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止祁望著車外，聲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嗯？”

    “林霰。”

    莫霄嫿說，“她是慕老爺中意的未來兒媳。”

    忽止祁偏頭看莫霄嫿，“誰？”　　莫霄嫿收回目光，凝視著忽止祁看了兩秒，才再次將視線對向車外，站在人群外，側臉神情幾分昏暗不明遙望著醫院的林霰，“其實我本來不認識她，是最近這兩天，她突然和心桐走得近了，湊巧一起

    吃了頓飯，這才認識。也是在那時候，聽心桐說她是慕家少爺的女朋友，慕老爺對她十分滿意，有意讓她做他未來兒媳婦。”

    忽止祁麵上閃過凝思，沒說什麽，順著莫霄嫿的目光看過去。

    林霰穿著半袖焦糖色的針織長裙，一手搭在另一隻手的胳膊上，身上沒挎包，沉默的站在人群後，但望向醫院的雙眼即使離著一段距離又是夜晚，仍能讓人感覺到那股子刻到骨子裏的陰鬱和幽怨。

    忽止祁沒說話，又一直深沉的盯著林霰。

    莫霄嫿瞳孔微微縮動，“止祁，你認識她？”

    “不認識。”忽止祁移開目光，盯著醫院的方向，但沒過幾秒，他又把視線轉到了林霰身上。

    莫霄嫿看著，心髒扯動了下，直勾勾盯著忽止祁的側臉道，“止祁，你這次回潼市談合作談得如何？打算什麽時候回美國啊？”

    “莫叔他們這會兒應該就在醫院附近哪個位置吧？”

    忽止祁卻道。

    莫霄嫿輕怔，“……嗯，他們擔心霄蘭，在家裏待不住，雖然在醫院外等著也進不去，但總歸心理上能稍微安慰點。”

    “你不去找他們麽？”

    忽止祁撇頭，盯著莫霄嫿，眼神透著一抹直擊心靈的銳光。

    莫霄嫿神經繃了繃，“可，可我去找我爸媽了，你怎麽辦？”

    “現在都三點過了。而且我應酬了一整天，累了。你去找莫叔他們吧，我回酒店休息。”忽止祁看著手表說完，衝莫霄嫿露出一個內斂的淡笑，伸手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了車。

    “止祁……”

    莫霄嫿有些急，滑下車窗叫他。

    忽止祁在車外微微停頓，朝她揮了揮手，大步走了。

    莫霄嫿皺緊眉，胸口不甘的起伏，留戀不已又無可奈何的盯著忽止祁頭也不回離開的背脊。

    這次她好不容易聯合大學時的同學以及與忽止祁上學那會兒關係不錯的同學借口開同學聚會，好說歹說才勸動他參加。

    聚餐時，他充分展現了他與生俱來的涵養和麵麵俱到的修養，整個過程堪稱完美。

    聚餐結束後，大家夥又嚷著一起唱K，忽止祁極有風度的欣然隨了大流，到兩點過，一起唱歌的同學不經意刷網頁看到了逸合醫院的新聞，因此他們才在這個點趕來了醫院。

    她原本以為霄蘭如今還在醫院裏情況不明，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確認霄蘭無恙……

    更何況，將逸合醫院圍得水泄不通，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的是慕家的手下，而喬伊沫如今又與慕卿窨在一起。

    她以為以他對喬伊沫那點心思，今晚慕家的人弄出這麽大陣仗，他怎麽也會弄清楚緣由才會離開，沒想到他就這麽走了！

    他這麽走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見麵又得等到什麽時候？

    莫霄嫿咬住下唇，心頭跌宕著滿滿的不舍和心酸。

    在車內坐了片刻，勉強平複下心裏不是滋味，莫霄嫿便打算下車，跟林霰打個招呼。

    沒曾想，她剛下車，車門還沒關呢，雙眼下意識的瞥向林霰之前所站的位置時，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莫霄嫿愣了愣。

    沒什麽道德的聯想到了前一刻離開的忽止祁……

    忽止祁和林霰……

    莫霄嫿搖頭，喃喃自語，“他都說不認識林霰了，那肯定就是不認識……”

    莫霄嫿吐了口氣，重新坐回了車裏，拿起電話打給柴娉孜。

    ……

    到了早上七點，慕卿窨還未從搶救室出來，更沒吩咐下去，讓封園的人從醫院撤了。

    戰廷深四人與慕昰便也跟著在搶救室門外待了一夜。

    慕昰還好，慕卿窨拽著醫生去搶救室後不久，他手下的人不知道從哪兒搬來一把“龍椅”，正當當的對著搶救室門口凳著，慕昰就坐在那把“龍椅”上，與慕卿窨持續著這場充滿了硝煙的拉鋸戰。

    戰廷深等人都是二十幾歲的壯小夥子，一夜不睡的幹站，也沒見這幾人臉上露出丁點疲色來，精神抖擻，龍威虎猛的！

    慕昰坐在椅子上，不經意瞥到幾人，眉頭便是一擰，沒來由的嫉恨！

    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麽要有年齡這個東西，為什麽人要老？為什麽人越老精神氣就越糟？為什麽？

    一陣著急忙慌的腳步聲從椅子後傳來。

    慕昰嚴冷壓著眉，遮住眉心的憊懶。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正式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走到慕昰身側，微彎著身說，“慕老爺，對不起，我不該來叨擾您。”

