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 第49章 月光,火焰與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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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想得到此次廬陽觀月的仙緣的條件很簡單,就是第一個到達寒山寺前即可,便能沐浴太陰星辰之力,但同時過程也很艱難,需要在山道上承受無盡的精神與的拷打。

    玄離子自幼在昆侖仙宮中長大,通往玉虛宮的那條山路他上上下下不知道爬過多少次,精神早已遠超同境界的修修行者,所以他才能毫無壓力的通過山路與山道。

    在他眼中,此行最大的競爭者便是那個來自無量山的妖族太子,若不是自己在山中耽擱了一些時間,怎會錯失仙緣?

    與他而言,這無異於將仙緣拱手送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僅僅沒有得到仙緣,而且還不是第二個到達寒山寺的。

    他是第三個。

    第二個是盤坐在一旁的那個小道士。

    玄離子記得這個小道士是誰。

    他是最正宗的昆侖傳人,自幼便是山上最受寵的弟子,被師門眾星拱月般的包圍也並沒有使他沉溺其間,憑借著自己堅定的的道心與強大的實力,在仙宮九殿內諸多年輕一代裏也是可以排到前三的,從小他心懷一個理念,那就是將道門傳播於天地,讓仙宮的香火在天地間綻放,所以他對修道之人的要求非常高,甚至很嚴苛。

    修道之人,必須抱守一顆純淨的向道之心,時刻要防止收到紅塵業障的侵蝕,而且更是要有著自律的習慣,隻有強大,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

    這些理念,他不僅僅用來約束自己,也用來約束仙宮中的弟子,隱約間也包含了天下道門中人。

    因為想要發揚道門,所以他對於對道門有約束的神朝十分討厭,因為厭煩世俗,所以他對於此前青石上的刻字作出了否定的評價,因為他想要道門強大,所以當他在山中看到三個道士麵對一隻妖獸畏畏縮縮的時候才會感到煩悶,所以說出一番冷漠的話。

    除了盤坐在月光下的那個人,此次上山,他並沒有把任何人看在眼裏,不是因為自大,而是他十分自信,或者說,他也有想過會遇到其他的競爭者,比如神朝的來人,比如曾經看到的那個僧人,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比他還要早來一步的竟然會是一個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小道士。

    十四五歲便有神思境的修為稱得上驚采豔豔,但畢竟還隻是神思境。

    山道對於他而言容易通過,因為他是昆侖傳人,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像他一樣,先前那些退下山或者沒有走出精神世界的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在山道前的時候沒有在那個胖道士身邊見到他,當時他覺得這個小道士一定是死在山中了,卻沒想到竟是先他一步到達寒山寺。

    那豈不是說,若是沒有月光那人,論先後順序的話,仙緣依舊不是他的。

    但他現如今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考慮太多,因為現在月還未滿,他還有機會。

    “你來晚了。”

    盤坐在寒山寺前的青年緩緩開口道。

    “我明白,可我想試試。”

    “現在的你不是我的對手。”

    自信而霸氣,平淡的語氣中透著毋庸置疑的意味,即使對方是昆侖傳人也一樣。

    玄離子不再多言,右手握住身後劍柄,用一個極其自然的動作緩緩將劍拔出。

    隻是一個簡單的拔劍動作,卻有一種道法自然的氣息,連帶著照射下來的月光也開始隨著拔劍蕩漾起來。

    月光下的那青年神情也隨著玄離子拔劍的動作變得漸漸嚴肅起來,伸手在橫於膝上的劍上曲指輕彈,他在山裏的時候於同齡人中未嚐一敗,此番出山隻有一個目的,便是進那神朝的不周山。

    麵對昆侖傳人,豈有不戰之理?

    一旁的寧舒見到兩人已有出劍之勢,站起身來往後退了十餘步,避免被波及,同時也表達出自己並無爭奪之意。

    既然能上到這寒山寺前,縱然隻有神思境的修為,場中拔劍二人也不敢輕視他。

    青年點了點頭,抬頭看了一眼月光,然後望向玄離子,說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強,但我不會收回先前的那句話。”

    玄離子神情肅然,說道:“請。”

    二人的聲音如那月光般清冷,在寒山寺前回蕩,四周的月光也泛起一陣陣漣漪。

    最先出手的自然是玄離子。

    隻見他掠起一道殘影,向著月光下那人而去。

    劍身挾裹著一股玄而又玄的清氣,正是昆侖傳人獨有的玄清法意,取之於道,用之於道,玄離子以玄清法意鑄成道劍,瞬間便到了場中央。

    兩人相遇,手中的劍也相遇,場中掀起一道法意波動,仿佛空氣爆炸。

    玄離子衣衫揚起,眼睛卻盯著那青年手中的一把劍。

    “太一!”

