每響一下,便使人的靈魂有一種將要散去的感覺。

    寧舒隻覺得腦中有萬千蟻蟲鑽過,頭疼欲裂。

    宋先生隻做了一個動作。

    劈

    手中的劍已經揮了下去,劍的雙刃寒光霍霍,碰撞在黑色火焰上,如同燒紅了的鐵塊扔進冰水中,哧哧的作響,黑黃相交,在虛空中蕩起一片波瀾,氣浪翻湧,竟是連如小山一般的鐵昆侖都是連退幾步,身後屋簷上的土瓦片片碎裂。

    “哈哈哈,區區望生境豈能與我半步知夢相比,今天便叫你知道什麽叫追魂鈴下無生魂!”

    黑袍男子一邊說著一邊再祭出兩個同樣大小的鈴鐺,三個鈴鐺構成三角之勢朝著黃色長劍壓過去。

    一個鈴鐺便有如此凶悍的威力,再出現兩個該如何是好?

    另一邊,隱藏在暗中的射手不斷地張弓搭箭,箭箭射向寧舒與鐵昆侖二人。

    鐵昆侖將寧舒護在身後,雙臂仗著蠻力舉起一塊巨石,抵擋著射來的箭。箭簇沒入石中,巨大的力量傳向鐵昆侖雙臂,使他不斷地向後退。

    縱使神力如此,卻也還是負了傷,左腿膝蓋中的那一箭幾乎使他無法站立。

    黑袍男子的鈴鐺將宋先生的劍困在中間,黃色長劍左衝右撞的想要掙脫出來,宋先生額頭上滲出汗珠,顯得極為吃力。

    黑袍男子臉上帶著笑意,周身黑色火焰沸騰,令人心驚。

    一副不過如此的表情。

    像是大局已定。

    一個同樣身著黑衣的人自遠處樹上跳下,身法靈活,落地不帶一點聲音。他穿著緊身夜行服,麵龐不可見,眼神同黑袍男子一樣帶著陰冷,背上背著一把弓,朝著寧舒與鐵昆侖走去。

    寧舒實在是厭惡這雙眼睛,就好像小時候在城牆上看到的那一隻啃食著腐肉的黑鷹。

    “陰三,殺了他們。”黑袍男子說道,眼睛卻一直盯著苦苦抵禦的宋先生。

    被稱作陰三的弓箭手拉開弓弦,對準鐵昆侖胸口,露出憐憫的表情,嘴裏說道:“若是閻王爺問起你們是怎麽死的,就說是死在我魔箭陰三手下的。”

    如此近的距離,連瞄準都沒有必要。

    寧舒與鐵昆侖退無可退,周遭沒有能躲擋的東西,眼看便要死於賊人箭下。

    鐵昆侖閉上了眼睛,嘴裏罵罵咧咧,已經做好了被一箭穿心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