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牆倒眾人推，破鼓眾人錘”大概此時的明卓深有體會。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教他連開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看他一臉憤懣委屈的樣子，明顯是想說一聲自己是被冤枉的。

    此刻，他已然被宮中將士圍了起來，更是被燕統領提劍架著脖子，稍有不軌便可能會被要了性命。

    戰戰兢兢地跪著，明卓口中不斷地喊著“冤枉”，可惜，事實由他說了不算。

    雖然也很憤怒，但是葉蘭並不糊塗，她很好奇江離是如何認定此人就是凶手的。

    聽起來雖然有些嫌疑，但也未有確鑿的證據，難道僅是他不肯吃下手中那塊糕點？

    糕點乃是她親自命黃娥出宮帶回來的，按理說並無異常，此刻也隻有望向江離，等他說出依據。

    “冤枉？還是我替你說吧！”

    反問一聲後，也不等明卓反駁，江離繼續顧自說道：“首先說說，為何眾人都把糕點吃了，而你卻沒有呢？我猜你非是不願，而是不敢，對吧？

    試問做工如此精美的糕點，且公主親自下令，你一個小小內監為何會仍堅持不願吃呢？

    我猜，你是擔心會因為吃了它而喪命吧？

    糕點雖然精美，不過也隻是尋常材質，就算吃下後鬧上幾天肚子，也並不會要人性命。

    但，若是沾了劇毒的糕點或許就不同了，對嗎？”

    聞言，明卓有些惱羞成怒了，那樣子倒真像是被冤枉的。

    當下也顧不得江離的身份，怒道：“你胡說！這許多糕點，莫非我會提前知曉哪一塊有毒？”

    眾人也很疑惑，實在有些太過牽強了。

    “當然，事先的確沒有人曉得哪一塊有毒。

    不過，你說假若這些糕點其中一塊是有毒的，當所有人都吃了以後卻並無異常，那麽最後剩下的這一塊，是否有毒呢？

    所以！這才是你遲遲不肯吃下的原因。

    倘若你並非凶手，也不知吃了便會中毒而亡，卻又是因何遲遲不肯下咽呢？

    因為你懷疑，這其中必然是有毒的，既然他人吃下後安然無恙，那麽有毒的，自然便是你手中這一塊了。”

    中途不等明卓反駁，江離便侃侃而談，將自己心中的猜想、見解和盤托出。

    如此一來，適才吃下糕點的人，突然感到一陣後怕，也對這個看上去溫和談笑的年輕人感到有些畏懼，同時，也幾乎認定了明卓即為凶手。

    回想方才的過程，此刻他們皆明白了，倘若不是事先知曉的話，根本沒有人會懷疑有毒。

    而明卓，此時突然有些反應了過來，知曉自己可能是上當了，手中的糕點或許根本沒有毒，隨後一把塞入口中。

    吞下之後，倔強地辯解道：“方才我隻是不想吃罷了，如今我已然吞入腹中，足以證明我也不知其中有毒。”

    晚了！

    江離白了他一眼，方才不敢吃，如今猜到上當了才一口咽下，你當眾人都是傻子不成。

    明卓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太過心急反而弄巧成拙了，可仍舊不甘，掙紮道：“每日當值的不止我一人，即便算要下毒，又怎麽可能逃得過眾人眼睛？”

    “當然，不得不承認，你下毒的方式的確很高明。”江離不禁讚了他一句，隨後繼續作出分析。

    “我猜，你是將劇毒倒在隨身的手帕上，然後趁機將帕上之毒，抹在了王上平日飲用的茶具上。

    而且你很謹慎，你並非將毒抹在茶杯而是茶蓋上，畢竟，根本不會有幾人去在意一隻茶蓋子。

    假若所料不差，當日王上用的茶水，也是你親自所倒吧。

    因為你知道，茶水倘若倒得不夠滿，即便喝了也不會中毒。”

    說得如同他親眼所見一般，以至於明卓神色接連變換。

    但他是表示不服，繼續反駁道：“可我根本沒有理由下毒，我自小便在宮中長大，身為奴才挨罵是常有之事，豈會因此而毒害王上。”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敢嘴硬！江離要他“死”得心服口服，隨後笑問道：“這位“公公”，我猜你並非明卓吧？”