    他認識這把劍,沒想到那青年此次竟然將這柄劍帶了出來。

    那把如同太陽燃燒,通體有著赤金羽紋,可令諸天星辰黯然失色的劍,正是無量山金烏一族的至寶——太一劍。

    傳說太一劍便是以妖族天庭的無上天帝而命名,其材質更是以天帝法器碎片鍛造而成,那青年能將它帶出來,說明他已經可以代表金烏族行走在天地了。

    但玄離子手中的劍也毫不遜色,他的以玄清法意凝結出的道劍是按照玉虛宮中的元始劍凝結的,其中有著一絲元始劍的劍意。

    天帝對道祖!

    先人傳承在後人身上的印記時至今日終有一見。

    寧舒眼中帶著神采,愛劍之人此時感到了一絲興奮,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著,連帶著他感知天地中的五十弦也抖動著,他有一種想要參與進去的衝動。

    但他明白。以他此時的修為根本沒有資格參與到二人之中,於是他固守心神,壓製住興奮的自己。

    也不失為一種磨煉。

    青年與玄離子此時的心神都在劍上,他們不知道那個退在一邊的神思境小道士竟然也想過要持劍前來一戰。

    青年依舊盤坐在地上沒有起身,原本橫在膝上的太一劍卻已經持在手裏格擋住了玄離子斬來的一劍。

    玄離子的那一劍,使得漫天的月光都出現了一道縫隙,在兩人手中的劍相交的地方出現一道光滑的斷麵,似是斬斷了月光,將月光分為了兩段。

    在那道縫隙裏,赤金色的火焰與玄清色的海水碰撞在一起,兩道劍意相對相衝。

    霸道與自然。

    美麗至極。

    二人腳下寺廟前的青磚已經承受不了如此威力,如同碎開的琉璃,蛛網般的向四周擴散。

    寧舒微微挑眉,一邊感受著場中肆意的劍,一邊印證著自己的法。

    世間的劍意又萬千種,場中二人皆有知夢境的修為,更是將手中霸道與自然兩種劍意修到了另一種境界,他也必將走上這道路。

    場中突然響起兩道清澈的劍鳴。

    碎裂的青磚成片成片的掀起,若說此前隻是碎裂,那麽此時就像是一塊琉璃被人狠狠的砸了一鐵錘,碎石亂飛。

    這是太一與元始碰撞在一起後第一次分開。

    然後又相遇。

    然後又分開。

    在一眨眼的時間裏碰撞了無數次。

    或劈,或斬,或削,或砸。

    沒有什麽精妙的劍法,隻有最原始的劍術,就像是戰場上揮動武器的戰士。

    叮叮聲連綿不絕,因為兩劍相遇的太快,竟然聽不到中斷的聲音。

    當清脆的聲音停下來後,月光恢複了先前的狀態,柔和的照射下來。

    兩把劍分開了,兩道身影也分開了。

    青年依舊盤坐在地上,如蛛網般碎裂的青磚蔓延到他身前三尺的距離後戛然而止,形成了一圓台,青年安靜的坐在那裏,沐浴著月光,手中的劍已然入鞘,他低著頭,用手撫摸著劍柄上的三足鳥。

    玄離子退在十丈後,臉色有些蒼白,手中提著劍,劍尖指在地上,如同一座石雕。

    當他抬起頭時,發現青年依然坐在原地。

    “知夢上品?”

    他說道:“我修為不如你。”

    “我本以為自己知夢中品的實力足以出山,行走世間,沒想到你已然超過了同齡一輩,你金烏一族本就修行星辰之力,此刻沐浴在月光下,我不如你。”

    青年看著他很安靜的說道:“我從來不收回我說過的話。”

    月光皎皎,伽藍山上寂靜無聲。

    青磚碎瓦,寒山寺前一片狼藉。

    “金烏一族果然如傳聞中的那樣霸道又驕傲。”

    “可我昆侖傳人又怎會若你半分?”

    玄離子說罷,將手中的劍橫在身前,雙手掐著指印,緩緩道:

    “天地在身,何物不包。”

    “道本在心,何物不生。”

    “心通三界者,神觀天,身觀地,意觀水。”

    隨著玄離子緩緩道來,一股血色法意從他的眉心射向身前道劍內,頓時場中凶光四射,原本劍中所帶著的玄而又玄的自然意味已經消失不見,一種殺戮之氣彌漫在場內。

    這劍的殺氣怎會如此重!

    場邊的寧舒隻覺得場中殺意冰涼透骨,那道血紅色的法意像是斬殺過無數人。

    一道法意就有如此效果,那麽這道血紅色法意的本體劍該是一把什麽樣的殺兵?

    血紅色的殺氣衝散了漫天銀白色的月光,

    盤坐著的青年神色頓時凝重起來,指端輕敲著太一,眼睛微亮,有些興奮的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