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 第42章 神道與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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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廟中祭台之上,寧舒靜謐如一尊雕像,法意卻纏繞在劍身上,以劍為媒介,以眉心清光溝通劍身煉化從神像上劍痕中過渡到劍身的殺氣。

    聽到袁有桃叫他後,寧舒將手中的劍從山神腦門上拔出,以手拂劍,對劍靜觀,神心照劍的同時聽著張當然講話。

    張當然先前看到山神雕像手裏持著的令牌後驚呼自然引起了寧舒與袁有桃的興趣。

    這三人中,寧舒原本隻是平安城的一個小書生,袁有桃則是金陵城的闊少,雖說二人現如今都是修行中人,但著實比不上張當然的昆侖傳承,這種方麵的典籍傳說,自然還是張當然懂得較多。

    其實當日離恨小樓終於也有這方麵的記載,隻是當時寧舒想著太府的考試,所以大多看的都是關於神朝考核方麵的諸子百家之法。

    袁有桃疑惑道:“不是天庭敕封的?那還有誰能分封天下神道?難不成這是個假山神?”

    算命道士張當然逮著這種機會自然要好好賣弄一番,確保樹立自己昆侖傳人的名號。

    隻聽他清了清嗓子後慢悠悠開口:

    “不是天庭卻又是天庭。”

    聽到算命道士拿出金陵城糊弄老百姓那一套故弄玄虛後,寧舒開始拔劍,袁有桃抄起張當然身邊的掉漆瓷盆。

    “好好好,別動手。”

    “大多數修士隻知道天地未變前,九天之上有天庭統率天地,天庭中又有靈霄寶殿坐鎮九天,卻不知在那更為古老的年代,天地間早就存有一座古天庭,與那靈霄寶殿中的昊天彌羅至尊上帝不同的是,那座更為古老的天庭掌權者是一對兄弟。”

    “那時候天地間萬靈競逐,無數種族隨天地演變而生,生來便具有通天徹地之能,人族隻是萬族中最為弱小的那一類,時常淪為他族血食。”

    “那時候的修行境界也並沒有五境的劃分,隻知道天地間最為厲害的人被稱為聖人,而那時天庭中的那一對兄弟皆為聖人,號稱天帝。”

    “人族之所以能從萬靈中脫穎而出,到現如今在天地間占主導地位,不僅僅是因為人皇開國建神朝,太府辦學天下,其中最為關鍵的因素便是”

    “靈霄寶殿中的昊天彌羅至尊是人族。”

    “而更為古老的那座天庭中的兩位天帝卻都是妖族。”

    最後那短短兩句話讓寧舒消化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袁有桃更是愣在原地。

    這些都是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

    張當然繼續說道:“妖族天帝曾在天地間布下周天星鬥大陣,共有三百六十五座仙山都是此陣的陣眼,伽藍山便是其中一座,天帝曾親手摘星煉碑化為神碑賜予山神,這山神石像手中的令牌就是昔年天帝親手煉製的星碑,隻是可惜了,不知被何人一劍毀了去。”

    寧舒這才發現,那道劍意不僅僅使山神石像瓦解,更是在石像手中的令牌上留下了斑駁的劍痕。

    昔年天帝親手煉製的法器就此損壞。

    “後來的昊天上帝封神之時,立了神道九品,山川河流皆有相對應的敕符,山神河神,城隍土地一應俱全,卻是與此前的三百六十五位山神無關了。”

    這片天地從妖族的古天庭到人族的古天庭,再到如今天庭消失,這無盡歲月中發生過什麽寧舒不得而知,他隻知道如今的天庭隻是存在於神話傳說之中,妖族的古天庭更是沒有任何記載。

    其實相比於那些昆侖山中餐霞食氣,宛若仙人的修士,寧舒與袁有桃更像是在紅塵中摸爬滾打的小蝦米,道門倡導寧心靜神,所以自然看不上紅塵中修煉的人。

    但也確實,道門對天地的記載要比寧舒這樣的散修知道的多上很多。

    但他知道張當然說的都是真的。

    因為他在夢裏夢到過。

    九天之上有一片金碧輝煌,氣勢恢宏的宮殿。

    這廟中山神既然是妖族天帝所封,那又是何人敢斬殺天帝所封的山神?