    “笑話，我不是明卓卻又是誰，在場又有幾人不認得我？”明卓眼神有些慌亂，便假裝好似聽了個笑話般冷笑掩飾。

    “一個人當然是不可能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但，若是妖呢？”

    “可笑至極！並非是任意一隻妖都能變成人的，更何況一旦成形之後，極難再化作他人。”

    不打自招！嗬嗬！江離不再說話，隻是含笑看著他，意味自明。

    遭了！明卓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所謂“言多必失”，莫過於此。

    他正欲再做解釋，卻突然被燕統領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劍指怒道：“還敢狡辯！一個全然不懂修為之人，即便聽過妖族傳聞，又怎會知曉得如此詳細，難道你與妖怪是遠親？”

    強辯已是無用，說不得隻會招來嚴刑拷打，“明卓”恨了燕統領一眼後，便怨毒地盯著江離。

    而江離像是不曾看見一般，再度為眾人解釋。

    “沒錯，除了特殊的血脈或手段，妖王以下，幾乎很難化作人形，而且，要想隨意變化，恐怕也隻有傳聞中的那幾位妖聖了。

    但我聽聞，妖族還有一個特殊的種族，雖然數量極其稀少，但成年之後便可隨意變化，而且教人真假難辨。

    方才你雖是在狡辯，但言語間是看不起其它妖族的，身為那族的一員，讓你感到很驕傲，對吧？蜃！”

    “嘿嘿嘿……桀桀桀……”愣了一下之後，“明卓”突然放肆地大笑起來。

    隨後，身體也開始發生變化，變得通體幽藍光滑，大致與人形有些相似。

    腦袋上隻有類似人形的嘴巴和眼睛，肉眼可見的淡藍色“妖氣”環繞全身。

    想來，這就是江離口中所說“蜃”的原型。

    “沒想到，你不但能解“赤魅”，而且頭腦聰明、見識過人。”蜃發出的聲音是個男聲，有些沙啞奇特。

    隻聽他繼續對江離道：“跟我走吧！我會在“聖王”麵前替你美言幾句，封你做個軍師，與我等一同完成大業，開創盛世。”

    原來葉王所中之毒叫作“赤魅”，他口中的“聖王”又是誰，背後果然是有組織的。

    不過，聽他的口氣，竟是還以為自己能輕易逃脫。

    江離當即冷笑道：“走？我看，你還是留下來說一說此毒出自何處，又是誰指使你的，以及你口中的“聖王”又是誰吧？”

    “莫非你以為，僅憑你們幾個便能留下我嗎？”掃了在場的一群人，神色中滿是不屑。

    隨後，蜃又繼續說道：“聖王”才智無雙，非你所能想象的，教你隨我走，乃是看得起你，莫要不識好歹！”

    “多謝閣下讚賞，不過，我觀你的修為也不過相當於人類五境巔峰，想走恐怕有些困難。”雖然江離修為已失，但區區五境，他並未感到多大的威脅。

    看了他一眼，蜃有些意外的說道：“小子，看你身上沒有半點法力波動，眼光倒是不錯。”

    隨即仰起頭顱，話鋒一轉，得意道：“但需教知曉，即使境界相同，妖族的能力，也並非爾等這小小人類可以相提並論的。”

    又指了指燕統領、葉蘭、楚風、道：“想留下我？僅憑一個五境巔峰和兩個初入五境之人？”再看向三人身旁的黃娥，“還是說，再加上未及五境的黃毛丫頭？”

    對於他的不屑、輕蔑之語，眾人反應各有不同，但他們此刻都站在了江離麵前，把他護在身後。

    而江離也未對他多作解釋，先不論這幾人能否留住他。

    他們出現在此地，隻不過是在情理之中，在不明白對方實力的情況下，他又怎會不留後手。

    他就那麽盯著蜃，並不說話，兩束白發隨風飄動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諷刺的味道。

    好像察覺到了什麽，蜃突然抬頭望向天空，隻見一道身影正淩空站立著，單手負於身後，雙眼銳利地盯著下方人群，準確地說，正是在盯著他看。