    慕昰眯著眼盯著人，開口的聲音有些啞重，“是劉局長啊。”

    劉局長滿臉凝重，一雙眼慌得四處瞟，垂在身側的雙手，一隻手還捏著一個揩汗的手帕，瞄了眼戰廷深他們，壓低聲音道，“慕老爺，您看這都一夜了，慕少爺什麽時候讓他的人從醫院離開呢？”

    “慕老爺，現在全網都是跟這事有關的消息！您也知道，能住進逸合醫院的病患可都是潼市有名有號的人。您說慕少爺讓人把醫院給包圍了，病患家屬進不來，對裏麵的狀況也一無所知，著急啊！”

    “外麵現在鬧得都快壓不住了，都不是省油的燈……慕老爺，您，您能不能勸勸慕少爺，趕緊把人撤了吧？”

    “這一晚上過去，上麵不知來了多少個電話催問這邊的情況，剛才直接下命令了，要這件事還解決不了，就得，就得出動部隊了。”

    “慕老爺，您，您也不想鬧成那樣吧？不好收拾啊……慕老爺，慕老爺……”

    劉局長可憐兮兮的說著，都快跪下來求慕昰開恩，趕緊把人撤走。

    上麵出動部隊鎮壓解決，到最後，像他們這樣有身份有背景的大佬，充其量也就傷了個皮毛，不能把他們真怎麽樣！畢竟到現在頂多也就是個引起騷亂的罪名。

    可他們就不同了！

    上上下下一通訓罰下來，像他這樣的不知道得多少連帶遭殃！

    他爬了十幾年才爬到小小局長的位置，他可不想屁股還沒坐熱呢，就給貶下去了！

    要說他玩忽職守貪贓枉法，被攆他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可為這麽個事，怎麽想都冤啊！？

    慕昰看著劉局長愁得臉都快湊成一團，五官都變形了，眼底也醞釀著陰鷙的暴風雨。

    這些他能不知道麽？

    他不想讓那個逆子撤人麽？

    慕昰心頭怒火中燒，但麵對劉局長愣是沒露聲色，沉穩道，“劉局長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的。你先去安撫下群眾，我這就讓我兒下令撤人！”

    “哎喲，謝天謝地，謝謝您了慕老爺，真是太謝謝了！”

    劉局長雙手合在一起，感激涕零的給慕昰鞠了幾個大躬，對戰廷深幾人點點頭，風似的走了。

    劉局長的腳步聲消失，慕昰一掌狠狠拍到了椅子扶手，黑森森的陰霾登時將他那張醞釀盛怒的臉龐覆蓋。

    戰廷深幾人看著慕昰。

    慕昰從椅子上站起，“夜衠！”

    夜衠上前。

    “那孩子呢？怎麽樣？”

    “還沒度過危險期，在觀察。”夜衠答。

    “如果現在把那孩子從新生兒重症監護室抱出來，會有什麽後果？”

    夜衠抿唇，看向麵如死灰貼站在牆壁的醫生和護士。

    “……孩子本來就處在生死邊緣，如若現在把她抱出來，隨時可能出現窒息的危險，到那時，恐怕就無力回天。”其中一個醫生哆嗦道。

    慕昰盯著搶救室的房門，沉默不語。

    戰廷深四人望著慕昰，眼膜都覆著一道警惕。

    “夜衠，你帶兩個人去NICU，在那兒等著！”慕昰突然說完，跨步便朝搶救室走。

    “是！”

    夜衠即刻領著兩人去了NICU。

    戰廷深四人皺緊眉，盯著慕昰。

    慕昰走到搶救室門口，伸手推門。

    房門從裏鎖上了，慕昰沒推開。　　慕昰冷彘眯眼，也不費勁找人撬開了，盯著兩扇門合著的那條縫，語調玄寒道，“慕卿窨，瘋，我也陪你瘋了一夜，夠了！我最後給你半小時的時間，半小時後我若在醫院看到一個你封園的人，我立刻

    便讓夜衠將那孩子從NICU抱出來，讓她自生自滅！”

    戰廷深四人麵色皆是一冷，四人互相對視了眼，戰廷深翟司默以及聞青城默契立馬跨步，朝新生兒重症監護室去了，隻留下徐長洋一人。　　慕昰冷冷看了眼徐長洋，接著道，“阿窨，你知道父親一向說一不二！你別以為父親隻是說空話恐嚇威脅你！而且，你更應該知道，父親若想做什麽，除非做成，否則誰都沒辦法阻止。所以，你最好不

    要存僥幸心理，以為誰能幫你救了那孩子！”　　“阿窨，那孩子是你和那個女人的骨肉，那個女人死了，在這個世上，隻有那個孩子是跟那個女人有一絲牽扯，證明那個女人曾經存在過。你若是連那孩子的死活都不管，就相當於連最後一點讓你懷念

    那個女人的理由也都失去了！或許，你希望你們三個現在就到另一個世界團聚？”

    “你可以選擇和那個女人，以及你們的孩子同生共死。惶不論究竟有沒有那個世界，就是真的有，那個女人知道是因為你扼殺了她的孩子活下來看看這個世界的希望，會恨你，還是會開心的接受？”

    “我知道你聽得見。阿窨，你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想想吧！”　　徐長洋對上慕昰極其冷靜陰涼的雙眼，眼瞳似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了下，細微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