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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盜章共計一個小時  三天後陸放舟背著炒製好的香榧就去了縣城, 這一次他吸取了上一回的教訓,有備而去, 不僅事先將香榧嚴嚴實實的包好,還在自己身體各處,尤其是手肘和膝蓋上綁好了布條, 還配了根粗製登山杖, 以便走那種沒有台階的路時不滑倒。

    他這次可不能滑,萬一滑了撒了香榧,就算全撿回來了,夾了泥沙的賣相也不好。

    二妞也偷偷起了個大早,給陸放舟做了些餅,幹菜陷的。這些天因為腿上的傷,陸放舟不允許她下床幹活, 實在躺膩了, 也隻準她下來走走,決不許沾半點活。

    就連炒製香榧, 都隻是陸放舟一人搬來搬去的,二妞隻有看和嚐的份。

    昨晚睡前陸放舟告訴他今日要去趟縣城賣香榧, 讓她明天鎖好門不要隨便出門,她便記下了, 想著一定要早起給陸放舟做些路上吃的吃食,她還記得上回陸放舟去縣城都沒舍得吃幾口油餅的事。

    陸放舟接到幹菜餅的時候, 又是一陣窩心, 故意訓了二妞幾句“不該這麽早起床”, 餘下就全是開心了,拍著二妞的肩鄭重其事的說:“等爹爹把香榧賣出去了,給你扯些好看的布回來做衣裳,快說說,你想要什麽顏色?”

    “爹爹幫我挑就是了,什麽顏色我都喜歡。”二妞笑。

    聽得陸放舟立刻下決心,進了城賣了香榧就去逛衣裳店,一定要找身最漂亮的給二妞。

    有了上一次進城的經驗,這一次陸放舟走得順利多了,到城門口的時候還沒到午時,此時已經過了暑氣,秋老虎又不盛,街上的人比陸放舟上一回來多了不少。

    陸放舟也沒多停留,先尋著臻品齋去了。

    臻品齋的門麵挺大的,走到縣衙一拐彎就是,裏頭的客人不多,嵊縣這種小地方,各門各戶出來采購都是趕早來的,山貨店在早上比較忙。

    陸放舟耐心的等客人都走完了,才上前去跟店裏的夥計說話:“這位小兄弟,我這有些山貨想賣,不知你們收不收?”

    “收山貨的事由掌櫃說了算,你且等下,我去告知掌櫃。”店夥計十分友善的說道。

    陸放舟笑說了聲謝,夥計就進去了,不多時走出一個容貌一般,身形不高的男子,對著陸放舟道:“來賣山貨的?是什麽山貨。”

    “香榧。”陸放舟邊說邊掏出事先準備好供品嚐的山貨給掌櫃,“您嚐嚐。”

    掌櫃顯然頭一回看到有人拿香榧來他家賣,將信將疑的撚了顆吃,殼一捏就碎,果皮還很容易脫落,入口噴香,鹹淡適宜。

    掌櫃回味了下,又撚了顆吃,還給了夥計一顆:“你也嚐嚐。”

    夥計之前也跟掌櫃一樣想法,吃完之後想法完全改了,掌櫃看了他一眼,他忙說:“掌櫃的,這東西說不定真會有人喜歡。”

    夥計故意用了不太確定的語氣,這是買賣行的傳統,不能說得太篤定,價格就不好算了。

    掌櫃也跟著點頭,看了陸放舟一眼:“想賣個什麽價?”

    陸放舟也不太懂什麽行情,進門的時候他仔細觀察了下臻品齋,發現裏頭有賣小核桃,他所處的那個年代,香榧的價格和小核桃價格差不多,這裏的小核桃賣一百文錢一斤,他的香榧應該也能叫到這麽多,便道:“一百文錢一斤。”

    掌櫃笑了:“這麽貴?當金子賣?”

    陸放舟也笑了:“我哪敢比金子?就比了小核桃而已,我這個比它好吃多了。”

    “你還真敢誇?”掌櫃又笑。

    “那是,它常見,各家都有,我這個少見,獨您家有,可不得好好誇誇嘛。”陸放舟賠笑。

    掌櫃遂打量了陸放舟一番,心道這人臉皮是厚了點,說的話還挺中聽的,便道:“這東西頭回出現,能賣多少我不敢保證,能不能這樣,先放在我這寄賣,你過個十天半月再來,沒賣出去你拿回去,賣出去了錢悉數給你,第二回再跟你正經談買賣?如何?”

    陸放舟想了想覺得可行,賣不出去他自付成本,賣出去了頭筆全賺,還省了宣傳費,便點了頭。

    掌櫃遂讓夥計將香榧抬了進去。

    陸放舟正要離開,臻品齋門口忽然熱鬧了起來,進來一男一女,衣著光鮮,神氣十足,尤其是女的,輕蔑的把臻品齋掃了一圈,嫌棄的哼了聲。

    男子看出了女子的意思,忙笑哄:“山野之地確實沒什麽好東西,你就擔待些,隨便挑些。”

    女子又是一個哼聲,男子怒了,那扇指著掌櫃和夥計:“人都死了?”

