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敞開心懷,感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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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棱一聲,八千火從空間環卡中掣出一柄合金短劍來。一個飛躍,便跳離了自己機甲的駕駛艙,朝著僅隔十來米的荀秋飛去!
裹挾著虺虺風聲,如蒼鷹俯掠!
一雙通紅的眸子蘊滿了恨意,麵目猙獰,就是要吃人!
但是——
他還沒有躍出幾米遠,便溘然懸在了空中。他的身上,隱隱有光影流動。在眾人的矚目中,那光影倏然變深,並顯現出來。那是一團有著不規則形狀的氣泡。氣泡內,仿佛有液體在流動,在陽光的照耀下,瑩瑩生輝。而身處其中的八千火,此時就像一個不會水的人突然掉進了水池裏,隻能徒勞地掙紮著。
很快,八千火便沒有了動靜,隻是一雙泛著寒光的眸子,就那麽死死地盯著荀秋。手中的短劍攥得死緊,滿布血痕的手指骨節白得如石灰一般。這種身為無上級甲師,卻連自己的身體都控製不了的無奈感,將八千火最後的一絲希望都給抹殺了!
兩人就那麽無聲對視了十幾秒。
驀然間,荀秋哀歎了一聲,對已經戾氣漸消,一臉空洞的八千火說道:
“阿火——請容許我這麽稱呼你——阿火。
首先,請你接受我誠摯的道歉。”
在七海世界近百萬人的注視下,荀秋懸在半空中,鄭重其事地麵對八千火微微躬首,其情之切,令人動容。
誰也沒想到,在八千火即將殞命的這一刹那,荀秋居然首先向這個魔頭一般的人物道歉!
不管是身處星芒艦中的鷥洛恒、魏前、樂天愉等人,懸在荀秋附近的荀常、吳寧、子畫冉、趙平、梅斯菲爾、鷥天天、藍芊等,還是遠在飛鷹洲密切注視事態發展的那些人。
在這一刻,沒有人明白,荀秋為何這麽說。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問號。
即便是八千火本人,也完全被荀秋這一舉動給震得腦子一片空白。
荀秋直起了身子,暗自歎了一口氣,嘴角現出一抹苦笑:
“我聽子墨大人說,你殺掉了一名問世界名為子山巍的感知高手,因此竊得了對方十餘年的布局,並將之為己所用?那我想,你應該也獲知了他的各種功法吧?
匯心訣,換心訣,這些你都知道吧?”
望著八千火一臉呆滯的表情,荀秋連苦笑都擠不出來,反而愈加地深重起來。
他看到了對方情緒色中的好奇之色。八千火知道這些,荀秋暗自點頭思忖道。
荀秋又往八千火的方向多走了幾步,繼續說道:
“事實上,我們兩個人,都中了兩次換心訣。
一次是三歲時,一次是一年多前。
這兩次匯心訣,完全將我們兩人的人生,給打亂了。
也就是說,本來應該生活在流光世界的你,在七海世界生活了十幾年。
而出生於七海世界的我,卻去往了流光世界,在那一個灰暗的世界。
而這一切的發生,完全是因為,我的父親,李諾,也就是賽斯伯利·諾爾,是來自家族,是一名分神係的高手。而我,因為同樣不可估量的分神潛力,被問世界的韋爾澤——你可能沒聽過這個名字。不過,據子墨大人所言,這也是子山巍的其中一個身份——被他定為了匯心訣的宿主。
更因為極端巧合的情況,直接被用了換心訣,將年僅三歲的我們進行了交換。
一般來說,區區三歲的孩子,即便中了換心訣,完全換成了另外一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也幾乎不會被人察覺到異樣。
但是,偏偏,我的母親是一名非常強大的感知甲師。她擁有一項非常特異的感知技,可以辨別一個人的意識波紋。
即是說,她隻需要一眼,就會知道,在七海世界的荀秋,已經不是她自己的孩子了!
所以,你明白了吧?
為什麽從小到大,我的父母親,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你的養父母,為何會丟下你孤零零一個人,不聞不問,隻知道四處奔波?更因為疏於對你的照顧、培養,使你漸漸地落入了孤寂、自卑、彷徨的境地。而我父母離世,烏浦大叔故去,更使你完全成了孤單無助的一個人。情況也變得愈加嚴重了。
這就是我想要跟你道歉的原因。子山巍想要對付的人是我。不管怎麽說,這對你來說,都是無妄之災。”
聽到這裏,所有的人,都已經恍然大悟。不得不說,這悲劇的背後,問世界與子山巍,都是要負最大責任的。
星芒艦中,所有人如劍芒一樣的目光,齊齊射向子墨鴻熙,令得他的大光頭都黯然又低了幾分。這種被全世界審判的滋味,他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嚐到了。
而此時的八千火,卻已經淚流滿麵。他的心中,突然被如潮水一樣的悲傷填滿。即便被荀秋的感知緩甲給困在空中,依然因為不可抑製的痛苦而顫抖著,嗚咽著。但是,他仍然咬緊牙關,並沒有哭出聲來。
荀秋道歉了,為了十幾年前的一個陰謀。但是,他並沒有接受。他不能接受被人篡改的人生,更不能接受荀秋以勝者的姿態,將自己的一生揭露在近百萬人麵前!
