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迷途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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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從話中聽出些玄機來。畢竟戳著道士的鼻梁說牛鼻子,非正常人敢做之事,隱幻仙子絕對另有所指。
燕辭不想亂猜,索性轉移話題道:「按照約定,姑娘需盡快返回將軍府,以免生變。」
因瞧見鬱律在客房出入,故幻化其模樣窩在別人窗下傾聽,半句密言不曾入耳,倒巧遇夜鶯兒前去尋仇,是以借機搗搗亂,煽上幾陣陰風。
燕辭落地時腳步打滑,差點扭到胯骨,不由訕訕道:「空間力量不易操控,任姑娘勿怪。」
燕辭歎道:「鬱律極其注重名聲,姑娘喬裝誰不好,偏偏要捅滄浪客的婁子。」
任紅宵道:「同塵苑、軒轅世家尾隨而來,定然懷有歹心。若挑撥兩邊狗咬狗,解氣而且省事。」
龍溪城外虛空漾起褶皺,潦草的光環猶如曇花一現,隨意丟出倆人兒。
燕辭嗤鼻道:「令兄所帶消息可謂半文不值,甚至還讓彼此喪失信任,打亂布署。」
任紅宵沉吟許久,緩緩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將軍府既許諾在前,絕不食言。這段時日,小妹權且跟隨燕兄提供臂助。」
燕辭嘀咕道:「監視或者盯梢嘛,直說也無妨。」
任紅宵假裝沒聽見,喃喃道:「李羅堂受那番折辱,恐不易甘休吧。」
燕辭道:「得罪不得罪都難免一戰,索性得罪一下再跑。」
※
天下事瞬息萬變,短短半月間,南境諸藩王及其繼位者接連暴斃。
據飄雪塢查探,懷疑亡者死於軒轅氏逆九針下,甚至稱龍溪將軍同樣遭此毒手,因遇高人施救,幸未蒙難。
由此,短暫的平靜過後,對峙中的王朝之師與詠零王再掀戰事,化清門盛怒之下,暗地裏收買一幫藉藉無名的江湖散修,行刺敵軍武將。
其時,秦璁農不等朝廷調令,痊愈後即興師勤王,迅速收編南境無主之軍,取鸚哥城為糧倉,率軍奇襲詠零王後援,跟朝廷之師遙遙呼應。
軒轅世家陣腳陡亂,其傀儡軍退居北域,據險固守。
秦璁農不曾戀戰,收軍南歸,不日,打「同民之義,伐無道之主!」的口號擴招新軍,奉張狂為主君,輕易攻占六州三十餘郡,凡其轄地,輕徭薄賦,黎民同耕天下田。
朝廷跟詠零王僵持日久,軍力消耗愈巨仇恨愈深,兩廂進退失當,唯有坐視其大。
南境戰事暫息,蒼黎重拾生計,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遠龍溪千裏,蒙菇山巍然獨峙,淩上雲端。
百穀千壑噴吐雲靄,遮斷塵眼,山陰峭壁嶙剛,多奇鬆、山茶樹和野菊。
登主峰遠眺,千般俗念泯然,淩雲下遁,墜落在孤冷筆挺的翹連峰上,繞過「枕斷秋霜」的危石壁刻,背風地裏幾間精舍倚壁而建。
舍外風細細,一叢叢菊花日漸凋零。
任紅宵對此地充滿著感情,自語道:「每逢重陽,小妹即來翹連峰小住一段時日,奈何此行耽擱太久,秋菊已然開敗。」
燕辭四處望望,頷首道:「登高獨處與賞菊,足見清閑淡泊的隱士情懷。」
推開門扉,室內潔淨清新,屏扇下設琴案,擺七弦琴一把,營造出幾許寧靜、淑雅之趣。
任紅宵無視外人在場,攏膝入座撫琴一曲,琴音多變,渾潤摻雜清和,滿是漂泊的味道。
一曲終了,尾音哀哀不絕,留落一聲清歎。
窗欞下,燕辭雙眸裏隱現一絲惘然,回首道:「天色近晚,仙子不如早去。」
任紅宵抬眼道:「事情尚有轉圜的餘地,僅需以神念觸動巫山記印,救星自來。」
燕辭付之一笑,不肯言語。
任紅宵默然,想起那年幽苔山之事,神女不算友好,憑燕辭一身凜凜傲骨,怎肯輕易低頭呢?