    掌櫃趕忙出來相迎:“原來是陸少爺,失迎失迎,請內廂坐。”說著還看了夥計一眼,“愣著幹什麽,快去倒茶。”

    夥計回神忙去倒茶。

    照說臻品齋的夥計該講過不少嵊縣的大人物,不該這麽失態。可這會來的大人物不是別人,正是陸家二少爺陸行舟,也就是來賣山貨的陸放舟的弟弟,同父異母的兄弟。

    陸放舟的娘是原配,陸行舟的娘是不知道哪裏來的,據說是陸家老爺娶正室前喜歡上的。後來被陸家的太老爺給生生拆散的,以至於陸家老爺對原配很不喜歡,染了病也不給醫。陸夫人早早的去了,留下的正經嫡子也沒得陸老爺好生待,早早的分了點家產打發去了窮鄉僻壤。

    陸行舟雖然得陸老爺的寵,還分走了幾乎所有的家產,但他依舊看陸放舟不順眼,每回遇上都明的暗的給陸放舟虧吃。

    夥計並不關心陸放舟會吃虧,但怕陸放舟吃虧的時候連累臻品齋,故而正緊張著。這會見陸行舟居然無視了陸放舟,心中無比奇怪,端茶進去的時候還悄悄看了眼一同前來的那個女的,被那個女的狠狠瞪了眼。

    掌櫃遂將他哄了出去,順便囑咐了句:“讓那人快走。”

    陸放舟正杵在原地看,還在納悶剛才進去的那男的好麵熟,尤其是那個塌鼻子,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想夥計過來驅他了:“還不快走?”

    陸放舟“哦”聲,然後小聲問了句:“那是誰啊?”

    夥計以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了陸放舟一眼:“你傻了啊?”

    陸放舟忙賠笑:“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有些事不太記得了。”

    “摔了下還能把自個的弟弟給摔忘記了?真是天下奇聞!”夥計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繼續驅趕陸放舟。

    弟弟?他弟弟?

    陸放舟便走便撓頭,他想起來了,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叫什麽來著?

    對了,陸行舟!

    一個放舟,一個行舟,陸家老爺對船可真是情有獨鍾呐,陸放舟一麵心想一麵往城外走去。

    他還沒弄清楚自己處於哪朝哪代,隻依稀記得小時候外婆跟他講過,在古代一間屋子屋簷的高低跟家裏人的身份地位有關係。剛才跟帥道長走了一路,幾乎看到了所有村民的屋子,他們無論貧富如何,屋簷的高度基本一致,就連那趾高氣揚趕他出門的人家,也隻有那麽高。

    難道帥道長在這裏還低人一等?陸放舟一邊心想,一邊跟著進門了。

    屋內的麵積小得可憐,目測長四米,寬三米,十二個平方撐死。整間屋子就一個窗戶,在東邊,窗下搭著一張床,很小,僅夠一人睡,那人還得十分苗條。床還是竹做的,上頭的顏色已經呈褐色,有些年頭了,部分地方還脫落修補過,新添上的淡綠色十分顯眼。

    床邊放著張小木桌,大小跟陸放舟讀書時的課桌差不多大,沒凳子,直接以床沿代替。

    除此之外就隻剩一個坑,坑上架著鐵架子,鐵架子上擱著口小鐵鍋,坑底煨著點炭,溫著小鐵鍋裏的食物。

    食物很香!陸放舟早上就吃了點煮豆子,一聞見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咕叫起來。

    羞得陸放舟立刻撓頭掩飾,急衝衝開口言其他:“道長……”

    “我非是道士,吹唱道場不過是糊口而已。我姓漊,名琰。”漊琰打斷陸放舟。

    “哪個漊?哪個琰?”陸放舟忙說,知道了名字,不知道怎麽寫,不行!

    “三水一婁,一王雙火。”漊琰撿起根樹枝,就這鍋邊的草木灰寫了自己的名字。

    遒勁有力!陸放舟腦海裏立刻冒出了這四個字,他以前欣賞不來書法,總覺得那些形容詞很抽象,今日見到漊琰寫字,方才明白了這個形容詞有多貼切。

    忙翹起拇指誇:“好字。”

    漊琰聞言有明顯的一愕,他本姓婁,新帝登基前,婁氏一族官至司馬大將軍,新帝登基後厭其位高權重,設法將這一族除去。

    主宗重要男丁或是斬首,或是流放,他屬於旁族,受牽連被降為墮民,姓氏前被冠以三水以示區別。墮民無需流放至苦寒之地,而是遣散於各地,不得科舉,不得務農,不得從工,不得經商,隻能從事下九流行當,比如:樂戶(紅白喜事吹拉彈唱)、喜婆、轎夫、乞丐、唱戲等。

    漊琰被遣散於剡溪一帶,見小譚村內的白事先生(給死人穿壽衣的人稱呼為白事先生)故去,便接了他的活,又見十裏八鄉的沒有敲道場的道士,死了人得跑去縣上請,縣上的道士嫌棄路遠,還嫌棄這幾個鄉村窮,往往不高興來,便於其他幾個婁氏子弟組了個團,兼職敲道場。

    村民對他們幾個婁姓子弟並不友善,村民原本就屬於社會最底層,整天被人踩,現在來了群墮民,比他們還沒地位,自然就不客氣了。有事直接呼,沒事就指指點點的議論,拿他們當飯後酒後的談資。

    他眼前的這個陸放舟也是,雖有秀才功名,但聲名狼藉,用不光彩的手段強娶了孫閣老的閨女,氣得陸家將他趕出家門丟到山窩裏來。來了此處,還不思進取,欺軟怕硬,原屬他的田盡數被他人掌握了去不說,還不敢去要回,隻敢整天喝酒虛度人生。

    他夫人生下女兒之後便故去,無人管得了他,陸家先前念孫女年幼可憐,還遣下人過來服侍過父女倆,後來竟被喝醉酒的陸放舟給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