八千火將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雙蘊滿恨意的眸子瞪得渾圓,直勾勾地盯著荀秋,臉上又浮現出一副想要將荀秋直接吞下的狠戾模樣。
荀秋看著一點也沒有平靜下來的八千火,臉上古井不波,似乎早就料到八千火絕對不會接受自己的道歉。反而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我理解你內心的痛苦。
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但——
你可能想象不到,流光世界的日子,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過。
在流光世界的十幾年,我們麵對的,是一群又一群環伺在地堡附近的異獸。它們嗜血、凶惡、殘酷,擁有著常人根本無法匹敵的力量;而作為地堡中的住民,我們沒有機甲,沒有能量武器,甚至很難得到趁手的冷武器……
我們日複一日地擔驚受怕,每一天都必須聞著血腥味睡去。異獸的血、自己身上流的血、別人的傷……幾乎每一天,我們身邊都會有人因為各種原因死去。傷病、饑餓、迷失在地堡外麵,甚至他人覬覦自己的財產、食物、武器,都可能令我們失去寶貴的生命!
處在那樣的環境中,沒有人可以鼓起胸膛說,我一定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因為說不定哪一天,我們就會因為一次大意或失誤,永遠失去生命。
正因為那環境是如此惡劣,在很小的時候,我便失去了父母,成為了一個孤兒。
那一年,我七歲。
相比較而言,雖然父母總不在身邊,但是你不愁衣食,生活無憂,更有烏浦大叔精心照料你。
而我呢?在七歲時,為了活下去,我就必須嚐試著走出地堡,麵對那一個凶險的世界!每一次踏出地堡的大門,都可能再也回不來!
可以說,在那樣一種環境下,能夠遇到郭少,是我一輩子最幸運的事!
沒有她,我可能在很小的時候,就會被那個世界的灰暗所吞噬。最後成為什麽樣的人,我真的不敢想象……
興許,會懷抱著對這個世界更加深重的恨意!
郭少不僅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更是照亮我人生之路的燈塔!
我覺得……我們雖然交換了人生,令你陷入了非常尷尬的境地,無人關心,沒人在乎,仿若遊離於眾人之外,一個人麵對整個世界的辛酸苦辣。
但,隻要你打開心懷,也總能見到這個世界的那一束光。
你可能都沒有發現,樂天愉其實就很想幫你。就連米瑞兒,也關注過你。畢竟,你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
所謂感知,其實是這個世界上,一個非常公平的規則。
你願意敞開心懷,去感受。那麽這個世界,就會很樂意給你提供反饋。
但凡你願意踏出一步,迎接你的世界,就會完全不一樣!
你可能也意識到了。
我在流光世界生活了十幾年,根本沒有感知的功法。但是,身為八千火的你,就算感知再低也好,也不是從零開始的!我願意用心去認識這個世界,所以,我被動覺醒了感知!
這就是感知的規則!
我跟你說那麽多,就是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放棄你。
它隻需要你,做出一點點的改變!
你改變了自己,世界便因你而改變了!!
打開那一道,你自己為自己所打造的枷鎖,自然就可以見到世界的那一束光!”
在感知緩甲的氣泡中,聽到荀秋的話,八千火終於有所明悟,繼而情緒崩潰,無聲地嚎啕大哭起來。哭得那麽淒厲,那麽悲傷!
荀秋看著情緒不斷爆發的八千火,沉吟片刻,卻不再多說,身子一偏,往郭逸那一架已經霜封的機甲走去。
刺啦幾聲脆響,那機甲前方已經霜結的護甲突然崩裂,碎為一剖剖的辰光,直往下墜。
而機甲駕駛艙內,迎著徐徐的微風,有一道人影,倏然顯現,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
那是郭逸!
在見到她身影的第一刻,荀秋便肯定,自己心目中的那一個郭少,終於回歸了。
滿臉的凝霜早已褪去,一身的淩冽也已深藏。
掛在她唇角的,是一抹淡淡的淺笑。
雖然她的樣貌已經不同,但——
她的笑,依然那麽愜意、舒展,就像是暖春的煦風,吹走了荀秋內心的陰霾,也吹散了一直縈繞在兩人身旁的迷霧。
郭逸輕輕一跳,也如荀秋一般,懸在半空。撩了撩耳邊被風吹亂的碎發,眼角泛著晶瑩的淚花,突然一個快步,就來到了荀秋的身邊,張開雙臂,將荀秋深情地摟在了懷裏!
在近百萬甲師的注視下,荀秋與郭逸終於相會,在那無形無質的虹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