    能與妖族天帝爭鋒的劍修,想來早已超越五境,必定是絕代風華吧。

    正當他心馳神往的時候,袁有桃與張當然已經盯上了山神石像手中的令牌。

    按張當然的話說,這令牌是天帝摘取天上星辰煉製而成,又在周天星鬥大陣中侵染了星辰之力,就算損壞了,也是一件世間罕有的無上至寶,若是可以將其煉化,就算是當一塊板磚,也能把修行者砸死。

    袁有桃坐的地方離山神石像近,隻見他肥胖的身軀瞬間彈起來,幾乎是跳到了石像前,眼看就要將令牌拿在手中,卻見令牌一閃,在空中化為一道烏光,畫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後,落進了張當然手中的瓷盆裏。

    張當然抱著瓷盆笑得合不攏嘴。

    “瞧你這點出息。”

    袁有桃在石像前撲了一空,見寧舒與張當然都有收獲,於是自己貓著腰在廟中搜了一圈,卻依舊毫無所獲,有些憤憤不平。

    寧舒此時已經將那一劍的殺意凝存在手上的劍中,待到日後慢慢的煉化,

    此次山神廟純屬意外之喜。

    這一片山林中可以看到月亮,隻見空中的一輪明月已經很圓了,張當然伸出手對著空中的圓月比劃了一番,告訴袁有桃與寧舒距離月值最盛時還有些時間,三人決定趕緊尋找去往山頂寒山寺的道路。

    出得山神廟大殿。

    月光下。

    殿前的空地上站著一個僧人。

    二十多歲出頭的樣子,身穿一身月白色僧袍,眉眼清俊,頗為好看。

    寧舒三人站在大殿門口看著場中站著的那個微微低著頭的僧人。

    僧人不說話。

    寧舒也不說話。

    大殿前的院子很大,僧人隻占據了院子中的方圓一米的地,但他發現,雖然僧人站在院子中間,兩邊留有大片的空地,他們依然無法離去。

    因為僧人站在那。

    他赤著足。

    僧人雙掌合十,躬身說道:“貧僧靈山救難,見過三位施主。”

    袁有桃聽著靈山兩個字眼,心中一緊,上山前才說過見了這僧人要跑快點,沒想到這僧人竟是主動找上門來。

    寧舒還了一個道禮:“我等還有事,不知大師可否行個方便。”

    “自然。”

    “那大師為何不讓。”

    “此寶與我教有緣。”

    僧人救難抬頭看向張當然手中的瓷盆。

    寧舒知道他說的是那山神手中天帝煉製的星碑。

    先前聽袁有桃與張當然說西方教最喜歡講緣分,沒想到是這麽個強搶的緣分法。

    隻見僧人的目光寧靜而強大,臉上掛著謙遜的微笑,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隨和,沒有任何的貪婪癡迷,身上的僧袍隨著山風微微起伏,依舊顯得出塵。

    然而他的那句話中每一個字都帶著強硬。

    寧舒不喜歡這種強硬。

    於是他以手握住劍柄。

    袁有桃覺得以寧舒的修為必然不是這靈山來的僧人的對手,他還想周旋一番,再尋其他的法子,於是他說道:“大和尚我們這沒有與你有緣的東西。”

    “就在那盆中。”

    袁有桃暗罵了一句禿驢眼尖,想了想又開口道:“出家人忌貪嗔,此物是我們先尋到的,大師此舉豈不是有犯戒之嫌。”

    “既然與我有緣,又何來犯戒一說。”

    救難僧人依然平和的開口。

    “你他媽無恥。”

    一向做事無恥的袁大少爺忍不住罵了出來。

    同一時間,僧人眼睛驟然明亮,揮手便是一朵朵蓮花向三人襲來。

    寧舒手中的劍也斬了出去,隻有一招,是他自從開始修劍起每天都會揮的那一劍。

    劍與蓮花相遇。

    然後各自穿過。

    準確來說,寧舒的劍光沒有斬到蓮花上,透過蓮花,也同樣穿過了僧人救難。

    僧人的蓮花也同樣穿過了三人。

    沒有傷口,沒有鮮血。

    三人的眼前不再是山神廟,而是一片水塘,水塘中全是一朵朵蓮花,三人站在在岸邊,僧人救難站在另一岸看著他們。

    袁有桃皺著眉頭道:“這是哪?”

    自打救難僧人出現後一直未曾開口的張當然難得沒有了嘻嘻哈哈,一臉嚴肅的說道:“這是他的極樂世界。”

    西方教講究緣分渡化,渡化世間受苦受難之人去西方極樂世界。

    這滿地蓮花便是僧人救難的極樂世界。

    他想在此渡化了寧舒三人。

    寧舒一擊落空後並未驚慌,他從來不信這世上有什麽極樂世界,否則那年平安城外堆積的腐爛的屍體便不會腐爛,所以他確定眼前的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僧人的法術。

    既然是法術,便能破解。

    他修道至今還從來沒有與人戰鬥過,他也不知道蓮花池對岸的救難是什麽境界,更沒有想過擁有極樂世界的僧人有多強大。

    但他知道自己手中有一把劍。

    寧舒此時的感知天地格外清晰。

    他感受到了山神廟,也感受到了天上的明月。

    於是他又揮出了一劍,與先前一樣的動作,一樣的一劍。

    筆直,中正,帶著殺氣。

    沒有斬向對岸的僧人,而是斬向了麵前的一池嬌蓮。

    濃密的蓮花池被帶著殺氣的劍意斬開了一條路,將整座蓮池分為兩半,路下麵卻不是水,而是山神廟大殿前的青磚。

    極樂世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