龍溪相逢,鬼機靈已經徹底惹怒同塵苑,萬裏峰連調三批化嬰修者馳援李羅堂,勒令在九月間必須擒拿燕辭歸案。
梅影、齊經緯、穀隱連同十餘位同門幾番圍追堵截,宛如麵對不共戴天的死敵,下手絕不容情。
燕辭念念不忘造反事,專心清繳南境各叛軍,不願與舊友正麵抗衡。
立地無影術,屬登峰造極的脫殼之法,偏偏穀隱修習過掌夢通,長則半日短則打下盹,以損耗神念為代價,在睡夢中即可斷判被施術者真身行跡。
燕辭連續數日,常冷不丁感覺心顫顫的,異樣感一起,追兵隨之即至。
任紅宵聽說此異常,登即懷疑是邪門道法掌夢通作祟,多次留心試探,果然探悉端倪。
其深知甩不脫這堆狗皮膏藥,奈何輾轉多地後別無去路,故提議求救於巫山。
燕辭奔逃近月被攆出一腔真火,決意不再逃避,徹底了結這樁家務事。
任紅宵外人身份,不宜插手別派糾紛,唯有默默離開。
燕辭摘一朵黃菊相送,溫然道:「秋滿籬根始見花,卻從冷淡遇繁華。此菊奪盡晚秋之風情,恰合仙子隱逸世外、淩霜獨行的品質。」
任紅宵一臉嬌羞道:「油嘴滑舌之人往往膽小,何以燕兄不惜命?」
燕辭道:「因為道貌岸然者更加惜命。」
任紅宵拈花回首一笑,飄然而去。
燕辭目睹其背影隱入雲嵐,喃喃自問道:「燕某真是油嘴滑舌之人麽?」說罷跨進舍外花亭,半躺藤椅上閉目養神。
時光駐足在靜美的深秋裏,黃菊一瓣瓣脫落,深情的擁吻泥土,生命如此安然!
遠空傳來尖銳且嘈雜的破風聲,遁影行空,眼一霎即崩墜在花叢之外。
同塵苑外派修者悉數趕至,李羅堂見燕辭不逃不避專程等候,頗覺不習慣,寒聲道:「世事講求因果,燕道友肯直麵現實,解決矛盾了麽?」
言語裏透著冷意,曾經的師友已經屬於曾經。
有些過往,深刻得令人失卻言語,齊經緯、梅影、鬱律、夙沙清影等等,一張張熟悉卻充滿敵意的麵容,讓燕辭心生荒涼。
穀隱神情萎靡,神念大量損耗令他八識靈敏欠佳。
江疏月含懷怨忿,望過去的目光有股想生食其肉的怒氣。
燕辭唇角一牽,冷笑道:「令兄出招太過毒辣,燕某可容忍其傲慢不可容忍其卑劣,那一劍意在提醒他浪子回頭。」
江疏月柳眉倒蹙,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夙沙清影忽然道:「江浸月固然不留情,但燕兄一劍奪其半條命,絕非勸誡之舉。」
鬱律亦道:「江師弟傷重垂危,現送往苑中請掌教施救,假如遭遇不測,燕兄怎生交代?」
燕辭斷然道:「無需任何交代,燕某半生隻有愧於家師,外人無權指責。」
齊經緯歎息一聲,語重心長道:「足下心思伶俐,老夫始終青眼相看,然而此事關乎本苑前途,不容草率。小友若果真坦蕩,盡可回珞珈山敘說明白,同塵苑素以仁信教人,怎會是非不分呢。」
燕辭心生觸動,起身施禮道:「齊老關愛之情,晚生沒齒難忘。然而原掌教、萬裏峰暗室欺心,同塵苑盡歸其所掌控,燕某以何理由涉險?」
齊經緯皺眉道:「小友此言何意?」
燕辭道:「江湖傳聞,禹渡水叛敵緣於原暮雲指使,另外洛苑主長年不曾現身,隻怕已染血光。」
群修聞言齊齊變色,穀隱喝道:「妖言惑眾,這小賊留不得!」
燕辭嗤鼻冷笑,森然道:「助逆的老賊,燕某先殺之立威!」其足踩嵐光掠空上騰,轉袖掃落一彎紫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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