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畢竟久居宗門，幾乎不問世事，如今也是礙於情麵才出走一趟，實在想不明白其中許多道理。

    隻得開口道：“凶手定然並非尋常勢力，我會傳信命人調查一番，眼下，首先是要為老葉王尋到下毒凶手，也好早日拿到解藥。”

    好吧！說了相當白說。

    不過，打打殺殺的事情，或許仙門中人能更快查出些什麽，總歸是一線希望，這般想著，葉王爺隨即便行禮退去了。

    ……

    此刻的江離，正在村中慢行著，手裏拎了兩壇好酒背在身後，也不知從何處得來的。

    一路之上，村民們都紛紛打招呼，口中喊著“離哥兒”，偶爾有人近前與之交談幾句。

    或是出於禮貌，或是出於尊敬，亦或是別的，總之顯得他極為受歡迎。

    踱步來到了村口，這裏有一片較大、較密的竹林，恰好封住了兩旁的山崖。

    唯有竹林中間，有一條僅供兩人並行的小路存在，想來這便是村子裏與外界通行的唯一道路了。

    順著小路，不知走了多久，最終他來到了林子的出口處，倘若仔細往山下看，遠遠地能瞧見霞城的輪廓。

    而在他身旁不遠處，竹條密織，圍了個小小的院子，院門上寫著“玉竹軒”，院內同樣有一個小小的竹屋。

    也不問主人家是否在內，江離推開竹欄便走了進去。

    院內形狀各異的石盆中，栽滿了形形色色的花草，想必院子的主人，應該也是個愛花、愛美之人。

    此刻，在院中的一棵桃花樹下，仍是由竹條編織的一張躺椅上，正有一個模樣“像是”人類的人躺在上麵。

    隻見他正閉目享受著那從林間偷溜進來的日光，哼著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民間小曲，懷裏還抱著一隻酒壇子，偶爾喝上幾口，嘖嘖有聲，好不快活。

    “老鬼，還活著呢！”

    聽了這話，椅子上的人近乎跳了起來，正準備破口大罵，不過，在看清來人之後隨即便沒了興致。

    隻是白眼道：“原來是你小子！今日不在家裏陪你那幾位俏娘子，怎地有空來此消遣我老人家？”

    老不正經的！

    看著眼前這個“五短身材”的老頭子，一臉“猥瑣”相，江離有些無語，若非要形容的話，“賊眉鼠眼”莫過如是了。

    隨後，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說道：“喏，閑來無事，找你喝兩杯！

    信你才怪！你小子不是什麽好東西！然而美酒當前，老頭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於是，院中的風景，變成了兩張竹椅並排，上麵各自睡了一人，一邊灌著酒，一邊享受著當下的美景。

    過了一陣，兩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老頭開口說道：“嘖嘖，上好的竹花雕，算你小子有良心，說吧，找我什麽事兒？”

    “老鬼，此地不錯吧！這滿院的花花草草，我看你很享受嘛！”江離並未率先說明來意，反而是出言調侃了一番。

    不過，老頭子好似被說到了的痛處，於是他當即大罵道：“我呸！哪個挨千刀的下流蠢貨，才願意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種什麽狗屁花草！

    要不是當年上了你這無良小鬼的大當，老祖我此刻應當正在接受我那些孝子賢孫的供奉！”

    這老鬼！罵別人狠，罵自己更狠！心想誰讓你當年自作聰明！

    江離竟是不氣反笑，並繼續說道：“我看你生活的很安逸嘛，還當你已然習慣了此處，準備長住呢！”

    長住個屁！王八羔子才願意長住呢！

    要不是看你小子成了廢人，老祖真想一巴掌扇在那張臭臉上！

    瞪了他幾眼之後，老頭不耐煩地道：“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趕緊麻溜地給老夫滾蛋！”

    江離再次無語，也不知這老頭到底在哪裏學來了這許多怪言怪語。

    但該問的仍是要問，“事情你已經知曉了吧，你老家那邊，最近可有“大人物”出遠門？”

    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何事，也明白“老家”是指哪，更清楚他問的“人”又是誰。

    然而，老頭隻是隨口說道：“最近出門的有好幾位，具體情況尚且不知，明日再拿十壇子好酒來，滾吧！”

    聽完之後，江離放心了許多，便不再繼續追問，“老鬼，三十年對你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也是尋常人的半生了，你若想走，安心離去便是。”

    目露思索神色，老頭似乎想到了很多事情，隨即又怒道：“是去是留，全憑老祖心意，你管得著嗎？趕緊滾！”

    老家夥！口是心非的！

    江離也不說破，起身離去，邊走邊說道：“門口那株“蝴蝶蘭”我帶回去給月兒，還有你屋外那兩株“星華”，我明日來取！”

    這話聽起來，像是拿自家後花園的東西一般隨意，老頭氣得吹胡子，大罵道：“滾！”

    可惜，回應他的則是一陣別有深意得笑聲，最終，隻留下了他一個人獨自在院中，不知何所當為。

    ……

    人生在世，活著總得為了些什麽，不然也未免太過無趣。

    窮苦人家，為的是三餐溫飽，片瓦遮頭。

    尋常人家，為的是兒孫滿堂，一家和睦。

    富貴人家，為的是金銀珠寶，美酒佳人。

    權貴人家，為的是大權在握，享受上等生活。

    雖各有各的追求，但凡事隻要有度，想來都不至於太壞。

    為人當會有，確切地說，是有生命的個體便會有。

    隻不過，不同的個體，表達或追求的方式有所不同。

    倘若可以受到某種條件的約束和控製，世間便會少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對於“人”這種個體。

    美酒佳肴、錦衣華服、高床軟枕、軟轎車馬、金銀珠寶、名 器良人……無一不是作為人的美好追求。

    當然，安身立命、出人頭地、萬眾矚目……也是崇高的向往。

    然而又是讓人瘋狂的，甚至會讓人丟棄一些為人的本質，比如道德、良心……

    以至於這種“人”逐漸打破規則、突破底線，最終為了滿足私欲去欺詐、壓迫、爭奪、傷害直至殺戮，無休止的殺戮。

    尤其是當這些“人”，因為同樣的目的聚在一起時，與此同時也將無限擴大，其後果……可想而知。

    看著此刻江月正在亭下撫琴的背影，江離不願多想，自己一生並無所求，隻希望身邊的人平安喜樂、安度一生。

    伸手將藏在衣領下的一條黑色空繩取出來瞧了瞧，心裏想著，如果可以，最好是弄清楚自己到底來自何處，又生於誰家。

    就在他這般想著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陣稚嫩好聽的聲音，話語中盡顯了不舍之意。

    “先生，當真都要給那個老頭子？這是先生最愛喝的“清風玉露”，僅剩下這些了。”

    原來是青兒此時走了出來，雙手都拎著幾隻上尖下圓、看上去有些奇怪的青玉壺，不多不少，一隻手五壇，正好十壇。

    “無妨，即將去王宮，也不知多久才會再回來，想來王宮中也不缺好酒。”回過神後，江離這般說道。

    您都這樣說了，還能奈何，青兒隻能照辦。

    看著這個丫頭，人不大，倒是活脫脫一個財迷，江離不禁笑道：“走吧，不會吃虧的，一會兒，你幫先生我去老鬼那兒討兩樣寶貝帶回來抵酒錢。”

    原來是去換寶貝，青兒聽了立即加快腳步，也不怕將手裏的酒壺打碎了，身形很快便超過了江離，口中還喊道：“先生，快些走，省得寶貝教老頭子藏起來了！”

    看著她一副“見錢眼開”的樣子，江離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最終搖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