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街上燈火如晝，成片的火色流竄，即使遠遠看去，也能感覺到渾渾的暖意。

    燈會才剛剛開始，街上已經熙熙攘攘。花街之前，小店的店主將燈籠直立在門口，把買花燈的錢放到孩子小小的拳頭裏，摸摸後者的頭。店裏的夥計端著兩碗羹湯走到客人麵前：“兩位慢用。”

    店麵不大，隻有七八張桌子，坐滿了也不過三四十人，不過此時人並不多。算上店主和夥計，整間店裏也隻有五人，顯得有些冷清，好像熱鬧都被外麵的街市吸走了一般。

    楊軒用勺子在碗裏攪了攪，舀出一勺：“這就是蓴羹？”

    “我也是第一次吃。”秦葉說道，“聽說這一帶的蓴羹味道比較正宗，既然來了，就不能錯過啦。”

    “唔……”楊軒淺淺嚐了一口，感受著舌尖的味道，展顏笑道，“果然名不虛傳，難怪有人會為了它連官都不做。”

    “別吃太快，”秦葉說道，“鱸魚還沒上呢，我專門點來配對的。”

    “我記得你還點了份元宵吧……”楊軒虛著眼說道，“就不怕吃不完？”

    “哈？”秦葉一副聽到本世紀最大笑話的樣子，“愛吃的東西是裝在另一個胃裏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emmm……那我看你原本的胃不用工作了……”

    “真失禮，我也有喜歡和不喜歡的食物，”秦葉說道，“比如上次吃的老虎肉。”

    “我為我的小虎逃過一劫由衷感到高興。”

    “雖然那有可能是你烤的手法有問題。”

    “不可能，我楊某人別的不會，燒烤能力可是一流的，高中我可是幫校門口的小販賣過燒烤……”

    “一時語塞……”

    ……

    隔壁桌的中年大叔看著他們口上爭執又其樂融融的樣子，忍不住用羨慕的目光看了看楊軒，手不由自主摸上頭頂……

    當年咱也有過這樣青蔥的時候啊，無論是年齡方麵還是頭發方麵……

    他進這家小店，也是為了這裏的招牌菜而來。蓴羹鱸膾，對他這樣常年在外的遊子來說，已不僅僅是口腹上的需求，更多是因為這裏——中年大叔拍拍自己的左胸口。

    外麵煙花聲響，遠遠似乎有幾盞燈已經飛上天空，紅紅火火，十分喜慶。

    僅僅是這一點喜慶，就足以讓他覺得這套設備買得值。

    大叔微微一笑，將一顆湯圓送入口中。

    “啊，燙……”一聲輕呼傳來，大叔馬上知道隔壁桌開始虐狗了。

    “哈哈哈，”楊軒毫不客氣地嘲笑起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姑娘。”

    “有什麽好笑的！”秦葉拍拍桌子，作出怒目的樣子掩飾自己的尷尬，“我不就是咬得早了點而已。你再笑我把你那份也吃了。”

    “emmm……行啊，等你吃膩了，就沒人和我搶鱸魚了。”

    “……”秦葉幡然醒悟，“夥計，給他再加兩碗湯圓。”

    “……”

    滿足了口腹之欲，一心想到花街上找土特產的秦葉率先走出店門，楊軒則到櫃台結賬。臨出門前，轉頭向店裏僅剩的客人看了一眼，桌子上是沒怎麽動過的菜肴。後者見楊軒看過來，友善地笑笑。楊軒撓撓臉，還以一笑：“元宵快樂。”

    中年人微微一笑：“你也快樂，年輕人。”

    楊軒點頭致意，隨後小跑出了店門，跟上秦葉。

    舞獅的鑼鼓聲漸漸清晰，人也變得越來越多。各式各樣古裝打扮的人在街上遊玩，有玩家，也有NPC，有出來賞燈的，自然也有出來賞人的。不少浪漫旖旎的故事，便是發生在這樣的節日之中。

    楊軒倒是也想遇到這樣的浪漫情事，無奈身邊的姑娘忽然像饕餮附體，滿腦子隻有吃的，一路上左顧右盼，搜尋獵物的目光讓所有攤主為之一震，生怕這小姑娘就是傳說中的城管。

    說起來這群舞獅也沒什麽好看的，展現出來的輕功甚至還不如少林身法。楊軒抹了抹鼻尖，心想道，如果自己上場，上麵的彩頭早就拿下來了。

    圍觀舞獅的人群忽然向前擠了一下，楊軒不由自主向前移動了兩步才不至於被推倒。感覺到有些無趣，楊軒轉過頭說道：“我們去看看別處吧。”

    “啊？”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摟著女友的小青年，見楊軒轉過頭來發出邀請，連忙敬謝不敏，“我有女朋友的兄弟。”

    “抱歉抱歉，認錯人了。”楊軒連忙道歉，轉身擠出人群。

    ……

    秦葉拿著兩根剛買來的糖葫蘆重新回到人群，拍拍麵前白衣人的肩膀：“給你。”

    “？”白衣人回過頭來，錯愕地看著秦葉，隨後一臉激動地接過糖葫蘆，“可……可以嗎，姑娘。在下黑木頭，未請教姑娘芳名？實不相瞞，我對姑娘也有足以一見鍾情的好感……”

    “……”秦葉愣了半秒，劈手奪回糖葫蘆，“對不起認錯人了……”說著，逃也似的轉身離開現場，隻留下因為人生大起大落太快來不及反應而呆立原地的黑木頭。

    跑出一段距離，秦葉才尷尬地向背影哥的方向看了一眼，奇怪，楊軒跑哪兒去了？剛才見他一副看得入迷的樣子，才覺得暫時離開去買點零食不礙事，沒想到一回來人都沒了。

    還是打個電話給他吧。秦葉想著，準備掏出電話，這才發現了個問題，兩隻手都拿著糖葫蘆……

    一向果斷的她這次也是當機立斷，行，先吃一根再打電話。

    一顆，兩顆……

    秦葉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將竹簽上的果實送入口中，等到一根冰糖葫蘆吃完，回過神來已經走出了花街。

    沒有了滿街燈火，明暗的對比有些強烈。

    不遠處，三兩個窈窕的姑娘提著花燈，說說笑笑地走過石橋。

    “我們家鄉那邊，元宵有個過橋的習俗，叫做走百病。”一對情侶牽著手走過秦葉身邊，男生笑吟吟地向小女友介紹道。

    “那我們趕快去走吧。”小姑娘親密地挽著男友的手臂，“這樣你今年一整年就都會健健康康了。”

    陸續路過的恩愛情侶把秦葉這個獨自站在花街之外的人反襯地格外讓人同情。她把竹簽鑽進身邊的老樹樹幹裏，埋怨著突然消失的楊軒：要不是你這家夥突然離開，至少還能跟我分擔這來自現充的成噸傷害啊！

    “你在這兒啊，麥穗。”

    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秦葉轉過身。

    抱著個碩大花燈的楊軒笑嘻嘻站在身後：“呐，搶到一個豪華版的花燈，要不要去放？”

    “嘁……來得真快，”秦葉別過頭，把冰糖葫蘆往楊軒的方向湊去，“我剛打算把你的份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